第0189章 作主(1 / 1)

后来,江家湖一出现,全村的水田东移,离河道那就远了,水车的作用消失了,久而久之也就慢慢腐朽,全村就指望着这江家十几亩的湖面来种田。

江万和自知理亏,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内心却是十分的肯定,就是说破大天来,我江家的湖由我江家作主,决不开闸,露了财运。

“江万和?这农田灌溉可是大事,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天一亮,你必须给我开闸放水,误了村民的收成,你这里长就算是当到头了”陆飞来到江万和身边,开门见山,这事用不着废话,拿郡马爷一时没法,你一个小小的里长也敢在县太爷面前耍横不成。

江万和不敢正面顶嘴,悻悻道,“天下万物皆有其主,这湖是我江家的,大人您总不能以权相压吧”

老张头见有县太爷给撑腰,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喊道,“江里长,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呢,老汉我也不中跟你这争辈份,就说说这事吧,打从你爷爷那辈起这湖一直都是全村人用的,上个月开闸的时候你不也什么话也没说,今天这次你这么干,这会让村里人对你寒心的”

陆飞点点头,“是呀,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都是一个村里住着,何况这调解乡民纠纷可是你江里的职责,你这不是知法不守法吗?听我的,开闸”

胡管家站了出来,摆摆手,“大家都不用争了,胡某说句公道话,这开闸与否都应该是江家说了算,雨水来自天降,理应馈赠万民,只不过这江家湖那不是不一样吗,江家湖可是江老太爷专门修的风水湖,这湖里可是聚集着江家的财运,大家总不能做这种损人利已的事吧,江里长,你说是吧”

江里长一抬头没说话,但眼神中却是眼肯定的。

此时的李顺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说什么不好,非要显摆什么狗屁风水学问,这下好了,挖坑把县太爷给埋里了,一时急得他脸上是一阵阵的冒汗。

陆飞会意的点点头,轻哼一笑,原来症结在此呀,不就是那一套歪风邪气的风水吗,哪至于拿一辈子的名声来作赌注。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出自李顺,那还得由李顺来解决,于是陆飞来到李顺身边,也不顾众人在场,抬脚就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语气很强硬,威胁道,“叫你嘴欠,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你懂风水似的,嫌老爷我这官当得轻松是吧,没事找事,去,把这事给我解决掉,否则明天打包滚蛋”

李顺连连拱手,小声道,“老爷消消气,能否给在下几分面子,这众目睽睽,能不能别踢我了......”

陆飞又是一抬脚又想踹过去,“我踢死你,你躲,还躲”

李顺往边上闪了两闪,一边躲避着一边在想着对策,“好好,大人,别急,容在下三思”

众人都在看着这一对不顾身份的打闹,很是奇怪,这县太爷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的,也太随便了吧,简直不成体统,大家都指指点点,摇头道:这这,太不像话了。

不但村民惊讶,江里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有这样没大没小的官吗?胡管家却是早就见识过陆飞的举指怪异和非正常的人际交往手段,他在猜测着陆飞的下一步做法,好做到有备无患。

李顺那也是头脑活络之辈,这点小事哪能圆不过去,被县太爷踢了几下屁股后终于是开口了。

李顺整理着衣衫,慢慢朝江万和走了过来,沉吟着,“江里长,风水之说,三分实七分虚,在下早就言过,不可尽信,再者,这风水之说起于天道循环,讲求万物相生相息,一切顺其自然,顺民心便是顺天道,江家湖漏水为漏财运,但开闸灌溉那是利民之举,是顺民意的善举,这便是顺了天道,若果有风水一说,那在下断言,此举必不会对江家的财运起任何影响,江里长何不如此试想一下”

江里万若有所思,举棋不定。

陆飞哈哈一笑,道,“对嘛对嘛,做好事那是积德行善,好人是有好报的”

可是江万和好像不为所动,谁都能看出来,这李顺刚才的一番话那不过是被县太爷给逼出来的,很可能就是他随口瞎编的,江家的财运那可是关系子孙万代的大家,江万里犹豫难决。

胡管家却不失时机地插口道,“李师爷真是能言善辩呀,不过您说的在下不敢苟同,民心固然不可逆,但别忘了,这江里长那也是民,虽然他身居里长一职,不过仍是白身,他家的财运为何要流进别人的田地,这未免有些不公吧”

江万和一听更加坚定不移,大有一种命可以不要,但江家的财运却不可丢的气势。

陆飞见他还是不买帐,不由火起,“咋的,不开闸?告诉你,可别把老爷我逼急了,来呀”

四名衙役立时围了过来,个个抽刀在手。

胡管家见此忙跑过来,假悻悻地道,“切莫动手,切莫动手,为这点小事那不值当”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众村民堆里,朝人群中使了个角色,现场混乱,谁也没注意到。

人郡中突然有人高喊着,“开闸,开闸”

这声音一带头,立刻引起人的响应,人郡开始膨胀,一个个扯得脖子喊了起来,先前那围攻县太爷的架式又出现在陆飞面前。

陆飞倒是吃了一惊,事情前后转变太快,这群人说翻面就翻脸了,似乎等不急让县太爷出面了。

江万和吓得面如土色,嘴上却仍喊着,“江家湖是我江家所有,要想开闸,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说着他还真往地上一倒,直挺挺躺在那。

李顺怕老爷有危险,忙招呼着衙役将他围在中间。

村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高喊着,“抄家伙,把水闸给砸了”

“对,砸了,谁敢阻拦就把把扔到湖里”

胡管家趁着村民们群情鼎沸时来到江万和身边,用身子将他护住,一脸的义气,大喊着,“谁敢伤害江里长,无法无天了,你们是强盗吗?县太爷在这呢”

村民那心都给吊起来了,早就忘记什么官不官了,四下散开,在黑暗中随便在地上摸到什么就是什么,一个接一个地朝水闸走去。

江万和很是感激地看了胡管家一眼,一个翻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地冲到众人前头,张开双臂,大喝着,“站住,谁再往前一步,我,我”

江万和朝湖边走了几步,作着要朝湖里跳的架式,道,“我就跳下去”

胡管家带着哭腔,“哎呀,江里长,你这是何苦呢,可别想不开呀,县太爷在这,凡事不都有县太爷做主吗”

陆飞也是一头雾水,咋事态一下就变成这样了,看那江万和的样子,他还真敢跳呀,出了人命那可就是大事了。

“站住!”陆飞也管不得许多,从一旁衙役手里扯过两把刀,用力的互相敲击着,发出一阵阵让人胆寒的金属碰击之声,“都别闹了!”

陆飞挥舞着两把扑刀,俨然一个即将冲进战场的战士,哇哇乱叫,挡住了众人的前进的道路。

村民一见他这拼命三郎般的模样纷纷闪避,停止不前,县太爷又要玩横的了,胆大的怕来横的,玩横的怕玩命的。

众人一停下来,李顺忙带着衙役赶了过来。

陆飞把两把刀插往地上一插,喊道,“你说你们呀,还能玩点别的花样不,一件事不如意你们就打呀杀呀的,来来,有能耐就和县太爷过过招”

陆飞双手叉腰,“打呀,不敢打呀,不敢打那还敢打也学人玩横的,退后,退后,你,跳不跳?”

他指着那一脸刹白,正打算往湖里跳的江万和,“跳不跳?不敢跳就滚过来”

“大人”江万和怏怏来到陆飞身边,拱着手道。

“你别叫我大人,你眼里还有我这县太爷吗?当着我的面你都敢跟老百姓耍无赖,女人才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大老爷们也玩这手,你丢不丢人”陆飞敲着江万和的脑袋骂骂咧咧。

不知道怎么的,众村民一见县太爷如这般训斥江里长,心头都莫明产生一种同情,凭心而论,江里长平日对乡亲不错,自己掏钱给村里修桥铺路,谁家口粮不够,只要他一张口,那没有借不到的,唯独这次,也是,谁也不想自己家的财运断了,一时不少人脸上都挂着同情的表情。

江万和低着头任凭县太爷训斥着。

陆飞双手叉腰,“江万和,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这叫鬼迷心窍,什么财运,狗屁,那不过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埋个人占块风水宝地就能家业兴旺了?从三皇五帝到现在,那皇帝老子尽挑那风水宝地挖坑,说是能保着江山万代传,改朝换代的事不照样风升水起,看你那小木屋里的书,你也算是个饱读诗书的,这个道理你都看不明白?”

江万和瘪瘪嘴,仍是不死心,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气道,“大人,您知道我江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为了这几个村子的安宁,卑职付出了多少,又得到多少回报,不过就是混个一日三餐的温饱而已,是,风水财运之说虚无飘渺,那什么又是真的,我江万和除了相信这个还能有什么指望,想考个功名却被不入流的里长一职所累,想从商让妻儿老小过上点像样的日子,可大唐律一棍子打死一船人,我这小小的里长这时候又成了一官了,您说,卑职还有别的出路走吗?”

现代有句话叫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也不能怪社会,这句话不光能用在现代社会,哪朝哪代也是这样,财富给人的机会那都是均等的,只是看你有没有这能力去把握和奋斗,打拼,哪有那种天上掉馋馅饼的好事,不吃苦中苦,怎能为人上人。

望着江万和那一脸的委屈样,陆飞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江里长,我虽然官位比你大,但人生经历你是我老师,很多事情你应该比我看得明白,刚才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并不是一个不思进取的人,我更愿意相信你内心一定不是因为风水的原因而和全村作对,对吗?”

江万和偏过头,神情很沮丧,没有回答。

陆飞又道,“我理解你是因为心里不平衡才这么做的,江里长,请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江万和无精打采,无力地说着,“四十有七”

陆飞呵呵一笑,“人说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人到了这个年纪应该知道现实是残酷的,不应该对个人的荣辱得失看得那么重,凡事不强求,应当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又何必不了这可笑到极点的财运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是,你江家曾经是风光过,但那是你祖上的荣耀,是你祖上一点点积聚来的,我相信这和风水没有任何关系,我也理解你想重兴祖业的抱负,但这也和这口湖没有一点关系,我更相信你肯定明白这一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江万和老泪纵横,县太爷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打从父亲手里接过江家担子那时起,他无时无刻不想光宗耀祖,只不过岁月流逝,他已经是快到半百的人,往日的心气早就磨的不剩多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李顺今天的那通风水理论,让他像是在万丈深渊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重燃起当年的那份热情,以至于他不顾一切的想去证明这是真的。

县太爷说的没错,这就是他心里的不平衡,为什么别人能家大业大,风风光光,而自己也是读万卷书,却只能做个不入流的里长,混吃等死,随便上面来个官都比他大三级,见谁都得点头哈腰,就连赵府这个世代商贾家的管家也能对他吆五喝六,这叫他怎么能平衡。

江万和嘴唇在蠕动着,拱着手,“大人,我......”

此时边上的村民杀气全无,虽然此时他们在县太爷的帮衬下已经占了上风,可这些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手里临时操来的棍棒也不知在何时都已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胡管家在边上见这情况,心中暗骂:这群没用的泥巴汉,闹个事都这么不利索。

眼看着自己的阴谋又要落空,胡管家哪能如此轻意地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来到江万和身边,很是同情的握了握江万和的手,道,“江兄”

江万和叹着气偏过头。

胡管家又朝着陆飞一拱手,道,“陆大人,在下知道你一向爱民如子,体恤下属,在下同江里长那是多年的交情,深知他这些年的不易,何不看在他这几十年如一日为乡邻兢兢业业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纵是让他死心也好”

陆飞知道这老小子肯定没安着好心,称兄道弟的,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道,“哦?机会,怎么给呀?”

江万和也侧目看着胡管家,想听听他有什么好主意,能解决眼下的矛盾。

胡管家道,“就以一年之期为算,到时候这风水湖之说便不攻自破,大人,你认为呢?”

陆飞冷笑一声,“一年?你问问这些百姓,一年之后这湖下面是不是都能变成荒地”

夜色茫茫,传进陆飞耳朵里的只那丁咚作响的湖水和哇哇的蛙叫声。

刚刚还是喊打喊杀要砸开水闸的村民,现在变得鸦雀无声,乡下人最纯朴的便是那种亲不亲故乡人的观念,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几辈子,总不能真把江万和给逼得寻了短见。

一见江万和这样子,大家谁也冲动不起来,更不可能强求他开闸,风水之说他们比江万和还要相信,一种自责感在众人堆里悄悄散播着。

倒是这胡管家两边讨好,他倒成了老好人了,反过来,陆飞却成了众失之的,这就是乡下人的普世观,人情胜过法理,大家的目光都在注视着陆飞,好像在等待着县太爷接受胡管家的提议。

陆飞从李顺手里拿过火把,来回在众村民面前走着,他真恨不得在这些人脸上一人来上一巴掌,这就是一伙白眼狼呀,怎么能过河拆桥呢,他回头看了一眼胡管家,只见这老小子正在有意地冲自己一个微笑,眼神中满是得意,这对于陆飞来说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心中的怒火已燃至顶点。

李顺察言观色,真怕县太爷当场就和胡管家闹翻脸,于是他忙跑过去把陆飞拉到一旁,小声说着,“老爷,依在下看这事您还是别插手了,您没看到这些村民都是墙头草,没个准谱,小心把您给陷进去,咱走吧,给他们自己处理”

陆飞一想还真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你们田里没水,我操的哪门子心呀,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得,爷还省得操这份心了,想到这,陆飞一甩袖子便要走。

刚走没两步,却听胡管家在身后又开口了,“陆大人,你这是同意在下的建议了吗?”

陆飞停住脚步,心里暗骂着:你个老东西,你就是一搅屎棍呀。

李顺则在一旁催促,“老爷,走吧”

陆飞这时候又改变了主意,哪能就这样认输了,咋的也得让这老奴才触点霉头,一看到他那张老脸,陆飞就气不大一处来。

陆飞头脑在飞速的运转着,突然他哈哈一笑,朝胡管家走了过来,“胡管家您开了口,我哪敢不应承,依你,一年就一年,看来还是你胡管家才思敏捷呀,想得出这么高的招来”

胡管家有些意外,这也太痛快了吧,不过县太爷到底是上当了,姜还是老的辣。

当下胡管家便打定主意,明日他就修书一封,把这里村民因为水情而闹事的事添油加醋报与安庆知府,信中一定对陆知县的无所作为那是要大书特书,就算他不下台怎么得也得把这官声给搞臭。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胡管家表现得很谦虚。

陆飞上前一环胡管家的肩膀,“不不,您可是得难的人才,这样,等回了县城,我坐东,你可一定要赏脸呀”

胡管家肯定这小子不是真心话,他有那么好心,不过他这话那倒像是在和自己示好,拱拱手道,“哪能让县太爷破费,在下坐东,在下坐东”

陆飞摆摆笑,嘿嘿一笑,“不防事,不防事,上次你从我这买画的那十两黄金我可是还没动呢,咱不差钱,不差钱”

说着陆飞便伸手去怀里摸那坨时时都不离身的金疙瘩,但是当他手伸进怀里的时候,脸色却突然一变,环着胡管家的手也收了回来,焦急而快速地在身上摸了个遍,一边摸还一叫着,“哪去了?我记得我带在身上了呀,放哪了”

胡管家好奇,问道,“大人你掉什么东西了吗?”

陆飞魂不守舍的样子,抓耳挠腮,“就是那块金疙瘩,我记得我明明带在身上了,哪去了?师爷,我今日出门时你是不是看到老爷我带在身上了”

李顺是真心疼起来了,十两黄金那可不是小数目,在宿松城里随便哪条街都能买处宅子了,这真要丢了那可不真要了县太爷的命了,县太爷自从得到这东西之后可是从来没有离过身哪。

“是呀,您是带出门了,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李顺比陆飞看起来还着急。

陆飞是浑身上下好一通乱摸,还是没找到,然后他就在众人面前来回的走着,愁眉苦脸的道,“十两黄金呀,能娶多少个小媳妇呀,咋能丢了呢,十两黄金哪”

村民闻言县太爷丢了十两黄金,一个个惊愕不已,忙四下散开趴在地上仔细翻遍每一处草丛,当然,这十两黄金到底是多少钱,他们不清楚,反正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很多很多,多到这辈子他们都不一定能赚到。

正在众人埋头湖堤的时候,陆飞又是一声大叫,“哎呀,我想起来了,刚刚坐船的时候,船身一晃,我就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掉到湖里去了,当时天色暗,没看清,现在想想,那八成就是那坨金子了,哎,这这,这可怎么找回来呀”

众人一听黄金掉湖了,一个个也跟着叹着气,谁叫财神爷不护着县官老爷呢,十两金子,那是多少钱呀。

陆飞哭丧着脸,拍着胡管家的肩膀,“老胡呀,咱这饭看来是吃不成了,等哪天老爷我领了工资再说吧,走了,哎,十两黄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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