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开庭。
当皇甫华章作为控方证人,刚一走进法庭的时候,时年便明显能感知到马克的情绪变了。
之前作为被告,跟向远坐在一起的马克,整个庭审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无论控辩双方在庭上的局势几番变换,他面上的神情却始终未变。仿佛他不是被告,而只是个看客,对罪与罚都不关心。
可是这一刻,当回头看见法庭的大门打开,皇甫华章站在门口起,他面上的从容和有趣便都消失不见。他那双泛着黑蓝色的眼睛紧紧盯住皇甫华章,目光随着他一路朝前走,一直穿过坐席过道,走到了证人席前。立定转身,从容而优雅地向庭上和陪审团微微躬身,继而嗓音清朗地宣誓,继而悠然坐下。
整个过程,马克都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皇甫华章,仿佛连他一丝动作都不想落下沮。
由此可见,至少皇甫华章的出现已经给了马克极重的影响,甚至比安澄故意穿上类似校服的裙装更奏效。
而到场的媒体更是顿时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所有的摄像摄影设备全都对准了皇甫华章,反倒没人去格外注意马克的反应孜。
今天这场庭审也真是奇了,虽然马克本身的身份已经足够勾动媒体目光,且案发地点在康川大学也足够叫人瞩目,可是今天庭审的焦点却一再被转移,被告马克自己反倒成了一个配角。
皇甫华章坐下,也意识到了马克急切追来的视线,便微微一抬眸,目光落向马克去。可是目光只是相撞片刻便随即错开。云淡风轻得,仿佛马克根本就不入他的眼。
对此,旁人不觉得怎样,可是马克却有些坐不住了,两手微颤着按住椅子扶手,仿佛想要站起来。
向远发觉了不对劲,回头轻声警告:“你这是怎么了?平静!”
实则向远自己看见竟然是皇甫华章亲自出庭作证,也吓了一跳。这个将他向家命运随便捏在掌心的神秘人物,今天竟然这么出现在法庭上。一想到稍后他要亲自上前去盘问皇甫华章,向远心下竟然生起了不确定和惧意。
皇甫华章刚一出庭,一句话没说,只是一路走过去,坐下来,目光飘起来,就让辩方的他和马克同时乱了阵脚……这种感觉太糟糕,仿佛不战而降。
向远和马克惊愕之下,肢体动作实则已经透露了太多心绪,汤燕卿虽然看不清他们面上的神色,可是却也看见了他们的肢体语言。垂首跟汤燕犀低声说:“能找来皇甫华章,这个官司就已经赢了。”
汤燕犀也微微惊讶:“这么早就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吧?少爷,就算你是行为分析专家,可是法庭上的情形瞬息万变,没人敢这么早下结论。”
汤燕卿眯眼勾了勾唇:“赌什么?”
汤燕犀也不示弱:“我有什么,你好像比我还清楚。那就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汤燕卿想了想,含笑偏首过去,带着淘气的眼神:“如果我赢了,让霍阿姨做东,请人吃顿好的。”
汤燕犀微微眯了眯眼,心下便也大致明白了。却故意装糊涂:“请谁呀?你么?我好像没听说过你什么时候对我妈的厨艺产生过任何的兴趣啊。”
汤燕卿耸耸肩:“我就免了吧,省得霍阿姨看见我上火;安澄也免了,将来她们娘俩之间的事儿,你们三个再慢慢解决。”
“我说的是时年。若我说中了,叫霍阿姨请她吃顿好的。”
汤燕犀心下也是微微一荡,明白了弟弟的心。便也点头:“好,如果我真的输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保证让我妈好好请时年吃一顿。”
汤燕犀虽如此说,却也还是高高扬起下颌:“不过你先赢了再说。”
汤燕卿轻哼了一声:“瞧着吧,开始了。大表哥不会叫咱们失望的。”.
安澄上前盘问:“佛德先生请描述一下当日你在康川大学校外公路上,以手杖击打被告马克,救下时年的经过。”
皇甫华章点了点头,依旧一派悠然自得,完全没有被法庭上的紧张气氛所影响,反倒用自己的个人气质压住了法庭上的气氛,叫法庭上的气氛全都跟着他而发生了转变。
他朝安澄点头,优雅一笑,用带着英伦腔的口语,慢条斯理地将那天的情形讲述了一遍。完全客观的视角,与前面时年等人的描述内容相差不多,但是却给听者的印象程度截然不同。
安澄倒也不意外,她点了下头,便直刺要害:“佛德先生,我这里有两份文件,请你过目。”
安澄说着将两份文件同时呈送给法官,经法官允许,被投影在屏幕上。
安澄用遥控激光笔先圈着第一份文件:“这一份是被告马克在被你的手杖击打之后的医师检验报告。报告里面写明被告被你打在后颈处,造成了休克;虽然被告身子情形并无大碍,很快清醒过来。但是无疑,你的方法准确有效地制止了他的伤害行为,避免了受害者遭受更严重的伤害。”
皇甫华章点了下头:“我这人
tang做事喜欢把握分寸,恰到好处,不过不失。”
安澄忙跟道:“您这样一个善于克制的人,却对马克采取了将他打成休克的手段,由此可见他的伤害程度实则比较严重,否则您也不会出手如此之重,是不是?”
这样一个喜欢分寸的人,能一出手便能将人直接打成休克,足见出手之重。
皇甫华章倒也坦率一笑,“没错。我之所以要这样做的原因,相信检控官能从第二份文件里找到答案。”
安澄也微微有些惊讶。
他出庭前,时年和简是帮他做过一定准备,不过因为时间紧急,而且这两份文件已经作为呈堂证供,交由法庭文书代为监管,所以皇甫华章事先并未有机会看见两份文件的原件才是。他又如何能知道第二份文件里头会有什么内容?
安澄的惊讶都落入皇甫华章眼中,他也不意外,只悠然一笑:“因为时年当时也晕厥了,救护车来,并没能在现场就救醒她,我很不放心,于是驱车跟随救护车去了急救中心。我到达急救中心后,就她的情形咨询过医生,所以从医生那里得知了她的情况。”
皇甫华章说着淡淡扬眉,抬手指着大屏幕上呈现出来的第二份文件,含笑朝安澄点头:“请安检将第二份文件放大,将时年当时情形的描述文字放大。”
安澄原本也正想这么做,便默契地放大文件,找到相应字眼,用激光遥控笔圈起。
皇甫华章满意地点头一笑:“安检、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各位相信都看见了医师报告上的描述:时年当时因颈椎被压迫,造成呼吸括约肌的迟钝型放松,也就是说她的呼吸已经受到了影响,她随时有可能因为呼吸括约肌的彻底松弛而窒息死亡。”
“当时我就是因为已经发现了时年的情形不对,所以情急之下才下重手,一击直接将被告打成休克,以腾出时间来帮时年争取医治的时间,以免被告还有任何反抗的可能,耽误这宝贵的抢救时间。一般这样情形的发生到窒息死亡,间隔只有5分钟;就算有救护车的情形之下,挽救生命的时间也只有8~15分钟,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钟都是宝贵的,不敢浪费。”
庭上所有人,包括安澄也都长出一口气,不由得点头,心下暗赞皇甫华章的处理得当。
如果不是他这样手头极准的人,那真的有可能被不必要的打斗占去宝贵的抢救时间,会让时年丧命。可是这世界上能有这么准的手头的人一共也没有多少个,应该说还是时年运气真是好。
旁听席上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皇甫华章的准头上,可是安澄却听得出,皇甫华章实则已经成功地悄然将重点显露在了她面前。
这个出庭证人都不需要她这个检控官的引导,就能自行找到最关键的症结所在;甚至是这个证人反过来在引导着她这个检控官。
这种感觉在她这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也是绝无仅有。
既然眼前都铺垫好了,她也乐得直接点入正题。
“佛德先生,实不相瞒,在你出庭作证之前,实则辩方已经尽力将被告对时年的伤害描述成了极低的程度。仿佛那次伤害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愿意赔偿相关医疗费用。”
“情形看起来好像也真的是那样的,毕竟时年现在就好好地坐在大家眼前。她没有任何外伤,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仿佛也就只是晕厥了那么一下,醒来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可是正如佛德先生您方才所说,时年非但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而且倘若不是佛德先生及时赶到,那时年说不定已经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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