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要是再推脱,那便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了,”叶清彤又往叶清溪身边坐了坐,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平日里父亲鲜少管顾内宅的事,所以咱们的事儿都是母亲做主。母亲待我们这些女儿都是极好的,只是有些时候,母亲又显得有些倔强,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话怎讲?”叶清溪面上惊疑不定,又有些不解。
叶清彤摆了摆手,示意叶清溪不要慌张:“倒不是母亲不通情达理,反倒是她太过知礼了,所以才会让姐妹们有些无措。对于咱们,母亲总是设想周到,绝不肯我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要不然她便会心中不安。”
“母亲竟然这样体贴。”叶清溪难免动容,心里却快要吐了。
叶清彤郑重地点头,像是担心叶清溪会不相信,一面点头,还一面指向摆在桌上的衣裳:“妹妹可别不信,若是母亲不疼惜我们,又怎么会给我做了这许多好看的衣裳?”
叶清溪若有所思地点头,心中已隐约有些明白叶清彤为何会拿给自己这好些衣裳了。
“所以今日在父亲面前发生的那事,你可千万不能怪到母亲身上,”叶清彤说到这里,淡淡地叹了口气,“母亲本是要好好帮你置办的,只是念及你曾在佛祖面前服侍,自然和我们是不同的,这才不敢擅作主张。母亲本是想等父亲回来后,先和父亲商量的,只是没想到父亲才回来,便出了这等岔子……”
“原来是这般,不过就算五姐姐不说,我也知道那件事定然不说母亲的过错。不过听五姐姐这样说,我才算是更安心了,只是母亲真有这般好吗?”叶清溪面上诧异不已,其中又透出一丝惊喜,像是已经相信叶清彤的话,并为此而欣喜不已,却又有些迟疑。
叶清彤见状,忙又添了一把火:“你可别不信我,这些话可都是李妈妈和我说的,李妈妈可谓是最懂母亲心思的人,自然是错不了的。”
李妈妈是候氏身边的红人,她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等于是候氏的意思。
叶清溪听了这话,果然是退了惊疑,多了惊喜。
“但是今日父亲这么一说,倒叫母亲有些不好打算了。”叶清彤见对方已然相信了自己的话,又露出动容的神色,便念头一转,露出惋惜和担忧的神色来。
叶清溪本是十分高兴,此时见叶清彤露出这幅神色,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了:“五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说的话,也并不过分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叶清彤十分沉重地叹了口气,担忧的目光落在叶清溪的脸上:“母亲从前从未出过这等纰漏,这一时之间只怕是有些不好做。”
“这又不是母亲的过错,怎么能这般?若真是让母亲过意不去,那便是我的罪过了。”叶清溪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叶清彤嘴角不易察觉地弯起,心想这新入府的妹妹还真是好糊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你不将话说清楚,母亲又怎么敢帮你置办物品?”
“这是……因为我的缘故?”叶清溪有些诧异,又有些自责。
叶清彤肯定地点了点头:“九妹妹,你实话和我说,你可在意这些绫罗绸缎、胭脂水粉?”
“我在钰清庵待了三年,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况且母亲愿意接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敢要求这些?”叶清溪想都没想便答道。
叶清彤似松了口气,神色也愈发柔和:“我自然知晓九妹妹并非俗人,所以我才更要和妹妹说这些话。”
“还请五姐姐赐教。”叶清溪一脸严肃。
“九妹妹自己不稀罕这些,这本无可厚非,可却叫母亲实在难做,”叶清彤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母亲是个对自己极为严厉的人,她想将我们姐妹几个照顾得最好,却也要顾及到我们的想法。母亲并不知晓妹妹是怎么想的,自然是左右为难,若是不帮妹妹置办日用物品,自然要自责;可若置办,却又怕叫妹妹为难。”
叶清溪听到后面,已露出惭愧之色:“竟然因我而让母亲如此劳心费神。”
“妹妹不必自责,有些话只要说清楚,便也没什么了,”说到这里,叶清彤仔细地想了想,试探性地建议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妹妹也是这般体贴,不想让母亲因此难做,不如妹妹便去母亲那走一趟吧。”
叶清溪求助地看向叶清彤:“那我要怎么说才好?”
“你便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办事,这样母亲也好放下心来,”说了这话后,叶清彤又故作友善地道,“如果妹妹并不想把那些俗物放在屋中,大可以让我来帮忙,我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自然要亲近些。”
叶清溪心下嗤笑,这人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姐姐愿意和我说这些,我实在感激不尽,”叶清溪咬着下唇停顿了片刻,然后突然攥着拳头站了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我现在就去和母亲说去,我真是不孝,竟然让母亲这样为难。”
叶清彤拉住了叶清溪的手,她对这个答案虽然是满意了,但是却不能让叶清溪就这样直冲过去:“妹妹别急,母亲其实并不愿让我们为她挂心,所以待会儿你可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知道吗?”
“不该说的话?五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叶清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
“你只说屋里的东西不够,需要母亲帮着置办一番便好,无需再说其他的,”叶清彤如此指点,又再次叮嘱道,“另外你可千万不要提到我,也不要说什么不想让母亲为难的话,要不然她定然会更加为难的。”
叶清溪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都照姐姐说的做。”
“妹妹是个懂事的孩子,母亲定然会为此而欣慰的,”达到了目的,叶清彤发自内心地笑了,接着她便站起身,有些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去母亲那里看看吧,尽快将这件事办好了才是正理,也省得母亲为你挂心。”
叶清溪点了点头,送叶清彤出了门,又回屋稍作收拾,换了方才叶清彤送来的一件浅绿色裙衫,又特意在外面穿了那件黛紫色流霞锦挑线褙子,便带着绣梅也出门去了。
叶清彤真是打的好算盘,自己如此莽撞地跑到候氏那里去提要求,定然要得罪了候氏,若是要不来东西,那便是自找的;就算真能把那些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要回来,那也只是给叶清彤做了嫁衣。
况且候氏的性子叶清溪也是打听了的,她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自己这样贸然跑过去胡闹,她就算心中再是不满,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只是自己以后的日子便要不好过了。
叶清彤的打算或许还不止如此,若是自己真的轻易相信了叶清彤的话,只怕因此得罪了候氏还不自知,甚至还会把叶清彤当做自己的恩人,以后都会对其言听计从。
呵呵,如此看来,叶清彤似乎也不是那么笨嘛。
叶清溪并没有直接往正院去,而是十分悠闲地带着绣梅在外头的竹林里闲逛起来。
叶清溪等几位庶女所居住的这几处院子被统称为沁竹苑,除了位置较偏之外,其他的倒是还好,至少环境是很不错的。
沁竹苑的周围种了不少的竹子,微风拂过,徐徐清凉,尤其是在这个时节,着实喜人。
“绣梅,你今年多大了?在府里待了几年了?”闲闲漫步于竹林中,叶清溪似无意间开口询问。
绣梅紧跟在叶清溪身后,闻言迅速地抬头瞥了叶清溪一眼,又忙低下头,恭敬地道:“回姑娘话,奴婢今年十四岁,已经进府四年了。”
“四年啊……如此说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十岁进的府?”叶清溪清浅地笑了,伸手捋了捋头发,虽然已经回府,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将头发梳成髻。
“奴婢惶恐,奴婢怎敢与姑娘相提并论?”绣梅忙作出惶恐的模样,心下却在盘算对方的用意,难不成九小姐这是要和自己算账了吗?
叶清溪回头瞥了绣梅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不一样?说到底咱们都是一样的,说到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绣梅不知叶清溪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忐忑地站着。
“绣梅,你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叶清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却似乎隐隐透着一股冷冽,“你说这世上可有真正的主子、奴才?要我说,根本就是没有的。哦,或许是有的吧,不过这真正的主子,不过也只有上面那一位罢了,可他也得听命不是?”
“奴婢惶恐!”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绣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直接跪倒在地。
叶清溪停下脚步,回身俯视着绣梅,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你怎么跪下了?难不成是我说了什么话,正好戳中了你的心事,所以你害怕了?可你在怕什么呢?怕你对付不了我,太太会怪你?还是怕太太交代的事被我发现,我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