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身的富贵装扮下来,加上她镇定华贵的气度,颇有一番忠国公夫人的风范气势。竟丝毫看不出来,她落魄的样子。
陈氏抬眼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唇边扬起一抹笑意,面容奇异的安定下来。连眉心的竖纹,都舒展开了一些,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白瑶、青萝跟在徐婉真的身后,朝着这边走过来。
陈氏见到她,笑得愈发舒畅。
“翔哥儿媳妇来了?”陈氏笑道,语气亲昵又慈和:“都说你不要来送了。既是不去法会,还是在家静养着的好。”
徐婉真屈膝敛礼,道:“母亲体贴媳妇,媳妇怎能不来相送?”
卢氏从马车前回转,道:“母亲,准备好了,可以出发。”
徐婉真上前一步,道:“媳妇恭送母亲。”
这次的法会为期三天,也就是说,陈氏和卢氏要在大悲寺住上三个晚上。
徐婉真只不过是回娘家小住一晚,就跟了一辆大车装行李,她们这次的行李更多。除了陈氏和卢氏乘坐的马车,后面连丫鬟带行李足足装了七八辆大车。
车队两侧,更是有足足十余名护卫,后面跟着粗使婆子、仆妇、小厮。这才是国公府出行的排场。
不管陈氏出于什么目的,她做的这个法会总是师出有名。一来为佛堂请尊观音菩萨回府供奉,二来为武家阖府上下祈福,为先祖布施。
有了这样的名目在,武烈、武胜在第二日也会到大悲寺。这样一来,忠国公府的侍卫一下子就被抽去了大半,牢不可破的防卫力量,也露出了漏洞。
目送着车队浩浩荡荡的走远,徐婉真微微拧了拧眉。她的心突突的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在卢氏的安排下,内院的仆妇也跟着去了一半。少了人手,院子里一下子显得空落落的。
“沐兰,”徐婉真问道:“眼下府里的侍卫还有多少人手?”
侍卫的抽调,温沐兰早有留意,“禀少夫人,眼下只有四十余名侍卫轮值。”
四十余名,听上去虽然多。但分成两班,也就只有二十多人在岗。这么大的一个国公府,只有区区二十多人,要说能守得滴水不漏,那才是笑话。
只不过,也不能怨卢氏考虑不周。眼下是太平盛世,京里的治安一向很好。
白日自不必说,有五城兵马司士卒、京兆府衙役、北衙六军等等守卫力量,街面上还有刑部捕快、骁骑卫等出没。就算有些胆子大的宵小,也不过做一些小偷小摸,上面勒索的事,明火执仗的抢劫,无人敢犯。
就算在夜里,一道时辰,城门、坊门相继关闭。有巡夜的更夫、士卒,还有值守的五城兵马司官兵。
忠国公府所在的明义坊,更是权贵云集之地,家家户户都养了亲卫私兵。就算有那起胆大包天之辈,要趁夜打劫杀人,也不敢到这明义坊内来。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呢?这仅有二十来名护卫的忠国公府,无异于一块丰美香甜任人品尝的大蛋糕。
徐婉真绝不相信,陈氏这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是为了做一场法会。
但她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徐婉真摇摇头,她暂时还没有想通。
“你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手全部集中到致远居内。”
武正翔还留下了两名暗卫,他们手底下各自有些人手。还有外院的长随、下人、小厮。这些人手加起来,一共也有二十多人,手底下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拳脚功夫。
忠国公府太大,她守不住也管不了那么多。眼下最好的方案,是紧缩防线,将守卫力量全部集中到致远居内。
温沐兰立刻应了。作为习武之人,她也有些敏锐的不安直觉。此时,不再是拘泥于外院内院的时候。
回到致远居,温沐兰将梅心叫来,把女卫们分配下去。那两名暗卫接到命令,将外院的人手都集中起来,逐一分配下去,将致远居护卫了个密不透风。
好在致远居房舍众多,家具齐全。郑嬷嬷指挥着小丫鬟,将靠近影壁的那一排房舍收拾出来,留给外院的男子们暂住。
随着致远居内人手的调动,院子里的空气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面色俱都有些惊疑不定。
徐婉真瞧在眼里,吩咐了郑嬷嬷几句。
郑嬷嬷将众人召集起来,道:“夫人和世子妃都去大悲寺的法会祈福,国公府里人手锐减。将大家集中起来,没有别的意思,就在这几日内护卫好少夫人,防备宵小和不法之徒趁虚而入。”
青萝、青麦抬了一筐铜钱出来,每人手里都发了一串。
“这三日,大家都打起精神。没事最好,一旦有事,还需大家用命。三日后,少夫人重重有赏!”
一听到还有钱拿,众人的眼中都出现喜色。
其实,他们并不相信会遇见什么事情。这里可是堂堂国公府,就算主子不在,也有皇帝庇护。谁会这么不长眼,敢跑来这里撒野?
……
忠国公府的车队缓缓出了城。陈氏腰后垫着一个弹墨引枕,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嘴角的笑意始终不散。
徐婉真,想必你此时如惊弓之鸟吧?
这个法会,原本就料到了你不会跟来。不过,你以为仗着武正翔给你的那些人手,将致远居守得像乌龟壳一样,就高枕无忧了吗?
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也太小看了我。我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直撞得头破血流的那个人了。
说起来,还要好好感谢你。若不是你设局,我怎么能悟这样的难能可贵的真理?
卢氏坐在她的对面,陈氏面容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诡异。她的心开始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捏紧了手中罗帕,卢氏心头暗暗祈祷:上天保佑,可真别出了什么大事!
作为忠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最不愿出事的,莫过于她了。
这一夜,人人都悬着心。却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