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
一路在睿亲王府内,宝恩的媳妇、八福晋的内侄女儿作陪,八福晋心下也是高兴,这便悄声将自己心下的所想,与侄女儿说了。
宝恩媳妇也是微微惊讶,“当真?如果真是那样,那倒是她们母子的福分了。”
禧恩是睿亲王淳颖侧福晋李佳氏所出。李佳氏为睿亲王生育了第二子禧恩、第五子贵恩、第七子修恩。
其中第五子虚龄四岁就已夭折。禧恩是李佳氏的长子,第七子修恩方才九岁。如今李佳氏是守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儿子过活,自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子禧恩身上。
睿亲王淳颖一共九子,李佳氏一人就生育了其中的三人,可见其受宠的程度。也因为生子,从而被睿亲王请封为侧福晋。
只是李佳氏的侧福晋是请封来的,并非皇帝亲指,故此身份要在另外一位朝廷指给的侧福晋钮祜禄氏之下。禧恩刚刚出生的时候,李佳氏还没有请封侧福晋,身份还只是睿亲王的侍妾,故此禧恩的身份也都在嫡出的长子宝恩、四子端恩之下,也在钮祜禄氏侧福晋所出的六子、八子、九子之下。
故此这禧恩从小就极为懂事,比其他兄弟都更早熟些。
可是庶子过于早熟懂事,就容易显得嫡子不那么出挑了。偏嫡长子宝恩的身子从小还有些弱,这便许多时候都叫禧恩抢了风头去。宝恩的媳妇多多少少颇有些不大高兴。
今儿偏又听姑母说皇后的妹子有可能会许配给禧恩,那禧恩的身份就更自不同了……
廿廿一行进了内宅,睿亲王的侧福晋钮祜禄氏便也赶忙来给行礼。
这位钮祜禄氏侧福晋年轻,才进门没几年,比廿廿也就大不了几岁。可因为是钮祜禄氏,父亲又是头等侍卫,身份自是尊贵。
如今是同出钮祜禄氏的皇后驾临,自是所有福晋都得靠边儿,她倒是头一份儿到眼前来的。
廿廿自是觉着亲热,亲自执手给扶起来,含笑上下打量,“若是在母家,我倒要叫侧福晋一声姐姐。”
这位侧福晋若翻族谱,可以算是三房的格格。
宝恩媳妇轻轻叹口气,在八福晋耳边嘀咕,“王爷一共四位福晋,这位与皇后是同族,那边儿两位又可能成为皇后妹婿……倒是我们嫡房的冷清了。”
二阿哥禧恩是侧福晋李佳氏所出,另外一位年纪也相当的三阿哥惠恩是侧福晋郭佳氏所出。
这便在睿亲王的四位福晋里,倒是有三位一下子与皇后有了瓜葛,偏只剩下嫡福晋这边儿暂时跟皇后挨不上边儿了。
八福晋握了握侄女儿的手,“……倒是可惜,四阿哥偏比皇后的三妹小了两岁去,有些不合适了。”
便是二皇子的福晋比二皇子年长,那也不过才一岁去。皇后三妹跟睿亲王家四阿哥端恩却是差了两岁去了,便是朝廷指婚,也要选年岁更相当的阿哥了。
宝恩媳妇远远望着禧恩在皇后跟前殷勤备至的模样,便叹了口气,“我们家二弟怕心里也是有数儿的,这便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来。也是,眼前这对他来说才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他自是要拼尽全力给抓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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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来看过睿亲王淳颖,将带来的御医和药物恩赏给淳颖,嘱咐淳颖好生养着,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告诉她……之后却也不便久留,这便起驾回宫。
钮祜禄氏侧福晋和禧恩两个,一直步行送到街口。待得凤辇走远了,还在远远目送。
廿廿坐在车里,回想之前在睿亲王家种种,也是有些百感交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八福晋不知皇后在叹息什么,可是皇后叹息,当王福晋的总不能不吱声,八福晋便轻声道,“皇后娘娘瞧着,睿亲王家的二阿哥、三阿哥,可还都入眼?”
廿廿点点头,“睿亲王家三阿哥还小,我倒没能多问几句,倒是那二阿哥十六岁了,已然出落成一表人才。”
八福晋心下暗暗叹息一声,以为皇后这心意已然是定下了。
八福晋便微笑道,“真是可惜,我们家没有年纪相当的阿哥,否则当真要忍不住向皇后娘娘讨了三格格来呢。”
廿廿忙伸手握住了八福晋的手。
仪亲王家,最叫人伤心的便是子嗣之事。八福晋自己当年伤了身子,没能生养;后来乾隆爷又给永璇指过侧福晋,可惜也没能生育。
如今仪亲王家唯有王玉英所生的两个儿子,次子还夭折了……
八福晋努力笑笑,“是奴才不该,倒说起这些事儿来了,扰了皇后娘娘的心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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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廿廿将这一行的所见所闻讲给皇帝听,皇帝也怔怔出了一会子神。
“……我也没想到,睿亲王府竟能俭素如此。”
廿廿明白,不管旁的,但是睿亲王府的俭素,就已经将睿亲王与“和珅遗风”拉得甚远,那皇上当初在圣旨里所说的那句话,就更难给拉回来了。
廿廿轻轻握住皇帝的手,“……皇上多给睿亲王府些恩典就是了。”
皇帝轻叹口气,“他是睿亲王,单凭这个王号,我也自然会给外多给恤典。叫内务府先挑出一床好的陀罗经被来,先备着吧。若睿亲王那边当真不好了,叫绵宁亲自送过去。”
从皇帝这边来说,能赏给亲王什么恩典,都是有定例、有规矩的。赏赐陀罗经被、皇子亲祭,或者是天子亲临赐奠……这都是至高的恩典,却也没有旁的什么新鲜的了。
廿廿踮起脚尖儿来,凑在皇帝耳边轻声耳语。
皇帝不由得倏然双目圆睁,“……你,当真舍得去?”
廿廿点头,“三妹终究要嫁,以睿亲王家,自是三妹高攀了。”
廿廿转着皇帝的手指头,“只不过,这话儿皇上暂且先别往外吐。这是特恩,便的在特别的时候儿用了才好。”
“倘若睿亲王这一场病,因了皇上恩赏的御医和药物,不久便好起来了,那这特恩,皇上就暂且先留着;而倘若……睿亲王这一回当真是沉疴不起,来日就等皇上去亲临赐奠之时,再行此事吧。”
倘若睿亲王淳颖当真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身故了,那就唯有用一个特殊的恩典,才能帮皇上将当初那句“和珅遗风”的话给挽回来;而如果淳颖这就好了,那就当真不用挽回什么了。
皇帝不由得轻轻包住廿廿的小手,“……你这样儿,倒叫我想起当年皇考亲临赐奠兆惠的故事。”
廿廿明白,轻轻点头。这一节,她当年听德雅格格亲口讲过的——当年兆惠立下平定回部大功,先帝爷已经赏赐一等公,且为四字公爵,可是饶是这些都不足以恩赏兆惠的功绩,故此先帝爷亲临祭奠之时,将随身携带的、九公主亲绣的荷包留在了兆惠神牌前……
先帝爷以此,暗示将九公主许配兆惠之子札兰泰。
果然七年后,当九公主长成,先帝爷亲指婚,令二人完婚。婚后生下德雅格格。
廿廿轻轻垂首,“只可惜睿亲王是宗室亲王,皇上自不能将自己的皇女指配……那便也唯有皇后的妹子,可堪代表皇上的心意去了。”
皇帝不由得垂眸来寻廿廿的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问,“当真……不委屈了三姨儿去?”
廿廿不由得莞尔。
她自己今年才二十四岁,妹子比她还小十岁,今年不过才十四岁;倒叫四十岁的天子,如此小声小气地叫“三姨儿”。
皇上的这一股子小心翼翼,便叫她心底什么都解开了。
廿廿轻轻点头,“睿亲王家几位阿哥,我今儿都见了,个个儿都是一表人才,且年岁都是相当,自不委屈了三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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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回储秀宫,因距离近,廿廿便爱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去,倒不爱坐轿。
月桂陪着廿廿走着,轻声问,“主子果然是看好睿亲王家的二阿哥了?奴才瞧着,睿亲王家的几位阿哥倒真都个个儿一表人才。”
廿廿点点头,“睿亲王家二阿哥,乾隆五十八年,刚满虚龄十岁时,就被先帝爷赏戴花翎;三阿哥也是不遑多让,同样在嘉庆二年,刚满虚龄十岁的时候,被皇上赏戴了花翎……”
月桂也惊得微微张了张嘴。
十岁上就能赏戴花翎,那这两位阿哥必定从小儿就是资质过人的。这么小就能赏戴花翎的缘故,必定是小时候就曾经在弓马骑射的竞技之时拔过头筹。
月桂便也只能赞叹一声,“若是如此的人才,那即便是这两位阿哥原本都算庶出,那也都无妨了。”
廿廿抬眸望望高天,“……自打三妹引见以来,宫里的风言风语,我并非没听见。那我阿玛那边,乃至三妹自己耳朵边儿上,便也自然没少了聒噪去。”
“早些儿替她定下来,也好叫她自己也安生了去。”
如今皇上和皇后跟前没有小公主,那皇后的妹子便自然成了引见时最受瞩目的女孩儿,针对她的猜疑便甚嚣尘上。
最不靠谱儿的,便是有人担心皇后的三妹会被指给二阿哥绵宁。
一来,年岁相当;二来绵宁只有一位嫡福晋、一位侧福晋,还空缺了一个侧福晋的位置;
三来,绵宁现下还依旧没有子嗣,按理来说,皇上是要另给寻新人的。
就算这当中隔了辈分,但是满人一向在乎的是年岁的相当,而不是辈分——当年孝庄皇后姑侄、姐妹同为太宗大福晋,便反映出这一传统。
故此,倘若皇后想要控制二阿哥,那这自然是一个好办法。
这样的流言叫廿廿只觉可笑之外,也觉心烦。那些人当真将她诬蔑成为了达到目的而不计一切的人了……尽管这样的故事千百年来不断在各个朝代的后宫里上演着,可是,那都不是她。
“奴才瞧着……今儿睿亲王家的二阿哥,对主子十分的恭敬、得体。”
因三格格引见,正赶上睿亲王病重,月桂也明白,只要睿亲王当真熬不过这一场病去,那三格格就必定要许给睿亲王府了。
若按长幼来论,倒是那二阿哥禧恩要排在前头。而且今儿瞧着那二阿哥事事周全,主子也对二阿哥颇为欣赏。
廿廿却没回答,半晌才道,“不急。总归一切都要看睿亲王的病情来定。”
廿廿自己不急,睿亲王家的几位侧福晋,却都顾着自己的儿子,已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从次日起,便每三五日,就能收到睿亲王家侧福晋钮祜禄氏递进来的请安牌子——钮祜禄氏好歹是廿廿的族亲,递牌子容易些,可是钮祜禄氏递牌子却不过是为了李佳氏、郭佳氏两位侧福晋传话儿。
睿亲王家一共就四位福晋,因了此事倒叫三位侧福晋一时成了一家亲,难免叫人家嫡福晋富察氏心下不高兴。
故此廿廿虽说接了牌子,却并未召见,只是派太监去道声谢也就是了。便是赏下的东西,也都是几位福晋都有,且还是嫡福晋的占先儿。
皇后与睿亲王家这般来往频频,自是瞒不住前朝后宫那么多耳聪目明的去。
“瞧这样子,咱们的皇后娘娘倒是想跟睿亲王家做一头亲了……”午后莹妃与来请安的舒舒闲坐,忍不住微微冷笑着说。
舒舒倒是抬眼看看淳贵人。
因她是皇子福晋,既然进内请安,那就也得给淳贵人捎带着问个安才是。
若是往常,淳贵人瞧着她们说话儿,便也有眼色地告辞走了。可是今儿,淳贵人还没走,捧着手里的一碗茶,喝得很慢。
莹妃瞧出来舒舒的神色,便道,“都不是外人,多个人说说话,咱们也热闹些。”
莹妃终究身子不好,气血双虚的病总是叫她一想事儿想多了,就有些头晕目眩的。她因此有些怕动脑筋,那身边儿就得需要有个擅长动脑筋的帮衬着她去。
她从前是想着将春贵人给延揽回来的,原本一切进行得还好,却因冷不丁御花园那事儿,倒叫.春贵人漏了馅儿。她倒吸一口冷气之余,自然已经断了要重召春贵人的念头,这便一心都放在淳贵人这儿了。
淳贵人也是懂事,这些日子来不负她的看重,说话办事儿越发合她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