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松身子大好,许墨便不再时时刻刻陪在听松院了,而是又住进了'月苑',以弥补多日来对江流石的亏欠。
容华倒乐得清闲自在,毕竟,许松身子一好,就关心起朝廷之事,召集了不少旧部,想要压下全民科举的人心惶惶,根本没有精力来管她。
而许墨呢,又与江流石小别胜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又怎会有心思理她呢?
因此,没有许松与许墨的关注,容华便格外悠闲自得,平日里就在梨白院呆着,只管读书下棋看花,喝茶乘凉消暑,十分的宁静舒服。
不过,容华过得安闲,江流石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因许墨住进了'月苑',容华便再不露面,江流久不见她,万分想念,心头如百爪挠心,可又无计可施。
其实,江流石为了缓解相思,当真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先是读书写诗,却毫无成效,后来便整日里在教场练武,从不停歇,练一身大汗,企图转移些注意力。
可惜,习武的法子,初时有些效果,时日久了,便也开始收效甚微。
许墨不知内情,见江流石日日习武,便以为他又多了样爱好。
这个爱好,倒与许墨的爱好有些不谋而合。因此,许墨不光不反对,还会陪江流石一起练习,兴起之时,还会与他切磋一二。
不过,许墨觉得,与江流石切磋,实在太过轻松,总是轻而易举就赢了,没什么成就感。
在许墨看来,江流石的悟性极高,又肯勤练,必定进步神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一味止步不前。
只是,江流石犹为擅长隐藏心思,就连许墨也不能时时猜中他的心事,总要费一番功夫,用心才能感知。
不过,许墨有了疑虑,便在陪江流石切磋之时,格外留心,便也发现了些端倪。
原来,阿石看着勤练,却不得章法,神思恍惚,于习武上,并没有用心。
许墨想着,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保护自己,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傍身之技,阿石既然喜欢,便不可失了,需得好好栽培才是。
于是,许墨每每与江流石切磋后,都要十分耐心的指导他,期望江流石能进步一二。
可惜,江流石动了情,又失了心,久不见心上人,实在无心诸事,许墨的这番好意,他领受不了,武功自然还是踏步不前。
久而久之,许墨的努力全无用处,又猜不透江流石在想什么,耐心便消磨殆尽,堆积了一肚子的疑惑与怒气。
每当许墨想要发难,却在见了江流石水灵灵的眼神儿之后,偏偏又不舍得指斥什么了,便只能暗自强忍着不发作便是了。
这天,江流石又接连败于许墨之手,甚至不进反退,连许墨的一招接不到。
许墨实在忍无可忍,便开口说了话,语气中带了些微的不满。
“阿石,你既然喜爱武功,就该认认真真的练习,实在不该这样心不在焉。”
江流石脸色未变,表情变冷,冷不丁地扔下了手中的剑,剑摔入地,哐当一声,响声沉闷。
“从前练武,流石没什么想头,自然可以心无旁骛。”
许墨见江流石扔了剑,有些愠怒,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只走上前去,用手帕帮江流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从前可以心无旁骛,如今怎么不可以了?”
江流石压下许墨替他擦汗的手,一双清亮的眼望进了许墨的眼里,显出十分的坚韧多情来。
“从前,流石自知卑贱,绝无可能有翻身的机会,读书练武只为消遣,自然心无旁骛。”
“而如今,流石听闻朝廷拟推行全民科举,不论是何出身,皆可读书致仕,改变命运。于是,便有了不该有的念想,多了不该有的期望,自然三心二意。”
江流石的脸上有些无奈,言语中也有些幽怨,这些幽怨如火,灼烧着许墨的心。
“阿石,你这是怨我反对推行全民科举之事?”
“阿石,不是我不替你着想,而是朝廷之事错综复杂,就算是我,也无法完全掌控。”
“你看,阿石现下在月苑之中,再无从前风霜,衣食无忧自不消说,还日日有我相伴,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许墨说得情真意切,江流石却并未动容,眉眼之中,反而悲痛了许多。
“阿石,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终老一生,难道不好吗?”
许墨见江流石不为所动,有些失望,但终究没有苛责,只收好了手帕,腾出了手,去握住了江流石的手。
“王爷,你不知,全民科举对于流石来说,是太大的诱惑。”
“流石也是男子,也有达则兼济天下的理想,也想有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王爷养在深闺,一辈子碌碌无为不说,还被人耻笑看轻。”
江流石也回握了许墨的手,看向许墨的眼,清澈得如水洗过的一般,脉脉含情,动人心魄。
那般动人的眼,让许墨有片刻沉溺于此,但许墨终究回过了神,想要开口再劝江流石。
不料,江流石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江流石费尽力气,挣脱了被许墨握着的手,把食指与无名指并拢,放在了许墨的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王爷不必再说,流石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以后不会再提。”
江流石见许墨没有开口的迹象,便默默放下了手,转过了身,黑发微颤,眉眼低垂,说不尽的悲切凄凉。
“归根结底,是流石白日做梦,以为抓住这个机会,便可成为那个真正能与王爷相配的人。”
许墨听了这话,神情大震,一种不经意的甜蜜漫上心尖,缠绕得他神思恍惚。
原来,他的阿石向来的冷淡,不是疏远,是阿石想要与自己并肩而行,成为与自己相配的那个人。
许墨甜蜜过后,愧疚随之而来,这么些年来,旁人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但是在阿石面前,却不知说了多少难听话。
从前,自己只以为阿石不在意,却原来,他是在意的,只是不说而已,自己当真是疏忽。
之前的桩桩件件,实在太难为阿石,自己该补偿他才是。可是,朝廷那边……
“阿石,你等等我,咱们一道回月苑。”
许墨正思绪万千,无意之间抬起头来,却见江流石早已走远,一时着急,便回过了神,且强压下心头的纷乱,抬步去赶江流石。
不想,江流石听到许墨唤他,立即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对着许墨盈盈一笑,便专心地等在一旁。
许墨见江流石特意等他,还强忍着失落,对着他笑,一时间心头柔软,生出了无数的温柔缠绵。
待许墨走近了,江流石张开了手,主动握过了许墨的手,与许墨十指相扣,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
此时,江流石用情意织就了天罗地网,任许墨如何机敏,也逃不过这无言的温柔。
我的公主,流石只能助你于此了。
只惟愿,我的公主,事事都能得偿所愿。
晚风徐来,暑气消散,没有晚霞,没有星星,只有两道听起来相依相偎的声音,于风中飘飘荡荡。
“王爷,咱们回去吧。”
“好。阿石,咱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