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抚(1 / 1)

容华怪自己思虑不周,愧疚不已。为了把戏做足,更有戏剧性。容华与容齐商议,趁着雨天,挑百官下朝之际,跪殿前祈祷,愿替顺帝抵罪。容华预估了时间,与顺帝约定前来迎接的时机,到时候,再上演一出姐弟情深的戏码,力求赢得百官好感。

容华不知,顺帝心疼长姐,忍不了长姐长跪雨中,便自己想了一个法子,不顾内侍劝阻,赤足而奔,提前来迎接了长姐。

顺帝想,赤足说明自己焦急,一听消息,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狂奔而来,也可显出自己有多在乎长姐。而没换鞋子,加之狂奔,都可缩短长姐跪着的时辰,只是自己吃苦些。

在顺帝看来,他巴不得所有的苦都自己受了,长姐只尝这世上的甜,可惜,自己无能,还连累长姐庇护自己。

顺帝此举,虽歪打正着,解了许墨给容华的困境,更免了容华的长跪之苦,最后还赢得了名声,达到了他们之前想达到的目的,但终究是连累了数条人命。

容华何等心疼顺帝!容华一看顺帝赤足而来,还未遮伞,与事先约定不同,心中揪成一团,痛惜与担忧一并而来,要是阿弟生了病可怎么办,一时急火攻心,竟真的吐血晕倒了,如此逼真,反倒更加巩固了她和顺帝姐弟情深的名声。

风国最重孝道,顺帝父母亡故,旁支兄弟姐妹也殁了,只剩长姐一个亲人。俗话说“长姐如母”,顺帝如此爱护长姐,这孝道仁厚的名声,必定传遍全国。假以时日,必得人拥护,那时候,脱出许墨掌控也未可知。

这一次,顺帝与容华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无数好名声,民望也达到了最盛。但是,不想,内侍却因此遭了无妄之灾。

容华与容齐未能事事周全,连累了无辜,白白损了数条人命,心中如何不愧疚,正如火上煎熬一般。

许墨并不在乎容齐。许墨看出了容华的煎熬,也品出了容华的愧疚。他虽不能理解容华的痛苦,在他看来,只是区区贱命罢了,就如街边的阿猫阿狗一般,如何值得神伤。

但他却知道,这几条贱命能让容华痛不欲生。不得不说,他太享受容华的痛苦了,看到容华痛苦神伤,他全身都感到舒畅快活。

容华也感受到了许墨的快活,心中更加激愤。她想到此前,许墨用杖毙近侍这一招,威慑了自己与顺帝。那件事成了容华的梦魇,如今竟又重现。

容华实在难受,便轻放下顺帝的手,几步跳到许墨面前,一股浓烈的熏香味,让许墨忍不住掩了鼻。

“摄政王故技重施,有甚意思!”

许墨慢悠悠把剑别在腰侧。随之,一手摸着玉色配饰,一手仍旧掩鼻,眸色凝着似笑非笑,朝着容华低低道。

“墨并不在乎,好用就行。”

容华看着许墨,一股冷意却随嘴角迸出。心中实在忍受不住,便突然发难,疾言厉色,气势磅礴。

“大胆许墨,敢藐视本宫。同本宫说话,竟然掩鼻而语,本宫身上有臭味不成?”

许墨一愣,仍旧凝着一丝笑,捂着鼻,低下头,看向容华。

“墨不敢。”

“你怎地不敢?本宫瞧着,你敢得很啊。你自持乃皇亲国戚,姑妈是先皇后,就敢藐视本宫吗?”

许墨听了这话,面色阴沉,眸色极深。他抬手,剑气横生,斩断了容华额前的碎发。

许墨丢了剑,兀自跪下,掩去了一切神色,口中也益发恭谨。

“墨不敢。”

容华被惊得一颤,仍由额前的碎发飘落。容齐瞬间挣脱了披风,几步跳到容华旁边,用手拥着容华,转过头,对跪着的许墨怒目而视。

许墨不为所动,仍跪着,但周身都是阴怖气息。这阴怖密密如蚊,嘈杂不已,扰得容华心惊胆战。她不知哪句话触了许墨的逆鳞,是自己当面忤逆他?还是质问他的话什么地方出了错?

容华思绪万千。她敏锐的感觉到,许墨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容齐仍旧拥着长姐,脸上阴晴不定。他睁着眼,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便掷地有声。

“许墨,你敢伤我长姐性命。朕便与你周旋到底,至死方休!”

容华拉了容齐一把,把他护入自己身后,然后紧紧握着容齐的手腕,暗示他忍耐。而后,疾言厉色。

“陛下不得无礼。摄政王乃肱股之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容齐本欲争辩,容华转过头,盯着他的眼,容齐便乖乖熄了火,不再言语了。

许墨仍低着头,如一座石雕,对周遭的一切,不为所动。

容华转过头,睥睨着许墨,他虽跪在地上,却仍是上位者的气势,反倒衬得站着的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卑微不堪。

容华心中仍为内侍之死,痛悔不已,却毫无办法。她强压下心中的苦痛,不得不转低了姿态,上前扶了许墨一把。

“本宫只是说笑,王爷不必当真。王爷最是谦卑有礼,怎会对本宫无礼呢。”

站在容华身后的顺帝,也回过神来,连忙附和起来,俯身和容华一起,扶着许墨。

“误会一场,爱卿不要介意。”

许墨借着力道,优雅的顺势而起。然后,轻飘飘看了容华一眼,意味深长。

容华面红耳赤,这一眼,含了多少嘲讽与鄙视,她羞得牙都几乎咬碎。许墨用数条性命,表达了他的不满,他不满容华与顺帝的算计。又用斩断的碎发,告诫容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容华与顺帝这一出出的戏码,情深意重,令人动容,不出几日,必会传遍全国,也将赢得天下人的称颂。

现今顺帝民望如此之高,到时候想要废黜,将艰难无比。而容华与容齐,此次并未耍过任何阴谋诡计,他们要做的事,想要的结果,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全都明明白白,师出有名,挑不出错来。

同时,为了安抚许家,又封了许墨一个爱民侯。风国千百年来,同时享受王与侯两个封号的,只许墨一人,此等荣耀,再无旁人。许家有了此等荣耀,自然不好说什么。

因此许墨看着他们作戏,也不好阻止,只眼睁睁看着。虽仍尽在掌握之中,却到底不甘,因此略施惩戒,威慑一下。看他们果然如此痛苦,那丝不甘,便也没有了。

这对傀儡姐弟,之前任人宰割,实在无趣,许墨懒得敲打他们。如今,他们竟有反抗之意,真是有趣极了。

许墨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先放纵容华与顺帝,看他们能走到何种地步。然后再把他们的希望碾碎,把他们拥有的全部夺走,最后看着他们绝望,品尝他们的苦痛与卑微。那种感觉,光是想想,就觉得酣畅淋漓。

顺帝的手心出了冷汗,扶过许墨,与容华对视一眼,正襟危坐,想着如何应对许墨。

不料许墨竟顺势而为,也笑称是误会,而后便退出前殿,吩咐侍卫清理尸体。

容华与顺帝,面面相觑,仿佛准备了千斤坠,却打在了棉花上,让人无可奈何。

侍卫们井然有序,向容华与容齐行了礼,便默契的抬出一具具尸身,不言不语,整齐划一。容华与容齐心中惊怕不已,这时候再看这前殿,血污满地,尸身扭曲,恍惚中诡影憧憧,如恶鬼喊冤,真个如无间地狱。

容华强自镇定,扶着顺帝,慢慢踱出了前殿。身后早有宫女、太监拿了水桶,默默清洗前殿的血迹,血腥味扑开,混着冷雨味道,凄凄惨惨,好不渗人。

回到内宫,顺帝才扑进容华怀中,呜咽不已。容华知他惊怕,轻轻拥着他,手上打着节拍,安抚顺帝。

“阿弟不要怕,有阿姐在呢。不是阿弟的错。阿弟不要怕啊。”

“咱们姐弟两人一条心,一定会拿回咱们应得的。到时候,再为枉死的人讨个公道。”

“我的好阿弟,想哭就哭吧。在阿姐面前,你不必逞强。”

顺帝流着泪,大恸不已。心中暗暗发誓,必定要扳倒许家,一雪前耻。容华也下了决心,一定要和许墨周旋到底,但绝不会再尝试惹怒许墨,要改变方针,讨好许墨,暗地里,再徐徐图之。

顺帝哭尽了泪,心中苦痛丝毫不减,只得依着长姐的肩,抽抽噎噎,历数许墨的不是。

“阿姐,我顶瞧不上许墨这番做派,明明暗中做尽了逼迫阴险之事,用权势富贵做了多少肮脏事,可是表面上却让人挑不出来错,看起来恭敬有礼。”

容华轻拍着他,嘴中不住的附和他。

“我们阿弟是对的。阿姐也瞧不上,也瞧不上啊。”

顺帝看阿姐附和自己,心中好受些许,把那些个郁在心中的话,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阿姐,你知道吗?许墨此人,最是伪善,在人前,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从不自称本王,只是谦逊的称自己为“墨”,做尽了低姿态,颇合那些文人的心意。”

“阿姐,你看,世事从来如此,人们总是对上位者的特别宽容。只要上位者做出了些低姿态,人们就各种喜爱,总是挑拣他们的优点,对缺点忽略不计,尤文人最甚。”

“这些自视甚高的酸臭文人,居然对许墨风评不错,把许墨这种口头的自谦,当成了不得的美德,甚至着书立传,大肆宣传。”

“阿姐,我知道,少数百姓虽对许家大兴奢侈,有所怨言,但毕竟学识有限,不能认识问题之根本。大部分百姓甚至还觉得世家向来如此,不必大惊小怪。”

“而且百姓记性不好,总是容易遗忘,只要许家稍作收敛,百姓就会忘记曾经,反而对许家重新改过大加赞赏。你看,这多不公平,可是我们却无可奈何。”

“阿姐,我们得大加堤防许墨。许墨心机深不可测。你看,他从来不得罪文人,对他们大加笼络。每年都会斥巨资办诗会,以诗会友,以文交友,还会从中拉拢人才,壮大他们许家。”

容华不再只是附和,而是听得极为认真。她的阿弟,竟有如此见解,着实让她惊喜,连心中堆着的恐惧,也因这惊喜,冲淡了几分。

容华点点头,手上仍是打着舒服的节拍,示意阿弟继续说。

顺帝看容华听得认真,也仔细了几分,他轻轻说道。

“阿姐,你看,那些个文人,有几个是淡泊名利呢?他们对权力渴求无比,许墨早就看透了他们,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那些想出人头地的文人,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参加举办的诗会,想要得许墨之青眼,许墨对他们,也从无高姿态,从来都是谦逊有礼。许墨提拔那些有能力的人,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他只表面上应付,谁也没得罪。”

“因此,大部分文人,都会为许墨写诗写文,对他大加赞赏。许墨喜爱男子,与江流石做了数年的假夫妻,也被他们说成了一件风雅事,甚至还有人大肆跟风,以至于男风在风国肆虐。”

顺帝说到此处,顿了顿,又想起赐婚的事。心中搅成一团,他啐了一口。

“如此败坏我风国的风气,竟被文人扭曲成风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败坏风气也就罢了,还要来强娶我的阿姐,阿姐这等冰清玉洁,怎能受此大辱......”

容华看他越说越远,不由得打断了他。

“阿弟,不要说这些啦。阿姐想听你方才说的。”

顺帝想了想,嘟了嘟嘴,显然还没控诉够,但无奈阿姐要听刚才的,只得停了。容华看顺帝这番姿态,倒符合了他的年龄,心中到底宽慰了些。

顺帝重新开了口,娓娓道来。

“阿姐,我觉得,文人的一支笔,总是能颠倒乾坤,更能流传下去。不像百姓,虽有口口相传,但时光一过,便消逝不见,难得留存。而且,得了文人的青睐,那么愚弄百姓,摆布百姓,为百姓洗脑,便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许墨便是如此。他把文人玩弄于股掌,就如木偶一般,帮他摆布及愚弄百姓。搞不好,他许墨还能青史留名,何等可怖!明明是摆弄权势,狭天子以令天下的奸臣,却能摇身一变,青史留名,流芳百年。”

容华越听越觉得心神震荡,欢欣鼓舞。她从没有像此刻坚定,她的阿弟,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位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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