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赐婚(1 / 1)

春光大好,桃花也开得极艳。

风国里不论贫人富家,俱是眉眼欢笑。

那些个山野贫民、穷村寡妇,终于盼到了冬雪融尽,春光大好,可以出门,讨个生计。

回想起冬日时光,个个苦不堪言,心中悲切。

风国的冬日里,总是鹅毛大雪,不过一两日,就大雪封路。

那些个贫民们,因封了路,无法出门,了无生计。

破屋里漏雪漏风,厨中无柴,瓮中无粮,一把火也没处讨,身上的衣物破败,也不能遮挡寒冷,只能一家老小围坐在破芦席上,聚聚热气,不至于冻死。

也有那小儿女挨不住,日夜啼哭,家中大人实在心疼,想去邻舍人家借一把糙米,给儿女熬口稀粥。

可是,邻舍人家也是惨淡光景,一把米也借不出,身体弱些的小儿女,饿死也是有的。

因此,贫人们日夜祈望冬雪融尽,春日飘然而来,好给全家讨个活路。

富家跟贫人们就大不相同了。富家初见大雪,添了多少雅兴。

家中各人戴着貂帽,披着狐裘,手里捧着火炉,吩咐下人打开隔年的桃花酒,支起红炉,烹酒煮茶。

尔后,赏那庭前数株不同品种的梅花,言笑晏晏,热闹非凡。

极有眼色的下人,总趁手炉冷下来之前,现添些无烟的兽瑞沉碳进去,确保手炉总是暖意融融。

立在桌旁的俏丽婢女,也轻倒了几杯飘着往年春意的热酒,恭谨的捧给各自的主人。

于是,富家们饮着桃花酒,赏着庭前奇美的梅花,浅斟低唱,好不快意。

富人们在这几月里,乳羊烤肉,赏雪联诗,狂呼豪饮,犹不尽兴,又各请妓子助兴,度曲唱戏,把素有的乐趣都耍尽了。

可是几月里都只是大雪光景,入眼全是雪色,未免单调。

加之冬末晴了些天,雪融路滑,令人败兴,那些个富家们,渐渐便觉无趣了,也只盼着春光,好添些别的乐趣,更加恣意些。

世人皆说,人生苦乐不同,光景各异,一个冬日最能表明。

在容华公主看来,春日最温和,也最公平,从不欺辱贫家平民,从不封路,不断人生计。

又春意暖暖,桃花灼灼,贫民富家皆可赏玩。

所以这一年四季里,容华公主最爱春日。

是以,每到阳和天气,桃花开得最盛之时,容华公主必定要入宫,与小皇帝一同在御花园里,携手游春看花。

但容华公主并不爱奢侈,从来简朴。连赏春游玩,也并不设酒烹肉,奴仆婢子也只带一二。

小皇帝只有十二岁,从小就只有阿姐相依为命,自然万事都随阿姐,诸事都学阿姐。

因此,也是一个简朴的君王,平时并不骄奢。

按理说,风国的上位者都如此简朴,国中的达官贵人、富裕人家也不该如此奢华成性。

风国当年皇权之争激烈,权力倾轧太过,容家皇族几乎死绝。

要不是许家出头,倾全族之力,找到了流落民间的皇子公主,整个风国都要岌岌可危。

这两个流落民间的皇子公主,便是容华与容齐。

许家迎回他们时,容华十五岁,容齐只得七岁,孤立无援,势力全无,全都要仰仗许家。

在许家的力保下,容齐才顺利登基,称为顺帝。

因他年幼,容华便代幼帝,敕封了许家独子为摄政王,辅助幼帝,又设了三师从旁协助。

容华与容齐的母亲,幼年家里遭了饥荒,便被家人发卖,作了富家蓄养的歌女,身份极卑微。

因很有几分容貌,偶然得了皇帝宠爱,但因身份实在卑微,并未册封。

偏又被皇后厌恶,认为有辱皇家脸面,就找了个借口,赶出宫去了,连一双儿女也被拖累。

皇帝子女繁多,又极尊敬爱护皇后,对皇后所作所为,全然不管,只当不知。

所以连容华与容齐皇女皇子之尊,随母亲流落民间,也无人过问。

他们的母亲被赶出宫后,带着一双儿女,没旁的谋生技能,又不敢抛头露面重操旧业,只得去了偏远乡间,

容华与容齐的母亲,因日夜劳苦,心中也郁卒,苦熬了几年,便舍了一双儿女殁了。

从此,容华与容齐便相依为命,最难处,竟然乞讨为生。

孤女幼帝,全无势力,又是这样的身世,如何上得台面。

只是到底是容家皇子公主,又有许家扶持,那些世家大族、达官贵人也得作表面功夫,但背地里却并不在意小皇帝,反而更看重许家。

本来许家和赵家是风国最尊荣的世家。

这两家都是百年基业,但这百年来,两家暗地里都明争暗斗,视对方为眼中刺,都想除掉对方,好一家独大,关系早已势成水火。

赵家这几年在与许家的角力中,渐渐落了下风,倒是低调许多,改了不少奢侈的作风。

但比之一般富贵人家,也是过之而无不及。

许家现今却是烈火烹油的繁华,加之扶持了幼帝登基,对风国有固国之功,可谓居功至伟。

许家独子许墨年纪轻轻,就成了家主,又是个极有能力的才俊,在扶持幼帝时立了大功。

虽说手段狠辣,但身为当朝摄政王,也无人敢置喙。

这个许家,在独子许墨的带领下,真个是繁花似锦、前途无量。

所以许家排场脸面,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许家之奢侈宏阔,白玉金杯,骏马香车,并不能描述其奢华之一二。

只单说许家有一阴沟,通往泗河,这河面阔大无比,不乘船并不能窥其全貌。

这条阴沟内,倾倒着许家的残米剩饭、珍馐残羹,足有三寸厚,其中的荤油又有三寸厚度。

夏日荤油不能冻结,则全数流到泗河,行船之人可看到整个河面,都泛着油光,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有些贫苦人家,因多月不能见荤腥,实在馋得紧,便用泗河的水做饭洗菜,沾沾油腥,解解馋。

住在这条阴沟旁的贫民,冬日也全靠这条阴沟过活,才不至于饿死儿女。

冬日里,贫民把阴沟内的积雪扫开,用带来的陶罐,装满冻结了的荤油。

又取出锄头,凿出几块冻成块的残肉剩米,回家后用热水化开。

待化开后,把里面的米饭层层捞出,也不时可捞出羊羔残肉,俱是刚长成的羊羔,口感最是滑嫩,就算是残肉,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运气若是再好些,可捞出些未化成汁水的珍贵菜肴,例如香菌、针菇、燕窝,还有竹笋,俱只是用了最嫩的部分,口感好极。

只是因为太嫩,容易化成汁水,贫民并不能常常从潲水里得来。

因此,住在阴沟旁边的贫民,虽说忍了恶臭苍蝇,但到底没有饿了肚子,对许家竟生了感恩之情。

就这一条阴沟,旁人也可窥见这许家泼天的富贵。

由此,在这偌大的风国,因着许家牵头,奢侈之风极盛。

全国上下的世家贵人,全都效行,渐渐的连攀比之风也兴起,骄奢淫逸,看着繁华似锦、热闹非凡。

容华对此极不赞同,可惜她与幼帝俱是仰人鼻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里还敢指摘什么呢。

自从她和幼帝回了宫,就读了许多书,明白了许多理,渐渐开始忧国忧民。

可惜,他们姐弟,实在势单力薄,又要仰人鼻息,能做的事实在有限。

只能寄望于幼帝,常常教导幼弟,要做千古明君,要为民谋福利,使他们不必再忍饥挨饿,不必再颠沛流离。

同时,也身体力行,与幼弟诸事从简,愿能上行下效,众世家改改奢侈之风。

只是,这姐弟如今只是空壳,并无势力,哪里入得了众世家贵人的眼。

他们的简朴,更给了众世家背地里,看不起他们的理由。

果然乡野间长大的孩子,又乞讨过,就算身居高位,也见不得世面。

于是,众世家依旧我行我素,奢侈之风愈演愈烈。

但是贫民百姓,倒是对小皇帝与公主的行为,称颂不已。

这种称颂,自然惹了许墨的不快。容华小心应对,才堪堪避了过去。

容华站在御花园中,手攀着一枝桃花,细细轻嗅,脸上有了笑容。

小皇帝因久不见阿姐,甚是想念。

如今,阿姐入宫与自己赏春,自然格外喜悦,眉宇间散了不少阴郁。

看着阿姐喜爱桃花,便顺手攀折了一枝,轻轻戴在阿姐鬓边。

果然,美人与桃花,从来都是相得益彰。

美人之温柔,桃花之艳丽,流光溢彩,世间之美妙,这一刻便显现了。

“我家阿姐,越发好看了。”

小皇帝温柔极了,眉眼间都是秀丽。

“我家阿弟,还是这么嘴甜,可招阿姐疼了。”

容华摸摸鬓边的桃花,眉眼越发温柔了。

看着从小相依为命的阿弟,慢慢有了少年人的身量,心中很是欣慰,再过几年,阿弟彻底长成,也可独当一面了。

“朕只能招到阿姐的疼爱,别人可全都逼迫朕。朕无法护阿姐周全,全枉费了阿姐的疼爱。”

小皇帝想到了什么,眉眼里欢喜遽然褪去,阴郁爬上眉头,小小年纪,有了不符年龄的愁绪。

容华知道小皇帝因何事发愁,这次她进宫,也不全是为了和小皇帝赏花。

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摩挲小皇帝的眉头,言语温柔,和从前并无两样。

“阿弟,如今,只有一字可解目前困境。”

小皇帝一听,眉眼里徒然生出了无限欢喜,忙急急问道。

“何字?”

容华伸过手,在小皇帝的手心,一笔一划极为有力,写了一个大大的“忍”字。

“阿姐,朕忍得还不够么?阿姐,朕已忍得烧心烧肺、百爪扰心。旁的也就罢了,这次可涉及到阿姐。”

小皇帝脸色灰败,神情痛苦,像是有百虫咬心,痛不可言。

容华拉住小皇帝的手,轻轻安抚,神情还是温柔,只是多了几丝心疼。

“阿弟,你身为皇帝,情绪不可如此外露。你只需要静静蛰伏。阿姐为了你,就算是性命,也可抛去,还不说这次,只是让阿姐出嫁。”

小皇帝阴郁更甚,紧握拳头,指甲都入了肉,牙齿咬得死紧。

“如今,摄政王居然逼迫朕,把阿姐许给他,只说家父催迫,要许家延续子嗣,公主年长未嫁,可成良缘。”

“依朕看,他从未想过善待阿姐,朕如何能把如珠如宝的阿姐,交给那等恶人?!想来朕真是无用,从来也护佑不了阿姐。”

容华心疼阿弟,不住轻拍阿弟的手臂,默默安抚。

“阿弟,如今,许家势大,我们只能静待时机。”

“许墨纵然不喜女子,可许家万万不可没有子嗣,况他又是独子。”

“所以,许墨必定会娶妻。只是,他选择了我,恐怕还有计较,我们要早早准备。”

小皇帝脸色转了又转,心中大惊,与阿姐对视一眼,容华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容齐渐渐长大,许墨也有几分忌惮,怕容华姐弟渐渐不好掌控。

因此,许墨打算求娶容华,一来可以掌握容华,掣肘容齐。

二来,可令容华生下儿子,到时便可废黜容齐,拥立容家与许家之子,幼子不光好掌控,还有许家一半血脉。

许墨这几番算计,不可谓不阴毒。

容华脸上多了几分冷笑,只是这许墨,似乎极其憎恶女人,且看他如何与女人同床共枕。

况且,容华听了这消息,便一直偷偷服药,如今已伤了根本,早已不能孕育子嗣。

容华贴近容齐耳边,告诉了他这件事,好叫他放心。

小皇帝浑身颤抖,嘴角都洇出了血,眼角含了泪,大恸不已。

“阿姐,我的阿姐,是阿弟无用,是阿弟无用啊。容齐无用!”

容华柔柔的看着容齐,脸上闪过一丝悲切,倏忽不见。

“所以阿弟要快快长大,好清明天下,成一代明君,做一个盛世出来。”

“然后,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皇后,生一大堆孩儿,阿姐帮你带。”

小皇帝在这一年的春日,在灼灼的桃花下,哭尽了眼泪。

他发下誓愿,即便穷尽一生,也要如了阿姐的夙愿,做一个盛世王朝出来。

风国十一年春,顺帝下旨赐婚,容华公主与摄政王将择日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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