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出关,吴三桂的职责依然没有变化,就在领命的一刹那,他还以为是要拿自己当炮灰,事实证明李自成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也不知是传言中的武安王威势所迫,还是这位西北汪已经看开了。
做为带兵打仗的主帅,吴三桂不相信李自成没有想过他的下场,距离大军开出山海关的第二天,吴三桂押着批大车缓缓的出了关,满天的风沙依旧在呼啸着,只是与昨日相比小了不少,行军的队伍戴着厚厚的口罩和麻布头罩,据说这还是武安王传下的应对法子,行军速度不快,可也总算是在前进。
根据传回的消息,袁宗第的前锋将军在出关时是步行的,包括他在内都是戴着口罩和麻布头套牵着坐骑步行,每匹马的身上都披着个麻布毡子用罩子罩上口鼻,为的就是给马匹做好风沙的防护。
以吴三桂的经验来看,这种天气下发动攻击,骑兵的作用可以降到最低,大风裹挟着狂沙呼啸而过,正常人连睁眼都做不到,怕是后金在梦中都想不到,会有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进攻。
可李自成就是这么做了!
从山海关出关,连续急行军七个时辰,袁宗第率领的先锋部队也才走出了近五十里地,平均每个时辰不到十里地,往日里这个距离,也只是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便下达了扎营的命令。
吴三桂押着车子出发时,带着两万关宁铁骑护卫着五十辆大车以及浩浩荡荡的辎重部队,由于李自成的身先士卒,他也没办法珍惜马力,出关没多久便有五十匹马因为风沙而无法骑乘,面无表情的让手下们做好保护马匹的命令,也只能有样学样的牵着坐骑随大车前行。
好在,这种天气不用担心后金的斥候,勉强行出了二十里地,随着大风逐渐减小,满天的风沙开始渐渐消散,碧空万里的晴空一览无遗,吴三桂见状连忙下达撒出斥候,上马备战的命令。
及至中午时分,袁宗第率领的先锋部队传来了首战告捷的消息,驻扎在原广宁前屯卫所的三个牛录被包了饺子,斩首清一色的金钱鼠尾辫五百七十级,牛录二人,整个军队登时士气大振。
只有吴三桂面露凝重之色,飞快的让手下们加紧戒备,这一战可以说是打了后金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到这些漏网之鸟将大军开出的消息传回盛京,怕接下来就要陷入苦战了。
和后金你来我往的打了几十年,吴三桂对于这点是心知肚明,只是接下来战事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半个时辰后,前方再有信使飞骑而至:“王爷有令,全军急速前进,务必在明日子时前到达宁远城下!后勤辎重可转交田将军,命吴总兵不可拖延…”
“这是要拼命了!?”
目送信使离开,吴三桂迅速做出了判断,从现在到明日子时还有近十九个时辰,这个要求放在骑兵身上自然是没问题,可身边长达十里地的部队,是步骑混合着辎重的队伍。
好在关外之地多为坦途,这才能保证二十万大军同时出动,否则放在只许二三人并行的羊肠小道上,这支军队怕是能拉出五十里长的行军线!
就是关内普通的道路,也不是几十万大军所能展开的,只从在帝都回到山海关的六百里,便走了八天就能看出来,这还是他紧赶慢赶催促手下前行的结果。
与大明以往出征的大军有监军不同,此次李自成的大军出征,朝廷没有派出任何的监军人员,上面没说下面也没问,就是吴三桂担任后勤的同时,还肩负着点检人头上报军功的职责。
所以,等到日落到达前屯卫的时候,等待的不光有准备办理交接的田建秀,还有那血淋淋的几百颗脑袋:“王爷命小的将此五百九十八级首级交与爵爷点检,此等首级据都造册成书,以备后用。”
皱着眉头盯着老大一堆的脑袋,吴三桂是既妒忌又羡慕,这六百颗大好的脑袋,代表着不光是近七千两银子,同时代表的还有朝廷给与的封赏,只是自己职责所在,没办法前去抢这功劳,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手下:“去用木桶装满水过来,本伯要一一验看这些鞑子的首级!”
“遵命!”
手下领命而去,很快一个不知是谁洗澡的木桶被人找出,放在了院子里便开始往里面灌水,眼瞅着灌的差不多了,便有亲兵戴着口罩走上前去,这不得不说对于死亡的恐惧,令自吴三桂以下的诸人,将戴口罩当做了灵丹妙药。
就见亲兵拎起一根辫子,放进水中泡过拎起,露出了光溜溜的脑袋上只有根细小的辫子,吴三桂看到这里,点了下头:“下一个!”
中午饭也没吃,吴三桂坐在凳子上看着一颗颗脑袋洗过拎出,还不忘对身边人普及知识:“这些脑袋,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这些金钱鼠尾辫,非正规的精锐八旗而不可留,真假与否一看便可知晓。
而随着他们的级别变高,比如这两个牛录的脑袋,辫子便比士兵们粗大一些,本伯曾经听说,那多尔衮的辫子,除了额头刮的铮亮,脑后的大辫子就和关内良家大闺女一般,油光发亮很是显眼。”
与后金斗了几十年,吴三桂对于对手们的特征自然铭记在心,验看完面前这五百九十八级魁首,当即站起身冲着田建秀施了一礼:“田将军见谅,本爵职责所在,如有怠慢还请包含!”
“不敢不敢!”
面目发白的田建秀连忙回礼,先前一堆脑袋就看的他头晕眼花,现在又是一颗一颗的洗净再看过,没想到并未有太多的反应,听到没有担心中的杀良冒功,顿时松了口大气儿:“没想到伯爷对金兵如此了解!”
“国仇如山,本爵恨不得吃了那多尔衮,倒是让田将军见笑了!”
吴三桂验看完首级画押印记,脑海中倒是对朝廷的安排又有了新的明悟:“莫说没有杀良冒功,便是真有杀良冒功的,现在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