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现在可谓震撼。
进入第二轮心魔大审判以来,他看到了太多不知道的东西。
原来……这里曾经有厉鬼来过。而且还和爷爷对过话。
原来……爷爷再次上山,是因为那一百斤粮票。
原来……爷爷竟然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人!却仍然铤而走险,只为家里吃上一顿饱饭。
原来……自己熟悉的道观,竟然是座古墓!
古墓,厉鬼……而且没有动他们,爷爷说的回家就安全……一切的一切,都将他记忆海中的贝壳砸得稀烂。整个事情,在朝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殊途同归,或者南辕北撤?
现在,阎王也看不清了。
人老成精,秦忠国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微笑道:“现在功夫不如以前了……勉强能带着你走。”
一边走,他手中红线一边放。秦夜看在眼中,恐怕曾经也是这样,只不过爷爷藏得很好,没有让他发现。
现在是夏日。
伏牛山周围,温度不低。秦夜小时候一旦热了,就会朝“道观”跑。
因为……那里很凉快。
然而,这种凉快,在现在看来,却是无比阴森!
踏入山林不久,秦夜的目光已经不着痕迹看向四方许多次。以前的他根本看不到,现在却能看到……整座山上,布满了阴灵!
数目之多,成千上万!
这绝对不是一座无人山拥有的规模!
而且……这些阴灵并非毫无意识。反而……集体朝着一个方向跪拜!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这到底怎么回事?”秦夜被爷爷牵着手,思维却飞快转动着:“伏牛山……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灵异。如此多的灵异出现在这里,周围的特别调查处也没有发现?而且……他们又在跪拜谁?”
他能清楚地感到,后方叶宪祖众鬼的身形并没有放缓,就在自己数百米外。
谜团越来越多,却找不到解决的线头。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越走越深,山中气温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已经不是“阴凉”了。
而是阴森。
那些斑驳的树影,仿佛藏着一只只夺人心魄的鬼魅。山林太安静了,有些过于安静。甚至虫鸣,鸟叫,动物的声音,全都一概不见。
宛如死寂的坟墓。
然而,就在秦夜眼中,这片山林非但不死,反而活得可怕。
太多了……到现在,阴灵何止数万?
而且……开头还有一些着装不统一,现在却无比统一,全都是一身白色长袍。数万白袍阴灵朝着一个方向跪拜,那个场面,简直渗人到了骨髓里。
就在又前进了五百米后,秦夜眼中倏然一闪,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爷爷的衣服。
就在他们前方,一条血色的线,仿佛分割了阴阳,将整个山林划开。
那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刻绘成繁复的符文。秦夜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阴符。而且品级极高!
至少在八环以上!
里面同样是无数跪拜的阴灵,但是,却穿着黑色长袍。而且……他们跪拜的尽头,正是那座残破的“道观”!
沙……不知何时,吹起了山风,四面八方树叶轻轻摇曳,如同拨动一首催命的旋律。极静中的轻动,让人神经绷到了极限。就连秦夜也一样,因为他知道……太岁……恐怕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出土!
“你也感觉到了吗?”秦忠国忽然停了下来,正好停在那条血线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果然,童男童女对这些东西有天然的感应。”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带在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血线之内。
就在同时,那跪拜在道观前方的黑衣阴灵齐齐回过了头。一张张惨白的脸直勾勾看着两人!
没有声息。
秦忠国根本不知道,四面八方无数阴灵都看向了他们。他漫步在亡者国度中,小心翼翼地踏向道观。而他每走一步,黑袍阴灵的鬼火就闪耀一分。数秒后,整个山头,已经是鬼火连绵,阴气森森。
现在是午时。
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然而,这里只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但秦夜已经没有管这些了。也在踏入血线的同时,他的眉头轻轻动了动。
一路上平静若死的叶宪祖,就在刚才,阴气迅速波动了一下。
不只是他,整支队伍,阴气都波动得厉害。而且……那些穿着白袍,带着尖帽子的阴灵,同时抬起了头,贪婪无比地看向两人的方向。
“我们……是排雷的人?”秦夜垂下目光,心中终于有了一些明悟:“叶宪祖知道这里恐怕会发生一些事,但是不知道是否对他有危险。所以……用一百斤粮票引诱爷爷进入了这里。”
“如此重的阴气,活人恐怕都呆不了一个小时。单纯是阴气就能让他自动打开阴阳眼,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而爷爷……当时吃了太岁,在这里呆了多久?”
他不知道。
但是……他吃了之后,足足沉睡了一天。爷爷的时间一定不会短!
他的拳头情不自禁地捏的死紧:“或许……爷爷没死,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但是……如果死了……很大可能是……受到在场阴气的侵蚀,无法抵抗太岁!”
这些阴魂……都是凶手!
地府,不会收他们!
秦夜算是个勤勉而公正的执政者,但绝不代表他没有小心思。
在涉及到自己唯一亲人的层面上,他绝不会吝啬对普通阴灵举起屠刀。
然而……现在仍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太岁即将出世!
他抬头看向天空,这种天地奇物现世,首先出现异变的,就是天空。
秦忠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目光警惕无比地看向四周,他看不到,无数的阴灵甚至已经站了起来。数位黑袍女子,苍白的面容,漆黑的长发,已经贴近秦忠国不到一米!而她们……已经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准备吹灭秦忠国人身的三把火!
秦夜死死拽着秦忠国的手,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难熬。然而就在此刻,所有阴灵齐齐看向了天穹,同时发出一声无声呐喊。
沙——!!
平地起阴风,冷彻骨髓。
就在这一刹那,天穹的云如同科幻片一样,飞快地朝着中心汇聚!而太阳一半被遮挡,一半露在外面。形成一种诡异的阴阳之感。
整片山林都阴暗了,如同黑夜,只有一点点鬼火冲天而起,形成黑夜群星。
空山无人夜色寒,鬼群乱啸西风酸。
秦忠国本能地将秦夜抱在了怀里。他看不到周围的鬼火。然而……晴空转黑夜是如此诡异,他全身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
未知才是大恐怖。
这种时候,第一做法就是逃离这里。但是,他没有动。
因为……就在他们面前,那座“道观”之上,一缕阳光,大约只有手臂粗细,不偏不倚,正好照在道观前方的石碑上!
那是一座残缺的石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字迹都模糊了。但诡异的是,上面没有任何植被。反而在此刻……石碑之上,开出了一朵花苞。
太岁!
秦夜嘴唇都快咬出了血,太熟悉了……他的人生,于这一刻改变。
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亲临这一刻,心绪波动仍然如此不稳。
他近乎绝望地看了一眼秦忠国。
他无声地张开了嘴。
不过,布满咬痕的嘴唇只是颤抖几下,什么都没说。
人啊……总是要往前看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他肩负着四常之一地府的存亡。世界上各大地府都在看着他的一言一行,他有责任,他有负担,他不再是那个开着棺材铺,无所追求的小年轻。
谛听,赵云,二代……都在等着他回去。
他什么都没说。
石碑上的花,质感非常奇怪,似肉非肉,似花非花,层层叠叠,足足有一尺大小,在阳光下越开越盛。而中央,一块拳头大小,仿佛人脸般的“花蕊”,越来越清晰。
随着太岁的绽放,它的花瓣逐渐从淡蓝变为血红。中央的人脸越来越清晰,仿佛再过几分钟,就会有人从花蕊中走出来一样。
就在此刻,秦忠国一步踏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也在此刻,全场阴灵同时看向秦忠国,嘴巴全都无声张到最大,鬼火冲霄而起,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还是在此刻,三方几乎同时,一声人类根本听不到的哨声响彻耳际。随后,所有阴灵都愣住了,头颅卡卡卡转动一百八十度,看向他们来的方向。
叶宪祖就在那里。
他没有笑,而是抚摸着一根人骨笛,叹了口气:“还真有用啊……观主没有骗我。”
他的距离离秦忠国还很远,秦忠国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他已经快步冲到了石碑前,激动地胸口都在飞快起伏,猛然伸手朝着“人脸”抓去。
阳光已经越来越暗,四面八方却越来越清晰。但就在秦忠国即将抓住人脸的刹那,却忽然停住了。
他愕然转过头,深深看着秦夜,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但下一秒,骤然化为阴气消散。
不仅仅是他,整个幻境,全都开始崩溃。
阴风呼啸秦夜身侧,他的身躯再次从少年变为青年。只是紧紧闭着眼,死死握着拳头,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拦住秦忠国手的姿势。
“你赢了。”他幽幽叹了口气:“我输了。”
他……还是没有过去自己这一关。
明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万一……万一有那0.001%的可能呢?
万一……时光真的倒流了?自己恰好阻止了这一切呢?
他不在乎长生不老。
他只想找回当初的一切。
然而,秦忠国出手的刹那,他眼中只有那只手。
本能地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