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拥有一种潜移默化的魔力,会在不知不觉中对你产生影响。
从一年多前独立生活开始,我总在刻意地逃避外界,平时非必要几乎不会出门,就连见客户,也是能在电话网络上解决便最好。一来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二来,或许经历过诸多错综牵绊,潜意识里总会将自己封闭起来,从不愿放开自己的心。
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到底心灵上的束缚是别人施加予我的,还是我个人意识里的自我捆绑。
可是拜司少爷所赐,昨天被他拉到郊外去见识过一场别样的海之后,我对外界的排斥心理似乎在逐步减轻,甚至有意地放开自己去接纳外界的事物,就比如早晨,我竟欣然答应了客户说要面谈的邀请,连我自己都为之一惊。
某人说过,只需要挣脱禁锢在你心里的,外在的便形同虚设。想来未必没有道理。
而那个人,我不禁微笑,倘若他知道自己有着这样的影响力,不知会得意到何种程度。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极为自信的,从不怀疑自己的影响力,才会自负到狂傲的地步。
当然,我从来也是自信的,甚至自负地认定绝不会有人能够对自己的行为习惯乃至心绪思想产生深重影响,但现在,这种自信显然在动摇。
而这种动摇,或许从很早前便已开始。
——走出来好么?我给你一切温存。
那个人如是说。
如今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当年被佐西禁锢的日子,不论梦境里抑或现实中,我竟几次回想起这句话,像是记忆里久已停驻的温存。
我不会依靠别人的施舍——我一直坚信这一点,所以我会刻意隔绝他的温度,可是,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从深重的阴霾里走出来。
我摇头,笑意加深,真像一个哲学问题。
下午回到家,Nik还没有放学,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电脑,输入霍岑夜,搜索。
视线游走在网页上的字里行间,检索结果令我惊奇。
“霍岑夜,又名Dawn,近期于英国出道,名声大噪的华人歌手、原创音乐作曲人,短短半年就已跃升一线,首张个人专辑《Dawn》发行量连续四个月居欧洲第一,牢据本年度唱片销售榜首位,其中两支单曲横扫了欧洲热门歌曲排行榜第一和第三名,他本人更加斩获了年度全英音乐奖‘最佳英国新人’和‘最佳英语专辑’,此外,霍岑夜还组建了同名乐队Dawn,目前正在积极筹备其在伦敦的首场演唱会……”
一片名誉和鲜花,在如此耀眼的光环下,难怪他会自傲到那种程度。
然而视线下移,我却听到了截然不同的声音。
“有媒体指出,霍岑夜取得这一系列成绩的背后,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依靠他父亲的支持,霍父为人非常低调,日常活动也十分隐秘,因而媒体获得的有关他本人的资料并不多,但可以肯定,霍父是欧洲某财团的现任总裁,身价不菲,其在英国娱乐界的影响力十分可观,政商两界关系网庞大,据悉,霍岑夜曾依仗其父亲的财势地位获得唱片公司的青睐,进而将自己推向演唱事业的高峰……
也有人指出,霍岑夜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绩,其在音乐上的造诣和才华也不容忽视,目前推出的同名专辑《Dawn》,水准和质量,便是对霍岑夜能力的最好证明。面对多方而来的褒贬不一的评价,霍岑夜本人并未有任何表态……”
看到这里,我不免一喟,盛名之下,果然要承担诸多难以想象的非议,有时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能幸免。
只是,尽管媒体的推测未必全然是真,但也并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这个霍岑夜的真实才能,难免令人质疑。
不过,不论他是真的才华横溢抑或其实难副,都与我无关。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一天未见,他果然还是来了。
我引司天浙在客厅坐下,端上一杯咖啡。
他抿了一口,漫溢一室的香气在他优雅的举止里晕开格调,“榛子和花香的味道……瑰夏咖啡。”
我微笑。
“一年多了,”他凝视着杯中轻旋的优韵,忽而若有所思,“终于有幸得到清羽正常的招待,可真是不容易呢。”
我愣了愣,知道他是在影射当年我为他调的那杯爱尔兰咖啡。
果真是时间久远呢。
我偏偏头,“那时情况不同啊,要不是你不肯放我走,我也不会那么失礼,明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口味还调给你喝。”
“哦?”他眉梢挑起某种深意,倾身凝视过来,“瑰夏咖啡是我喜欢的口味,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现在喜欢跟我的相处。”
我转了转眼睛,不慌不忙地反击回去,“看情况。”
他失笑,明光流漾的注视不曾偏移,“说起来,你可真是令我意外,从来,我都没试过真正被一个女人逼迫到。”
“因为,”我半倚在沙发上,“虽然一直都是我输,但是有一点你却是输得彻底,总裁大人,你输就输在让你的敌人了解你。”
“是么?”他端起瓷杯在唇边轻碰,口吻听来漫不经心,“我以为了解得再多,你都不会放在心上呢。”
我一瞬失语。
“对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他突然说。
“哦?”我好奇,对于他给出的惊喜和好消息之类,我不知为何,很是有信心。
他嘴角勾起几丝神秘,“今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难道是……我不由惊喜,“我外婆?”
他温柔地笑笑。
“我,真的可以见她么?”欣喜之余,我不免有些担忧。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
“那……现在——”这下换我着急起来,很久没有一件事能这样牵动我的心神。
他拉住我,耐心道,“我都说了是晚上,等Nik睡了之后。你放心,她很好,我也告诉过她关于你的消息,你不必担心。”
他的细致周到,我自然放心,非但放心,也无端觉得安心。
“留织姐姐,我回来了。”
伴着清脆的童声,Nik已经放学回家,他推门进屋,看到眼前的景象却一下愣住。
“老师,你怎么……”小孩子显然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家访。
“Nik,Ray是留织姐姐的朋友,很久之前就认识了。”我解释道,走过去将他肩上的书包摘下来。
“老师是,留织姐姐的朋友?”Nik眨着小眼睛,难以置信地重复着。
“是非常非常亲密的朋友。”司天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对Nik露出笑意,“所以,Nik是不是该换一个称呼。”
我不禁睨了他一眼,无可救药地叹口气。
“Ray叔叔……”Nik抿着嘴,有些别扭地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