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该往哪儿去呢?
也许是习惯,梁锃亮走着走着,不自觉地朝那片樟树林走去,已经走到林子边的老石桥上了。
“咦,锃亮哥,你怎么在这里,不在厂里呢?我正找你呢!”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银玲般女子声音。
梁锃亮慢慢地转身,看到老石桥上来了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穿着蓝色印染花布,带着民国风的样子的裙子,走路蹦蹦跳跳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女生。
走近了,梁锃亮看到她的发型了。
发型完完全全就是民国读书时的女子发型——学生头!她腋下夹着一本书,一个带着大耳朵的精灵兔子吊坠的小背包,斜搭在肩膀上。
“是你?”
梁锃亮有些吃惊,眼睛几乎转不动了,怔怔地呆在原地,放肆地望着对方。
脸,还是那张漂亮的鹅蛋形的脸,眼睛里的珠子黝黑,眼波盈盈,仿佛一汪晶莹剔透的蓝汪汪的水。
“是我,锃亮哥,咋啦,忘记我了?”女子一脸笑容,甜甜的笑脸几乎要融化惘然所失的梁锃亮的心。
“诗诗,怎么会呢?”梁锃亮也笑了,完全忘记被老爷子赶出工厂的不快。
“啊呀呀,锃亮哥真记得我的名字呢?”女孩笑了,笑得更灿烂。
来的不是别人,来的是麻花镇第二大家族胡氏家族,当家人胡有智,也即浑名胡诸葛胡大脑袋的女儿胡诗诗。
麻花镇里的人都说,胡诸葛,也就是胡大脑袋一个人脑袋太好使了,以至于把自己两个儿子的智商占了,幸好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弥补胡家的遗憾。
其实,镇里的人是胡说的,胡家两个儿子胡德伟、胡德庸只是话少些,不大爱说话,以致于村里人多误解!
“咱俩读书时相差一年而已啊,你和我哥是同一个班,只是后来你去了省城读书呀!”胡诗诗看到梁锃亮,眼睛里全身晴天。
“哎哟,你屁颠屁颠跟在你俩哥后面啊,那时你就是校花啊,谁不知道这事?”梁锃亮眼睛里也是出奇的亮堂堂。
“他们瞎说的,锃亮哥。”一说自己是校花之类的话,胡诗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只手不停地捏着自己背包上的兔宝宝的的耳朵。
“你不是在镇里上班吗?”
梁锃亮看着眼前这个胡诗诗,胡诗诗已经大变样了,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完全长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胡诗诗也知道梁锃亮盯着自己看,不太好意思看梁锃亮,因为一个女孩子嘛,害羞的心理总是有的。
在很早的时候,麻花镇所有的小孩子都知道梁家有一个出色的小子,除了人长得帅气,更重要的是人家学习在全镇都出名,初中读完就被他老爸送到省城读书。
所以,梁锃亮从小就是小镇里女孩子之间讨论最热的话题。
但是,在所有的男孩眼里,这种看法完全相反,为啥呢?
一是,他老是偷家里的钱周济那些家里穷的人,而且还被人家欺负,人们都说他是梁家最傻的傻根。
二是,梁家家里做戏最多,被认为是钱多人傻的典型代表,那梁锃亮是傻子的儿子,傻子的儿子自然也是傻子。
梁锃亮一问,胡诗诗立马想起来找梁锃亮的目的了。
“哎呀,一讲话,差点耽误了正事。”胡诗诗一本正经地严肃起来。
“什么正事?”
“我去你们厂里拍拍照,镇里橱窗宣传要的。你怎么今天不在厂里呢?”胡诗诗把腋下的书拿到手里。
“喔,是吗?耶,你看的是什么书?”梁锃亮被胡诗诗的动作吸引了,也忘记回答胡诗诗
“女孩子看的书,你就别看了吧?”胡诗诗有些不好意思。
“是经济学的吗?我看看嘛。”梁锃亮逗胡诗诗道。
“不是,你先猜一下?”胡诗诗歪着头,故意把书放在身后。
“嗯,一看封面颜色,你看的是一本爱情文艺小说,对不对?”梁锃亮微微一笑。
“嗯。”胡诗诗脸一红。
“哦,那我不看了。”梁锃亮眼睛转而看着河里,看着河水漂浮着垃圾。
“呃,是《伊豆的舞女》。”胡诗诗看到梁锃亮没有兴趣后,多少有些失望。于是,主动拿出书,准备递给梁锃亮。
“一本日本的川端康成写的吧?”梁锃亮眼睛紧紧地着河里漂浮着的垃圾。
“嗯,是的,你怎么知道?”胡诗诗有些激动。
“等会儿我告诉你。”梁锃亮说完,开始趴在老石板桥上。
“你干什么呢,锃亮哥?”胡诗诗好奇地问,眼睛也跟着梁锃亮的身体移动。
只见梁锃亮吃力地趴在老石板桥上,开始用手捞河里飘来的白色垃圾。
“你这是干啥呢,锃亮哥?”胡诗诗不解地问。
“你摁着我的脚,快点!”梁锃亮催促道。
“怎么摁?”胡诗诗有些手忙脚乱的。
“你一屁股坐在我脚上吧,免得我跌倒水里去了!”梁锃亮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团白色的漂浮物。
“你捞啥?”胡诗诗一屁股坐在梁锃亮长长的小腿上。
“好了。”梁锃亮一只手按住石板,一只手抓住一大把白色垃圾。
“好臭,好臭。”梁锃亮看着手里的垃圾,鼻子拧成一团。
“你捞这垃圾干嘛?”胡诗诗依旧不解地问。
“准备把他们放在岸边的垃圾桶里。”梁锃亮提着发着恶臭的垃圾,眼睛开始寻找垃圾桶。
“目前,咱们镇里这条马路上,还没有垃圾桶。”胡诗诗对镇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我先把它丢在樟树林的边上吧。”梁锃亮对胡诗诗说道,然后提着垃圾往小树林边上走。
胡诗诗看着梁锃亮高大的背影,明白了几分。
然后,梁锃亮走回石板桥上。
“还记得小时候吗,咱们可以喝这河里的水呢,现在河里垃圾一片,河水好黑啊!我去那边流水的地方洗洗手。”梁锃亮说完,又走到河的另一边。
“锃亮哥,我去你们厂里先拍照了,晚上去你们家看戏,你待会儿来镇里叫我一下,我好给你照片,好么?”胡诗诗主动对梁锃亮说道。
“看什么戏?”梁锃亮在河里大声地问。
“镇里都知道啊,是《提牢拷打》,你家里做戏,你不知道吗?”胡诗诗边走边说。
梁锃亮没有回答。
他看着青春活泼的胡诗诗在石板桥上蹦蹦跳跳的,她就是桥上的一道最美丽风景线,可惜,这河没有那么清澈了!
“这镇得病了,得治!”梁锃亮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这河水,喃喃自语。
看到胡诗诗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外之后,他望望下游家的方向。心里充满了惆怅,家?自己现在无家可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