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湖对岸,一道利箭呼啸着飞向半空,攀升至最高点后,顺势炸裂,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好,苒苒小姐有危险,请陈仙师大人速去救援!”
听到求援响箭声,宁安泯焦急地恳求陈沫施以援手,自己却因气血不足、伤势过重,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倒下。
至于身旁的黄觉,更靠不住了,他一听便知这是“外来猎妖师”的家事,讪讪地一笑,便告辞离开了。
黄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不打算报答他们为黄家圩除了五毒蝾螈的功绩。
陈沫知道还要马不停蹄地去救人,撇撇嘴,暗道:“好处没拿到多少,麻烦事情还有一大堆要处理,唉——”
看在五毒蝾螈与徐谦的份上,陈沫也就抱怨了一句,然后施展踏水术在沧浪湖面奔驰起来。
至于燃烧精血提提速,却是不可能的,毕竟宁安泯与徐谦支付的筹码太低,陈沫不可能花费虚弱十天半月的代价为宁苒苒拼命。
“还有几名贴身护卫留守对岸,总能给徐谦拖延足够时间带宁苒苒逃跑,若她还是死了,也只能怪时也命也了。”
陈沫倒是不急不躁,只是苦了岸边的宁安泯,恨不得将自己的剩余生命力全部转接到陈沫身上,再给他提提速。
到了对岸,不用芯片提醒,陈沫就知道宁苒苒被困在了正前方的那间破败庙宇,因为它四周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但是庙内,却有一团绿朦朦的光晕,像一个罩子般将下方空间护了起来,滚滚浓烟被这层结界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滴!此为乙木决附带的大范围守护术法,能级:4度,还可在火焰中坚持半个时辰。”
陈沫脚步一顿,知道徐谦还能支撑,便没有傻兮兮地上前营救。
果然,他刚作势向后撤了十米,百步外的一处空地上突然扬起了厚厚的尘埃。
藏身于地底的一名乾元听风监小旗,手持一柄宽刃渔阳刀,见目标要逃,只能无奈地跳了出来。
“哟,区区几条丧家之犬,还能引来听风监的追杀,那位藩王燕祁山,是有多怕侯女日后找他报报仇啊!”
陈沫赞叹不已,觉得这位藩王斩草除根的狠辣心性颇对魔门的胃口。
两人相距甚远,陈沫还有闲心打量对方的穿着。
这名突然跳出的精瘦男子,戴着斗笠,一身黑衣劲装,唯有右臂袖口纹了一道象征他小旗身份的铜线,右眼上方有道半寸长刀疤,这幅狠厉的尊荣,一看便是抄家灭族的好手。
如果说,锁仙司是乾元人皇对付仙道入侵的利刃,那么听风监,便是他监察官吏、维持朝廷统治的对内之剑。
前者以练气士败类为主,后者却以武者为骨干,招收了大量江湖游侠、武门弟子,又有大内高手统领弹压,是封疆大吏与朝廷诸公的眼中钉、肉中刺。
“滴!宿主遭遇围点打援的陷阱,方圆百米内,还有三名听风监最底层的力士正在围拢过来。”
“四人平均修为:五品神力武者,身上没有一丝龙气,对宿主毫无威胁。”
陈沫一听芯片的判断,不退反进,向正前方的小旗冲去,甚至没有管两侧与身后靠上来的三名持刀力士。
“咣当”
四柄利刃接连砍在陈沫身上,发出了清脆的精铁交击声,声势虽大,可仅仅划破了他套在最外面的灰袍,在裹尸布上都没有留下一个像样点的白印子。
“该死,是练气士,快退!”
小旗、力士们连连惊呼,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渔阳刀。
灰袍破碎,露出全身裹满黑红色布匹的陈沫,这幅“行走干尸”的尊荣,配合此时山雨欲来的天象,显得那般阴气森森。
魔门中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四人还未来得及后退,陈沫身上的裹尸布就自动裂了开来,分出四道纤细的布匹,瞬间洞穿了他们的胸口。
四名五品神力武者合力,却无法阻碍陈沫短短的十息时间。
没有龙气封禁气海,普通武者面对拥有符器的练气士之时,便是这般的脆弱,宛如待宰羔羊。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听风监多以对内为主,这次出境追杀宁苒苒一行,显然是来自藩王燕祁山的压力太大,沧州的听风监掌舵不得不派人深入敌境。
外面的暗桩是对付宁安泯的,并不奢求击杀他,只要能迟滞他的回援,给庙宇中人争取击杀宁苒苒的时间即可。
在领头之人的算计下,四名弃子,作为神力武者,力大皮厚,若是不要命地抱住宁安泯,即使他是八品蕴神武者,一时半会儿,也会被缠住而无法脱身。
只是没料到,遇上了兼修炼体的练气士陈沫,符器护体之下,这种贴身缠斗,只会让裹尸布的威力发挥到最强。
因而,陈沫踏过庙宇门槛之时,内里的俞闵俞百户一脸错愕地看着这具阴气森森的“干尸”,吓得手中的利刃都差点握不住。
“轰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响起沉闷的滚滚雷声,不时划过一道道撕裂长空的惨白闪电。
俞闵想起“雷雨天妖邪会遭天谴”的传闻,内心大定,仔细地观察起陈沫。
当他察觉到陈沫身上的浓郁气血后,这才确定他是寻常人类,只不过是穿了件奇装异服跑出来吓人罢了。
“听风监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俞闵低声提醒,不是他不想杀人灭口,而是身为武者的本能,提醒他面前之人的可怕,为了少生事端,这才没有立刻出手。
一边说着,俞闵还取出了一张龙气符箓,示威性地挥了挥,就连他身上罩着的一层隔绝黑烟与热焰的龙气护罩也同时跳动了一下,发出淡黄色的光芒。
火焰舔舐着陈沫身体,他却无动于衷,就连那层黑红色的裹尸布也没有焦黑分毫,俞闵猜出眼前之人是位练气士。
这里是魔门地界,俞闵担心陈沫呼朋引伴,只能通过仅剩的这张龙气符箓明示对方“自己不好惹”。
陈沫懒得管他,扭头看向了绿色光幕。
留守的护卫全死绝了,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徐谦中了支弩箭,半截翎羽插在左胸口,暗红色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上半身,脸色变得一片铁青,看来箭上还带着烈性毒药。
濒死之际,他却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迷离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佳人。
宁苒苒,已服用了五毒蝾螈的胆囊,不但毒素消退,还被这灵材的强大药力催发了气血,双颊浮现一片红霞,更显娇艳。
正是二八芳龄,未施粉黛,生得一双勾人心魄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挑,增添了一分妩媚,尽管穿着一身皮质软甲,却没有半分凛然英气。
相反,在这身武妆的反衬之下,宁苒苒显得更为娇弱魅惑。
艰难地抬起头,徐谦看到了刚刚赶到的陈沫,还发现这最多十五的小子,第一眼看到宁苒苒时,露在裹尸布外的黑眸都眼神涣散了半息。
徐谦半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徐叔叔只能护你到这了,以后,却要便宜这姓陈名沫的小子了,咳——”
徐谦交代着最后的遗言,嘴里又咳出一大口鲜血,最后,他努力地抬起右手,想最后触碰一下宁苒苒的脸颊,嘴里喃喃自语:
“像,真像啊!当初我就该直接带你娘离开伏波侯府的,那姓宁的,自己死的干净,却还连累了你们娘俩,还不忘算计我……”
右手刚抬起半分,徐谦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不过他却是带着欣慰、缅怀、释然的笑容离世的,脑袋安详地躺在了宁苒苒怀里。
“滴!疑似徐谦与伏波侯夫人有‘奸情’,且宁老侯爷亦知此事。”
“但将宁苒苒与徐谦的面貌对比后发现,二人为父女关系的概率仅为032,得出结论:徐谦的单相思被伏波侯利用了!”
如此煽情的一幕,芯片以科学分析一搅局,瞬间变成了一出狗血剧情。
陈沫终于弄明白了徐谦对宁苒苒如此上心的原因。
求而未得的故人之女,为她散财舍命,倒也说得通。
陈沫看到宁苒苒的花容月貌,也能猜出她生母的倾城之姿,心想练气士竟然还有“凡女”的一道情关要过,立刻将这“深陷情网,不得好死”的前车之鉴铭记于心。
对着徐谦的尸身,陈沫遥遥行了一礼,哀婉道:
“徐道友一路好走,宁姑娘我会守诺照顾妥当的。”
心有所感,陈沫仰首感慨道:
“世俗常说,风流才子牡丹花下死,徐道友常以放荡不羁的狂傲书生自居,冲冠为红颜,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时,俞闵也明白过来陈沫是徐谦刚刚喊来的继任者,先前软硬兼施的话语就像小丑般可笑,怒气加持下,鹰钩鼻子不由变得通红,眼神更是凌厉起来,阴恻恻地威胁道:
“此女为钦犯,阁下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这姓徐的就想搅局,尚且被我一箭送去轮回,你能被他请来,修为想必也高不到哪去,又能多挡住几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