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库房
合寿公主的嫁妆依旧如宇文筠然当年第一次踏进这里一般陈列在最里面,当年这些嫁妆被秦烈调换了八成出去,被她认出引风识破后作为影叔叔和司空淼出手帮忙的条件还了回来。
那时候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嫁妆的最终归宿依旧还是云苍国。
待新月和弦月带人清点完后,宇文筠然将库房的钥匙交还给管家,这才来到陶妙琴的院子。
此时陶妙琴正坐在绣架前赶制吉服,陶妙淑则坐在她旁边打折扣络子,看到宇文筠然进来,她们刚要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却被宇文筠然制止,“说了多少次了自家姐妹私下不用在意这些虚礼,琴儿的盖头绣的怎么样了?”
依照东泰国的风俗,女子出嫁是的喜服上的图案是该有新嫁娘亲手绣制的,不过这次婚期太赶,就算陶妙琴日夜赶制,恐怕也难来得及,因此,陶妙琴只要绣一个盖头就好,其它部分由府上的秀娘完成。
不过,单这一样却是极其考验绣工,陶妙淑需以双面绣搭配牡丹花样再绣上一大四小五个喜,陶妙琴已足足绣了好几日,却才刚刚将喜字绣完。
“再有五日光景就差不多了,”陶妙琴娴熟的打了个结,白芷的剪刀就凑了过来然后换上一根新的丝线,继续飞针走线。
不得不说,在女红上,她是没办法和这两个妹妹比的,她能做的也只有帮着陶妙淑打络子。
宇文筠然今日来也这也并非纯粹为了躲清闲,有一事她思来思去还是打算告诉陶妙淑,手里整着丝线随口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老太君写给二公子的书信中并未提及陶府退婚一事。”
正要成型的络子在陶妙淑手上散开,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宇文筠然,就是陶妙琴也停了下来。
“大姐,你的意思是说,二公子并不知道他下月初八迎娶之人已经换成了贾大小姐?”
宇文筠然点头,“据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若是下月初八二公子赶不回来,按老太君的意思是要由六公子代兄迎亲,算算时日,除非二公子日夜兼程马不停歇的赶路,十有八九是赶不上的。”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宇文筠然也着实大吃一惊,老太君此意明显是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赶鸭子上架。
陶妙淑敛了敛心神,沉默了许久,这才出声问道:“贾小姐可知晓此事?”
“应该是不知道的。”从一开始,宇文筠然便不打算插手管此事。
在她看来,一门心思想要嫁给廉清王府二公子的是贾宝儿,老太君如此做自然有她这样做的道理,这终究是廉清王府的事情。
她之所以告诉陶妙淑,也只是觉得陶妙淑有必要知情,至于陶妙淑打算怎么做,那是她的选择,宇文筠然并不想过多干预。
转瞬,已至初八,宇文筠然早早进宫看了太皇太后就径自来了陶府,今日是陶妙琴出嫁之日,陶府上下自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这些时日,宇文筠然总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府上一趟,陶府上下早已见怪不怪。叮嘱门房不必通传,她就直接向滨菊院的方向走去,前脚刚进院门,季姨娘和陶妙淑就接到消息迎了出来。
宇文筠然刚免了她们的礼,还没说什么,季姨娘就已端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拘谨摸样,赔罪道:“四小姐刚刚出浴,不便出门相迎,还望女皇莫要怪罪。”
“无妨,”宇文筠然的眸光只是淡淡的从季姨娘身上扫过,今日因是女儿出嫁,身为妾室从不敢着正红色衣裙的季姨娘今日讨巧的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裙,柳腰杏眸,若不是眼角无法抹去的岁月痕迹,这般和陶妙淑站在一起,还真很容易被误认作陶妙琴。
宇文筠然也就是这么一想并没有其它意思,但是就是这淡淡的一扫,却让本就心存忐忑的季姨娘越发的不安,她拉住正欲跟上宇文筠然的陶妙淑,等宇文筠然走远了两步,这才压低声音忐忑的道:“淑儿,要不我还是回去换套衣服吧?”
“娘,大姐没有那个意思,你想多了。”陶妙淑此时亦是心事重重,只是简单的安抚了季姨娘一句,就挣开她的手快走两步跟上了宇文筠然。
已换上大红色寝衣坐在梳妆台正由茯苓服侍着擦拭头发不能出去相迎的陶妙琴只能眼巴巴看着屏风,但当真对上宇文筠然的目光后,却又娇羞的躲开。
宇文筠然不由弯了嘴角,走近打趣道:“五公子还真是好福气。”
这话里有话,若是以往陶妙琴未必会多想,可昨晚才被娘亲和嬷嬷开过小灶的她,此时羞的坐立不安,小声娇嗔着求饶:“大姐……”
知道她脸皮薄,宇文筠然也无意为难她,眸光在茯苓身上停了一下。
说起来,茯苓还是她当年从太皇太后身边求来的人,打从进了陶府后,就一直恪守本分,就连后来宇文筠然将她送到陶妙淑姐妹身边服侍,也从未有过丝毫怨言,如今已是陶妙淑身边最得力的贴身婢女。
此次进京,陶妙淑和陶妙琴身边带的人不多,都是原定陪嫁的,茯苓就是陶妙淑的陪嫁丫鬟。
但如今婚约有变,陶妙淑对留陶妙琴一个人进王府本就有愧,在婚约取消后,更是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都留给陶妙琴,在和茯苓经过一夜长谈后,第二日,茯苓就到了陶妙琴身边服侍。
若说茯苓没有一点自己的盘算是不可能的,不过她的那些盘算在宇文筠然看来,却反而是好事。
宇文筠然对陶妙琴再次叮嘱道:“记住进了王府后,遇事多听多问茯苓。”
这话,陶妙琴最近没少听,可此时听到,却忍不住酸了鼻子,低下头浅浅的嗯了一声,泪已涌上眼眶。
看着她的模样,宇文筠然心头也泛起一阵酸楚,女子出嫁从夫,哪怕同在京都想回娘家都要受到束缚,更何况是远离京都的陶家祖宅,陶妙琴这一嫁此生也就留在了京都,往后想见一面怕是很难。
不过今个到底是大喜的日子,宇文筠然可不想惹哭新娘,“都是自家人,此时四妹妹想哭便别忍着,若是等一会儿上了妆再哭,受到惊吓的恐怕就该是五公子了。”
陶妙琴脸颊霎时通红,房间中弥漫的悲伤也随之消散,接过茯苓递过来的锦帕偷偷压了压眼角,嗔道:“大姐……”
她的模样惹来房间里一片笑声,宇文筠然索性转过身给心事重重的陶妙淑也吃颗定心丸,“廉清王府老太君已经下了死命令,今日子时之前二公子恐怕是进不了城门的,除非”
“除非什么?”陶妙淑心刹时提到嗓子眼,整个人就好像惊弓之鸟。
瞧着她这一惊一咋的模样,宇文筠然没好气的道,“除非老太君派去的人全部抗命倒戈二公子,你觉得可能吗?”
这自然不可能,陶妙淑总算是咽下这颗定心丸,她现在只盼着今天能早一点过去。
当初从宇文筠然口中得知老太君的打算后,她着实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不做,就全当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做是自私了一些,可她告诉贾小姐也未必见得就是对贾小姐好。
如今这房间里,心情最为复杂的当属季姨娘,她满心欢喜的进京操办两个女儿的婚事。刚进府,就从夫君陶行知口中得知婚约解除一事,并勒令她不得再提及此事。
她虽遵夫意,但直到此刻,若说心底没点不甘是不可能的。
如今听到宇文筠然和陶妙淑的话,忍不住的动起心思,现在时辰尚早,如果她传消息给二公子避开那些人,是不是……
这种想法一旦发芽,就难以压制,开口道:“看看时辰,二表夫人应该朝这边来了,妾身去前面迎一迎。”
按照东泰国的婚嫁风俗,闺阁女子出嫁需从本家宗亲中请一位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的全福人执篦梳妆为新妇添福。
季姨娘口中的二表夫人,正是今个的全福人。
宇文筠然淡淡点了点头,却在她转身离开抬眸向她的背影看了一眼。
她这一看不打紧,却让刚刚才放宽心的陶妙淑心中一紧,紧跟着起身道:“大姐,淑儿也去迎一下。”
宇文筠然倒是不意外,季姨娘的那些心思她都能看出来点更何况是这屋里最了解季姨娘的陶妙淑。
陶妙淑走的匆忙,这下就连心思最简单的陶妙琴也看出了点什么,蛾眉挂起几缕担忧,“大姐,姨娘和三姐姐……”
“放心,没事的。”宇文筠然给她了一个安心的浅笑,走上前拿出一枚发簪递给她,“这枚发簪你仔细收好,日后若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便将此发簪别于发髻,自会有人帮你解决。”
陶妙琴纵然再单纯,也明白这发簪的重量,感动溢满胸腔,接过珍重的攢在手心,“谢谢大姐,这枚发簪我一定会收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