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便是蛇皇手杖。”白茵略带疯狂的大笑,“你们最好给我回东楼去,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你想让苍生给你陪葬?”商以沫皱眉,“难道你不管你的家人了吗?”
“家人?”白茵突然止住了笑,“都死了,都给长巫珠陪葬了。我没有家人。”
“疯了疯了。你简直神经病。”
“我是疯了。”白茵危险的眯了眯眼,“你瞧瞧这个世界,不觉得这个世界太不正常了吗?”
“不正常?我看你才最不正常。”
白茵轻笑,“这个世界存在的本身就是个错。我要当创世神,我要创造出一个比这更好的世界来。”
“难道让这个世界充满了杀戮与魔气才是正常的世界?”
白茵表情凝肃了起来,“我不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奇怪。”
商以沫表情却不似白茵那么轻快,心里气的都要呕血,这人脑子肯定坏掉了,不然怎么会这样想!
“鸟语花香在你眼里还没有白骨遍地来的美好是么?”商以沫问这话时,只觉得字字诛心。
“你们若是想要活命还是待在东楼内比较好。”邪鬼灰紫的身影飘在商以沫身侧,忽明忽暗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白茵的想法似乎逗笑了饭饭,它突然出声道,“魔界并不是一个只有杀戮与血腥的地方。”
闻言,白茵手中杖微颤,她冷笑一声,“别说的你很了解魔界。”
“呵。”它轻笑一声,食指一弯,轻笑道,“那你为何要琢磨着如何改变这个世界而不是寻找魔界的入口呢?”
白茵愣然,略带暗红的眼珠瞧着它的神情,然后双手握成了拳,“你管的太宽了。”
口念咒术,蛇皇手杖蛇芯处突然浮现出了暗紫色的咒符,地面显现出了一个阵法,正好在商以沫与饭饭的脚下。
商以沫手心全是冷汗,却见饭饭眉目依旧冷静带着些许悲悯,眸光却染了一丝冷意,似在嘲笑着白茵所做的一切。
“以人之身入魔,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少,你当真清楚吗?白茵?”
饭饭叹息一般的话音一个字一个字的直入白茵的耳朵,字字清晰,又伴随着神妙的惑音,试图将白茵浑沌的灵台净化清明。
叮当当。
一声声如同清风拂过风铃的响声出现在耳畔,商以沫垂眸,却见脚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朵祥云,随着透明光罩的升起,猛烈的光束突然炸
开。
明知该是很响的爆破声,却听的朦朦胧胧很不真切,似乎离的爆破声源已经很远很远了。
透明光罩一收,商以沫定睛一看,眼前是一片树林,脚一落地,便迅确定了一个方向跑了进去。
七扭八拐的穿梭进一片林子内,绕过溪流过后,眼前的景色让商以沫呆了一呆。
远处是橘黄相间的河流,近处看,却是紫粉相间的颜色。天幕与水面呈一条直线的地方横跨着一条弯曲的银河,背景是一片墨绿色。
“我们已经逃出白茵设下的阵法回到了通同阵内了。这里是古南黍与古北墨国的分界线。”
商以沫蹲下身,指尖是水的冰凉,彩色的水,倒是冷的有些刺骨。
起身,转头,水眸环视周围,哪里还有饭饭的影子!
“饭饭?”她有些急了,“饭饭!”
它去了哪里?还是遇险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身影了呢?
嗷!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自水底传来,商以沫只见水幕拔地而起,上边站着一只四脚怪物,吐息粗重,雾气缭绕。上有黑红相接的鳞片,有墨色
的龙须,但看不出是什么生物。
商以沫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手上紫纱凌厉,一时之间,杀气腾腾,一触即。
“何方妖物!”她大喝一声,目光清冷。
那四脚怪物大吼一声,紧接着便朝着她张爪袭来,口中的尖牙如同一把把锋利雪白的匕,朝着她的脖子就要咬下。
商以沫头皮一麻,紫纱如剑,挡了四脚怪物尖利的牙,力道够足,打落了它头顶的一片鳞片,疼得它面目狰狞的悲吼。它前脚一踩,水幕之
中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水箭如雨一般,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商以沫头疼的想:这么多水箭,若是不好好应付,怕是要被刺成箭靶子了。
紫纱一扬,从中凝气化剑,旋身一转,雪白的长剑翻转,流矢纷落。剑锋划过,打偏几簇自她耳际飞来的箭矢。水箭落地,重化作了水,渗
入了地底。
她飞身,口念咒语,紫纱缠绕在四脚怪物头上的触角上,在它愤怒的纠扯下紫纱瞬间急出手,长剑冷冷的刺进它头顶失了鳞片防护的柔体
之内。
四脚怪物疯狂的大吼,一股压力自水底冲了上来,水柱四起,狠狠的打在了她的后背,血腥味顿时弥漫了开来。
商以沫松开长剑,避开又一水柱的攻势,玉足一瞪,落在了岸上。
她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心中又惊又急,这怪物的伤口复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杀死它。
水箭又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她心上一怵,对着地连翻了几个滚,狼狈的躲开。纤手一挥,再次凝气化剑,她眸光暗了暗,紫光自她手心流
溢而出。
她挺身而立,目光如冰,“你在找死!”
剑光所到之处箭落水静,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行止术,她最擅长也最不可以使用的术法。
今天是她第二次使用了。
四脚怪物吃痛,突然窜入了水底,紧接着所有的水柱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根巨大的水柱,朝着她袭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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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雪白的阶梯,雕刻着一缕缕复杂而奇异的纹路,饭饭心中没有丝毫情绪,一步一步缓慢的踏了上去。
九九八十一阶石阶,每走一步,便有一抹光亮自脑海中乍现,画面或喜或悲,或悯或狂,仿佛每一阶都是一次生命的轮回。
然后它停下了步伐,看着眼前白衣白的女孩。
平衡,它之前遇上的那个奇怪女孩。
“神君,原谅平衡强行将您带回。若是您不归位,平衡也无法归位。”女孩恭敬道,“月神与帝俊大人即将转醒。”
它抬眼,满目都是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触觉、听觉、视觉,一时之间仿佛全部失灵了似得。这里太过寂静,静的好似没有时间的流动。
“神君,这里是六和神殿,您居住的地方。”女孩又一次开口,雪白的眼睛内不参任何感情。
“六和……神殿……”它几乎机械的喃喃,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封冻了不知几个轮回的六和神殿被开启,一时之间,所有冰霜自动褪去,时间的沙漏开始翻转,神殿的时间又开始缓慢的运转了起来。
里边无色的桌面上,白檀香淡淡的白雾袅袅升起,宛如沉睡了许久的美人打着呵欠,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九重天外静寂了多年的银河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一颗殒落的星子突然高挂,回归了宿命的流程。
天界所有整理着六和八荒律法的仙君突然停下了手中笔,遥望九重天一角破开的云层。在那里,冰冻的神殿又散出了高华的微光。
审判神归来了,他们不用每日守着八荒律法了。心中的激动难掩,众人整理行装,纷纷前往天宫,向天帝禀报九重天的动向。
月神在沉睡中被惊醒,指尖互相点了点,眸中染了丝不明意味的笑意,匆匆赶往诛神塔。
兰相濡……回来了……
当饭饭被平衡与执法一白一黑两双胞胎似得孩子带上了诛神塔,它震惊在了原地。
诛神塔中央,玄铁的残骸一段段的散落在一具尸体旁。一片狼藉的地方竟然躺着一具衣着整齐的尸体,真是古怪。
远远望去,那个人墨簪束,体形修长,一身墨衣,眉目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犹如远山。
静静中竟透出十足十的矜贵来。
仿佛周身散落的不是一片狼藉的玄铁残骸,而是一朵朵盛放的优昙花。
“相濡,你总算回来了。”
月神圣洁雪白的衣裙无风自扬,绝美的容颜犹如月下的彩虹,她的声音清晰,却又带着些许朦胧。
“月神。”
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饭饭指尖抚着眉心,眼中闪过一抹沉痛。
“我一直以为是以沫不让你回来。到头来,原是你自己不愿归位了。”
月神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具陷入沉睡的身体上,她的眼睛黑的深沉,就像浩瀚无垠的黑夜。
“以沫魔化以后,你就陷入了沉睡。”她的指尖开始颤抖,面容却平静的犹如深潭。“相濡,后来我才知道,你的魂魄被小莲困在了那方世
界。”她的指尖指向层层雾霭的另一方,“若不是平衡乃是所有世界的守恒,只怕寻不回你了。”
饭饭没有看月神指尖指向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它不用去看,也清楚的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传说或多或少会偏离现实,被整改出许多个版本,但离不开改变不了的是故事的本质——
审判神确实被七叶紫金莲散了三魂六魄,神识覆灭。只是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便是整件事情的真相了。
“为何将兰相濡的身体留在那里?”躺在那里的躯体虽衣裳完整,但依旧被什么桎梏着。方才没有看清楚,走近了却看的触目惊心。
铁链从那具身体的手腕沿着手臂的方向穿入琵琶骨、脚踝处的铁链互相交叉着穿过皮肉,脖子旁却散落了几段铁链的残骸,身后是一片碧绿
的莲叶。
“就算是现在的你,即便不用我说明也了然了吧。”月神叹息,“不是我们不愿带走你,而是连接近你都难办啊。”
月神道,“以沫在这里施下了一个禁术,这个结界若是随意破坏,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饭饭蹙眉,“当年究竟生了什么事情?真正的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华隐他……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以沫……让她受了天罚?”
月神摇头,“我只知道,你为了以沫,剜了羞昙之心,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有命运的轨迹,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饭饭沉默,片刻又道,“华隐到底做了什么?”
月神凝目思虑了半响,“你除了恢复所有的记忆,想起当年所有生的事情,别无他法。”
饭饭抬头,眼前是一片漆黑。这个地方除了白就是黑——白的神殿,黑的天幕。时间缓慢的让人惊恐,仿若此处根本没有时间。底下是朦朦
胧胧的云雾,远处是一条条宿命的河流。指尖被一颗祈愿的星子纠缠的闹心,他屈指弹开。
执法与平衡一黑一白的站在饭饭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月神忽然微笑,摸了摸两孩子的头,“神君回来了,你们该轻松了。”
平衡道,“其实那位姐姐人很好的。”
执法道,“小莲本就很好啊。”
平衡雪白的眼睛像是黑暗处的光明,“小莲是小莲,以沫是以沫。”
执法漆黑的眸子仿若光明中的黑暗,“小莲即便从神界落入凡尘,她还是她,失了记忆不代表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饭饭忽然道,“将我送回去。”它的声音轻而稳,短短几个字,却仿若紧密的针刺入心脏。
月神道,“你不管这个世界了吗?”她手一挥,眼前的景象让人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世界那么大,守住一方或许精力过剩,但守住那么多个面的世界,却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有的地方男女混乱,有的地方将杀戮当作救赎,有的地方活人不在出生、死人不在死去,有的地方天与地颠倒,人倒立着走却不觉得不自然
……
世界的平衡被破坏了,所以执法不得进行,真正的世界……坏掉了。
“我们已经尽力挽救,只是打破平衡的地方越来越多。修复的度远不及崩溃的度。”
平衡语气平静的陈述,目光却是紧紧纠缠饭饭的双目,“神君,即便这样,您还是要回去吗?回那个姐姐创造出的世界中去?”
月神道,“小莲不让你毁灭,天便不能创造出另一个审判神。”
“要么我死,要么我回来。绝对不能打破这个守恒是么?”
月神柔和的面容朦胧了起来,她的声音也越飘渺,“六和八荒,不需要两位审判神。天……也无法创造出两个审判……”
真相很近但又似乎飘渺了起来。饭饭面沉如水,如果月神说的都是事实,那肯定只是真相的一部分。里边还有好多疑点并没有疏通。
兰相濡为何让小莲毁了自己的三魂七魄而小莲魔化之后又怎么能保持本心?
最重要的是,在世界逐渐崩溃的情况下,为何平衡会进入小莲创造的世界中?在通同阵内等待着自己的到来?天道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小莲又做了什么,兰相濡自己呢,他自己在最后到底想起了什么,从而让天罚中途停止了?
它抿了抿唇,或许此次自己是被平衡强制带回来的,月神都不知晓吧。
“执法、平衡。”饭饭垂眸道,“送我回神殿。”
执法与平衡低,一左一右的站立在饭饭的身边,同声回道,“是。”
空气中萦绕着气味浅淡而高华的白檀香,宣告着六和神殿的开启。月神目光淡淡,面容渐渐恢复平静,“相濡,你是要将时间重置么?还是
……”
很多时候,谎言是最好的东西。
肃穆而安宁的六和神殿矗立在眼前,威严、神圣。
饭饭顿足片刻,便迈步走了进去。指尖划开一堵无色的墙,雪白的地面突然下沉,露出了通往底下的阶梯。
饭饭轻车熟路的往下走,执法与平衡屏着呼吸,跟随自己的神君走了下去。
巨大的空间,依旧充斥着圣洁的白。一排排书架鳞次栉比,就像一座座高大的望不到顶的山脉,执法与平衡倒吸了一口凉气,跟随神君万万
年,从未知晓六和神殿竟还存在着这样的一个地方。
饭饭站在原地,指尖指着远处一排书架——第一千零八排第四列第三千二百五十八本书,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它的手上。
平衡余光瞥见,这本书没有书名,甚至连文字都未有,难道是……
天书?
“平衡,说说当初兰相濡下了什么命令给你?”
平衡无波的眼眸泛起一阵涟漪,神君不愿接受兰相濡这个身份么,所以他不称自己为“我”,而是称兰相濡。
“神君只让平衡潜入那个世界,并隐藏进通同阵,待遇上神君后……”
平衡止了言,右手抚上左胸,恭敬道,“是平衡强制带回了神君,忤逆了神君的命令。”
饭饭摆了摆手,“是因为崩溃的世界?”
平衡的头垂的更低。
“神明不该拥有多余的怜悯之心。”
平衡雪白的唇角微扬,“可是小莲硬是把平衡带的不平衡了呀,她带坏了平衡呢。”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少,万年前的记忆仿若还是昨天的事情,神君审判执法的时候,陪伴小莲的人是她啊,是小莲让她生出了心,一颗会因情
绪而跳动的心脏。
小莲看到银河祈愿的星子会衷心的为人们祝愿,看见殒落的星子会伤心感叹……
那样善良的孩子为何会入魔,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若人类注定要经历世界的重置,平衡自然会遵守天地的法则。只是神君,这样真的好吗?”
让世界重置,创造出新的世界,也就意味着,让一切归于零。这样的能力,只有创世神才做的到,自然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创世神所有的一切都将为天地付出,永归天地之间。
饭饭又何尝不明白平衡的意思呢,它静默良久,将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架。
“不该是这样的。他……他的目的不会是想将世界重置。”
平衡迟疑,“神君?”
“我不认为兰相濡会这么无聊……”
无聊?
饭饭噤了声,因为无聊所以下界寻了七叶紫金莲的花种并且培育出一个神魔共体的婴孩来?
等等,难道事实是因为……羞昙之心虽能保住以沫的魂魄,却没能保住她的柔体……
所以需要寻找新的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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