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百万拿出钩子来,在阿牛师傅的眼前晃了晃。
几个彪形大汉将阿牛师傅紧紧地按在地上,其中一人将阿牛师傅的衣服挽起,露出了手脖和脚踝。
锋利的钩子,映出了凌厉的光芒。
采玉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拦住。
那人正是沉默许久的璎珞。
此时,璎珞的表现,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沉着。她看起来并没有被这千钧一发的阵势给吓住。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钩子,心下暗自筹划。
当采玉冲上前去,要救阿牛师傅的时候,璎珞已经成竹在胸了。
那徐百万正要对阿牛师傅下毒手,璎珞轻声道:“徐百万,且慢。”
那徐百万刚才只顾得那金刻刀,却未曾注意璎珞原来也在这里,他转过身,看见了清丽脱俗,卓尔不群的璎珞。
一瞬间,他的语气就变的柔和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丝卑微道:“啊,原来是璎珞姑娘在此,我刚才失礼了。”
这话语虽然说的文质彬彬,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璎珞,好像要将璎珞的每一根头发都看清楚一般。
璎珞十分厌恶地别过头去,强忍怒气道:“徐百万,我和乡亲都知道你是晶石园最有威望的人。今日本是这采玉公子的出师之礼,一切都应该是喜庆祥和的。所以我想……”
那徐百万轻蔑地笑道:“璎珞姑娘,若是求情,我看你还是免开尊口罢。方才这老东西如此冲撞我,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若不杀一儆百,以后这晶石园,还有我徐百万的立足之地么!”
璎珞自是知道,这徐百万不过是垂涎自己的美色,哪里会把她的话当真呢。
但是璎珞却不慌不忙道:“徐百万,我本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未想给阿牛师傅求情,只是我想和你打一个赌!”
那徐百万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我只听说这璎珞姑娘擅长打结,却从不知道也会打赌。有意思,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个赌法。不过,我徐百万有的是钱,可以输给你璎珞姑娘,可是你璎珞姑娘,要输什么给我呢?”
璎珞浅笑道:“我打结一年的酬劳,都归你徐百万。”
徐百万哈哈大笑道:“璎珞姑娘可真能说笑,我堂堂徐百万,还能少了你打结一年的酬劳。这样的赌局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掉大牙?”
璎珞道:“那既然如此,你以为怎么赌,才合适呢?”
徐百万的一双眼睛在璎珞身上游走,他思索片刻道:“这样吧,若是你输了,便要进我徐家大门为妾,你看如何?”
璎珞正色道:“人都说徐百万行事光明磊落,未曾想如今也会这样不堪,生生地欺负起小女子来。”
那徐百万不解道:“此话从何说起呢?”
璎珞道:“既然是赌局,就要公平。我尚未说赌什么,怎么赌,你就先说我输了如何。看来你是赌不起啊,只想着赢人家,未曾想输!”
这徐百万虽说是晶石园的一霸,但是平时也颇好面子,见这璎珞如此说来,便笑道:“璎珞姑娘言重了。我只是说随口一说,怎么会输不起呢。我堂堂五尺男儿,怎么会出尔反尔,占你们姑娘家的便宜。你说吧,若是我输了,你想怎么样?要多少钱财,尽管说来。”
那璎珞道:“我从来不喜这金玉之物。虽说经过我手的珠宝玉器不计其数,但是我从未真心起过喜欢的念头。近来我更觉得这些玉器被雕成俗套的样子,十分腻歪。所以你的钱财,尽管留着自己享用罢。”
徐百万道:“那你要什么,说与我听来,我再看赌与不赌。”
璎珞缓缓道:“我只要你放了阿牛师傅,不再为难他。另外,也不要再想得到金刻刀,给采玉的出师之礼行个方便,这就好了。”
徐百万呵呵笑道:“这个好办,这要你能应允我的条件,就可以。只是不知道璎珞姑娘要赌什么呢?”
璎珞道:“就赌打结吧。这个我最在行。我现在把这阿牛师傅,用我独创的结艺给绑在柱子上,你不是带着家丁么,他们可以一起上,如果一炷香的时间不能解开,就算我赢了。如果解开了,就算我输。不仅我跟你回去做你的妾室,而且我从此不再为任何玉器打结!”
璎珞此语一出,围观的人都议论纷纷道:“璎珞姑娘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这个徐百万已经黑了心肠,不会善待她的。”
还有几个小女孩抚摸着自己的香囊说道:“这兰花络、美人络都是璎珞姐姐给我们打的,她若是不打结,我们以后找谁呢……”
采玉此时从人群中走出来,向璎珞姑娘深施一礼道:“璎珞姑娘,我深深佩服你的人品。但是此赌真的打不得。你结络的手艺再高超,也抵不过这些家丁。正说所双拳不敌四手,你若是输了的话,这一世的幸福就毁了。所以我还忘你能三思而后行。”
此时,这徐百万奸笑道:“璎珞小姐,方才你说过,只要能解开你的结就可以。可是你并未说如何解开。我看,无论是刀劈、斧砍、还是火烧,都能算解开。你说是么?”
此言一出,连采玉的母亲都大惊失色,她连忙上前对徐百万施礼道:“我和璎珞姑娘有事要说。”
说罢,将璎珞拉至角落,压低声音道:“璎珞姑娘,此赌万不能打啊。徐百万这么一说,你定是必输无疑了!你想想,你用的丝绦能有多结实,他发起狠来,一通乱砍,什么结不被砍断!你若是与他为妾,则永无重见天日之时了!此事因为采玉出师之礼而起,我断不能看你跳进火坑!”说着,她竟滚下泪来。
采玉连忙拿出手绢给她擦泪,一边道:“大娘,您不必担心。我既然说出去了,自然有对付他的办法。我打的结,别说是这几个家丁,就是整个晶石园的人一起解,也解不开的。”
说罢,采玉走到徐百万面前,神色从容道:“徐百万,我劝你莫要动刀劈斧砍的心思。我的结,只能老老实实用手去解。你越是用蛮力,它就会结的越近。”
这徐百万本就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他想,哪里几个花结就这样厉害起来。于是笑道:“好,璎珞姑娘,到时候你不要后悔!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若是能嫁入我们徐家,整天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财宝,丫鬟佣人一大堆,有什么后悔的。璎珞,怕是你早就看上我了,想这么个办法来给自己说媒吧?”
这一席话说得璎珞怒气上涌,但是为了救这阿牛师傅,她也不便立时发作。
她只好强颜欢笑道:“徐百万说笑了。你看我这体格清瘦,本身没有这富贵之命。比不上您心宽体胖,万事无忧。”
璎珞这话说的软中带刺,有些头脑的人听了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徐百万却并未理解个中涵义,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璎珞走上前去,开始仔细地打结。
她打的这个结有讲究,叫做“涟漪结”。这个结就像是水中的涟漪一样,环中套环,无穷无尽,而且更有一种世人不知的妙处,令人惊叹。
她给站在柱子旁的阿牛师傅使了一个眼色,便开始将结绑在他身上。
一开始,她的速度尚属平常,可是随着一双灵巧的手越来越快,众人只看见两只纷飞的蝴蝶在阿牛师傅的身上飞来飞去。
少顷,那阿牛师傅被五花大绑,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结子。
那些结子的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像草,有的像花,还有的竟然有些像书法。仔细看来真是令人眼花缭乱,无处下手。
这徐百万的手下,其实本来就是一些江湖莽夫。对如此精巧的结艺,根本就无计可施。
他们看了看这蜘蛛王一样的绑法,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徐百万道:“不会巧解,就硬攻。你们难道不会用兵器么!”
这些人无法,就从腰间取了匕首,要去解那繁复无比的涟漪结。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结好像是互相关联的,他们用匕首去割其中一处的绳子,整个绳子都会紧缩起来,于是便出现了越割越紧的情况,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且他们仔细看看,那看似没有疙瘩的绳子上,还密布这千千万万个数不清的小疙瘩。这匕首一割上去,马上就会滑走。根本就无从下刀。
这下,这几个家丁彻底傻了眼,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从怀中取出火石来,想用火把这些绳子给烧断。
于是他便引燃了一根灯芯,想用它烧开这千回百转的结艺。
可是,当这火一接触到那些疙瘩的时候,更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这绳子遇火会紧缩,所以这些小疙瘩就好像会游走一般,渐渐地聚拢在一起。
本来看起来还可以挑开的一些小疙瘩,竟然抱成了一团,成了一个无法可解的大疙瘩!
这些家丁傻眼了,于是眼巴巴地看着徐百万。
此时,那璎珞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她对着一干家丁道:“我已经说过,只有老老实实地用手解,或许还有希望。硬来的话,只能让这些结子更加难解。”
此时,一个人突然喊道:“我就不信这个邪,让我‘户无锁’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