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骂之中,李宪第一个想法就是找帮手。
在院子里寻摸了半天,看了看过年七十六的李道云,又看了看一辈子没跟人打过架,只把自己爹推过沟里的李友,再看了看虽有点儿战斗力,但是根本不能用在这种场合的吴胜利,以及个头比狗窝没高多少的李匹。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大黄狗身上。
不顾身后李洁的拉扯,他直接走到了狗窝旁,将那自夏天家里盖房子起体重狂飙,膘肥体壮,比猪小了只两圈的大黄狗链子解了下来。
狗不是什么好狗,就是一条土狗。可这狗看家护院的本事极其了得,而且爱管闲事儿。不光是自己家来了外人会叫,大晚上如果谁家有什么动静,它也得先吼两嗓子。
隐隐之中,身为这一带的狗中居委会大妈。
嗯,当初李友为了能抱狗崽子,养了个母的。
不过饶是如此,将狗链子往自己胳膊上一缠,李宪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震!
恶犬在手,胆子壮了不少。
对身后已经走出门的家里人一摆手,“他们人多,你们别出来,进屋躲躲。”
然后,便牵着大黄大步来到了院子门前。
刘广发破口大骂,见到李宪牵着狗出来了,朝着大门上吐了口痰:“李老二,你还带了点儿种哈?说,今天这事儿怎么整?”
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站了好大一票人。最前面二十多个,岁数都不大。有很多李宪认识,不过在林场之内,这些青年职工都归团委管,平时组织劳动或者是进步,也都得团委定。
所以就算是认识也是白扯——这个场合李宪可不指望他们念着乡亲情。
而在这些人之外,则是老刘家的左邻右舍。这些人倒是没拿家伙,站在那里更像是纯粹过来助威的。
见李宪出来,这些人立刻指指点点,有的高声吆喝几句。
这一番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邻居。虽然平日里和李家相处的都不错,可是刘会计在林场里权大,一般人不敢得罪。有心想帮的,也只是站在自家院子里,以“过年”“和气”等根本不会被人理会的论点大声劝说。
吵吵嚷嚷之中,李宪将在大门前站定,看着被大斧劈砍的破了相的铁大门,乐了。
大门没锁,如果对方想冲进来,随时可以。从这一点看,对方心里还是有点儿顾忌的。
他心里有了底,将刘广发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刘老二,你这是啥意思?”
“我啥意思?我大哥现在还被你的人扣着呢!没说的,我爹岁数大了,不能拿你咋地,我刘广发可不管那套事儿。今天大哥好模好样的回家那没毛病,不然我跟你没完!”
“对,没完!”他身后,几个小青年吆喝了一声。
见对方气势做的很足,可是连院子都不敢进,李宪摇了摇头:“刘老二,你是存心想为难我李宪喽?说让我放了你哥,可你知不知道你哥昨天想怎么对付我?呵。”
刘广发语气一滞。
这几天他都在伐木场带着团员赶任务了,今早才换了班从山上下来。具体的情况,家里已经和他说了。
帮亲不帮理,这个场子要是不找回来,非得靠着登门拜年认错了解,那老刘家的脸以后在林场里也就算是折了。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在林场这样闭塞的环境之中,有的时候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刘广发讲不出来道理,只是不住怒骂,李宪摇了摇头。
论武力,整个李家现在就自己这一人一狗,现在自家只有一干一亲两个爹,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爷以及一个毛头小子。
面对对方二十多青壮,外加怕不是得有五六十的啦啦队,绝对是抗不过的。
可是刘广发却选择跟自己理论打嘴炮,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吗?
哎,看着像是王者,可惜是个青铜。
望向岁数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刘老二,李宪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回家告诉你爹。不用他赔礼道歉,也不用他下跪认错。过来,拜个年,保证以后不使什么下三滥的路数,你大哥今天就能回家。”
说完,他也不理刘广发。牵着呲牙气势做的很足的大黄,反身回了院子。
他料定,刘老二除了在院子外搞搞破坏,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毕竟,昨晚森保科的态度转变,应该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可就当他暗暗得意,自己又用嘴炮和气势下了一城之时,道口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叫骂。
“你们想干啥?我就问问你们围着我大哥家想干啥?!兄弟们,抄家伙!”
都走到院子里面的李宪一回头,就见着将穿着军大衣,胶皮唔勒大靴子的徐兵,带着七八个人跑了过来。
这货手也快,还没等李宪叫他,直接在道边捡了根柴禾,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着人群就轮了过去。
正在拿着大斧继续劈砍大门的刘广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马当先的徐兵一柴禾给抽沟里去了。
见到团副挨揍,那二十多个小青年不干了。抄起铁锹和斧头把子,伴随着骂娘和怒吼,和徐兵等人扭打在一起。
本来还算克制的场面急转直下,彻底控制不住了!
李宪一拍大腿,赶紧冲了过去。
可是眼见着双方乱做一团,都被激起了血性。要是这时候插手,凭借这一人一狗的战斗力,怕是直接就得躺。
毕竟,自己不是传奇道士啊。
他只能站在大门口,大喝住手。可混战之中,根本没人理他。
正在这时,一声大喝从人群之外炸响。
“都他娘的不想好了是吧!都给我消停点儿!”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林场的那些小青年一愣,待看清一个披着大衣,带着解放帽的中年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立刻退出了战团,闪到了旁边。
来人,正是八六林场一把手,高明他爹——高大义。
两拨人分开,李宪立刻走上前去,将拎着柴禾棒子的徐兵等人拽到了一旁。将现场的局势一打量,稍稍放下了心。
好在是冬天,所有人都带着厚厚的狗皮帽子,大衣下面套着大棉袄,二层棉裤穿的厚实。
虽然这都是林区冬季的标准常服着装,可是在当前这种程度的械斗之中,无异于是三级头三级防加身。
虽然看起来打的挺热闹,但是其互相都没什么损伤。
一旁,高场长呼喝住了场子里的那些小青年后,嘟噜着猪腰子脸,瞅了瞅李宪。
“李老二,你出息了啊。昨晚上找森保把刘家老大给扣了,早上又上门找刘会计麻烦,现在又找外人过来对乡亲动手。李老二,你他娘的现在大手子了啊,不把咱林场放在眼里,不把我这场长放在眼里了是不?”
听到这话,李宪眉头一皱!
这话不仅听着不舒服,而且不对味。
“高叔,事儿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将大黄拴在了大门旁边,拦住围了过来想反驳的李友等人,道:“凡事得讲个道理,刘广胜因为啥被扣?还不是因为他找人过来祸害我。刚才打起来又是因为啥?刘广发要是不带人来堵我们家大门,能?再往前说,昨天下午知为啥和刘老大结了怨仇?你是场长,心里能没有数?”
高大义的脸沉了下来。
虽然刘会计管着大账,可林场那点儿事,哪个能绕得过一把手?
林场,林场,靠林木吃饭。
所有人都是。
高大义脸色微微变换,他不准备较这个真儿。
较不明白,也不能较。
想着昨晚虽然是刘广胜先发的难,但是双方的手段都不光彩,他一挥手:“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森保科那边你去说个话,把人刘老大放出来,今天这事就算拉倒。八九林场不是你自己个家,你要再这么横踢马槽的闹下去,看我怎么治你!你干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就算说破大天也没道理,闹到徐局长那去老子都不怕!”
李宪呵呵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数。
一二把手鼻孔不通气,那是扯犊子。
看来自己的木材的生意,还真是得罪了不少人。
“那您有招就使吧。我还是那句话,让刘会计过来拜个年,这事算完。”说完,他直接一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就在这时,两台汽车从大道上拐了进来,见到这边人群按了几声喇叭。接着,头车的驾驶位车窗降了下来,一人伸出了脑袋。
看着气势汹汹的人群,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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