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丽,春风花香草,泥融飞燕子,花暖睡鸳鸯——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微风拂柳,花俏枝头,万紫千红,蝶飞燕舞,满目繁华生机。
“姑娘快别又一个人闷着了,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今儿景色又这么好,姑娘多少出去顽会儿,没得白来一趟,辜负这好韶光——”静谧如画的小院内,一身翠衫的少女刚出了屋子便见自家姑娘又开始研究桌上的棋局,心思一转,快言快语的她当即便嘟着嘴道——也打破了这一室沉寂。
“我这不就在院子里?再好的风景一抬眼就能看到!”闻言,一袭青衣的少女抬眼笑看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丫头,随即又低下头去盯着眼前的棋盘。
“这么好的风景,姑娘怎么能不专心看?过两天回去了想看也看不到了!”娇嗔着抱怨一声,抬眼看到从前面的桃花林里采了桃花出来的少妇,翠衫少女当即便娇声道:“红绡姐姐,你快劝劝姑娘,好容易来庄子上玩,姑娘现在又开始对着棋局发迷了——”
却原来这快言快语的翠衫姑娘正是关璎的丫头紫箩,那青衣少女自不必说了,正是瓜尔佳府的二姑娘关璎。
“姑娘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了?你要是实在闲得无聊便与我一起来做小点心,别缠着姑娘——”已经嫁为人妇的红绡身上明显透露出成熟女人的韵味,听了昔日小姐妹所诉,她也抿唇轻笑。去年秋天来庄子上的时候,十八岁的红绡嫁给了庄子里的张武,之后夫妻俩便留在了这四宜庄——
“正是,马上就嫁人了,多学点东西才是正事!”听到这里,关璎也摩挲着手中的棋子笑道:“江婶都在厨房忙活,你还不赶紧去好好表现表现?”江婶随了夫姓,一家都是章佳氏的陪房,在红绡过来之前一直是她们一家守着这个庄子,紫箩要嫁的便是她的小儿子江小山。
“姑娘在这里,奴婢自然是陪着姑娘了——”略有些羞赧跺了跺脚,紫箩勉强找了个说辞。
“真的?”看着眼前陪伴了自己快五年的丫头,关璎也微带狭促笑道:“那好,我去厨房看看,红绡,我们走吧,你的点心也要快点做——”
“姑娘——”娇嗔低唤着望着自家主子,踌躇片刻紫箩也红着脸咬了咬牙:“去就去——姑娘就会捉弄人!”
“说得不错,我也就只是会捉弄你!”低笑着放下手中的棋子,关璎也极诚实道——四个丫头里,就紫箩一个直爽到有些没心没肺的性子,不捉弄你捉弄谁?
看到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去,旁边拎了小竹篮的红绡也含笑跟上,
内院小厨房里,一位两鬓斑白大半的妇人正在剔出猪脚的骨头,碧纱刚把切好的豆丝装盘,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灶下添火——
看到来人,那位妇人——也就江婶当即便笑望着关璎开口:“姑娘怎么来这里了?紫箩姑娘快给主子取个凳子坐下——红绡你也到姑娘身边伺候着,篮子放下就好,这点心老婆子我还能做——”
红绡虽是关璎身边放出来的丫头,到底已经不在跟前伺候了,江婶便直呼名字——也是两个人相处久熟悉了。对紫箩尊称“紫箩姑娘”,只因她还在关璎身边伺候。
“江婶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冲妇人笑笑,关璎也拍了下紫箩丫头的肩语带猜促:“姑娘我进去了是添乱,紫箩姑娘就替姑娘我做一道菜,免得呆会儿吃着不好意思——”
“红绡姐姐你陪着姑娘吧,我进去帮忙。”见此,紫箩也认命叹道,也不去想屋里的江婶即将成为自己的婆婆,只当自己只是姑娘身边的丫头。
“那我今儿就躲躲懒——辛苦妹妹了!”红绡虽然在四个丫头中最是年长,性子却也最是软和,听了几人的话,当即便将手上的一篮子桃花放下,又对紫箩笑道。
待屋内四人重新忙和起来,关璎也冲旁边的红绡道:“我们出去转转吧!”这么些年了,她还是不习惯在别人做活的时候自己在旁边当个监工!
桃李吐蕊杏花娇,迎春若锦柳如仙——
主仆二人出了庄子便顺着门口的青石大道漫步而行,看着自己一手规划建起来的花山果园,关璎也难得满心安逸欣赏起周边的春景。
黄灿灿的迎春并间或相隔的梅树一起圈着整个庄园,庄子东边是一片红白相映的桃园,间或有几株高拨的梨树,桃林往前,一片碧油油延伸到路边的翠绿,里面却是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此刻几个人影正在地里忙碌。西边也是一片青绿,种的却是秋冬时令斗艳的花卉,紧挨着庄子一边,稀稀疏疏一小片纤细而挺拨的竹林将青色的宅院掩了大半——
宅院门口南北走向三米多宽的主干道全用青砖铺设,两侧一行随风婆娑的碧柳一行怒放争艳的玫瑰将普通的小路也装饰成了柳荫花海般的青缎,两边通往各处的小径也装饰了各色鲜花,幽雅的君子兰,精巧的金盏菊,娇美的山茶花,火红的杜鹃……而且,因为关璎勤于修炼异能之故,每一次异能用竭再重新修炼,就使得庄子周围的花木不但花期早了大半个月,而且开得极为绚丽多姿,若只看花木之娇艳丰茂绝对算得上京郊第一庄,不时引得过往的游人和附近庄子的女眷留恋观赏。而值此季节,走在这样的山庄小路上,任你有再多的愁云烦绪也要暂时抛诸脑后。
忽然,一阵越来越大的马蹄声突然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回头望着来人方向,略一迟疑,关璎也对身边的红绡道:“回吧——”
主仆二人转身没走几步,五骑马蹄声已经自路口而过,不想随着一阵马儿的嘶鸣,对方却又停住了,接着便有一个粉衣女孩持鞭策马来到了关璎主仆面前——
感觉到马儿从身后不断逼近,主仆二人靠着本能不自觉靠在一起往边上避开,红绡脸上也明显带着紧张——
看到这一幕,策马拦在二人面前的少女不由得嗤笑出声:“做什么这么紧张?能在这边置办庄子,应该也是八旗官家女子,怎么还会怕马?”
“姑娘招呼不打一声便骑着马从别人背后蹿出来,是个人都要吓一跳!”抬头望着马背上精神奕奕的明眸少女,关璎又拍了拍旁边红绡的肩,末了又淡淡开口:“姑娘可有什么事儿?”
“你这人真没意思,自己胆子小还怪别人——”见关璎脸上的神色淡淡,向来甚少受过这种冷遇的少女也恹恹道。
我胆子小?在心底冷笑一声,关璎语带敷衍问道:“姑娘若没有什么事,我们可就要走了。”
“罢了,要走就走,本姑娘还一定要巴着你不成?”看出关璎对自己的不耐烦,少女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怒意。
说了这么两句话,关璎便看出眼前这位一定是个高门大户里自小娇惯着养大的千金小姐,若是在瓜尔佳府,她还会小心应付,可是如今出了北京城,在这个庄子里,她不准备奉陪——想到这里,她当即冲对方略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不想这时,又一位明眸齿皓的锦衣女子策马过来,看了一眼关璎主仆二人,随即蹙眉对之前的少女:“欣儿,怎么了?别人不愿意那就算了,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何必在这里招恼?”表妹之前说想进这庄子的花海中逛逛,此刻见双方神情不豫,来人便认定自家表妹的要求被拒绝了——虽然她心里极是窝火,却也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准备搭理眼前的主仆!
“姑娘,我们回吧,江婶她们怕是等着我们开饭呢!”旁边红绡看到这里,直觉告诉眼前她这两个姑娘不太好惹,当即便小声提议,想要让自家主子避开。
闻言,关璎也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头也不回抬脚离开。
“表姐,你看——怎么这样态度?”第一次被人当成空气般无视,少女当即便气呼呼抱怨道。
另一道高傲中明显带着鄙夷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小家子气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懂得什么待客之道?好了,谁让你自己来找气受……”
“姑娘——”闻言,旁边红绡半是恼怒半是担忧望着身边的关璎。
“没事,走吧。”淡淡看了她一眼,关璎彻底无视了身后那两只贵二代!
一段小插曲微微破坏了主仆二人一天的好心情,不过待回到院子里,看到江婶等人欢喜的笑容,关璎便迅速将之前的一幕自脑海中甩去,随口与紫箩逗笑,又吩咐摆饭——
江婶紫箩都是爽利的性子,碧纱也是个踏实而手脚麻利的人,再加上一个勤快的小丫头小灼,很快一张石桌便摆满了六七分。
一份猪脚粥,一个鲫鱼汤,一盆凉拌三丝,一份桃花香糕,一盘寿桃素馅包——有干有稀简简单单几个菜倒也够主仆六个人吃了。
“我们这也算得上一个桃花宴了吧?”刚坐下,紫箩便笑嘻嘻开口:“猪脚粥是用桃花粉炖的,鲫鱼汤里加了桃仁,这拌三丝也可不正是桃红柳绿蕊芳白?”
“好一个桃红柳绿蕊芳白——嗯,紫箩越来越有文采了!”闻言关璎也笑着开口:“要不这鱼汤和猪脚粥紫箩也给取个新名字?”
“姑娘就别取笑我了,真让我来取,我就叫它桃花猪脚粥和桃仁鲫鱼汤!”眼珠子一转,紫箩又望着关璎笑:“要不姑娘来取吧?反正姑娘文采好,区区几个菜名还难不倒姑娘——”红绡碧纱也都抿着唇轻笑——
心思一动,关璎也觉得该给那两个菜换个有气质的名字,略一沉吟,她便指着碗里的鱼汤笑道:“这鲫鱼汤就叫鱼莲春戏,至于这个粥,《神农本草经》载桃花令人‘具有好颜色’,有美白去斑之郊,令人颜白如玉——切碎煮好的猪脚肉微黄如豆,不如就叫玉颜豆蔻好了!”
“这玉颜豆蔻粥好,可是这鲤鱼汤里是桃仁而不是莲子,为什么叫鱼莲春戏?”
“玄妙就在这一个‘春’字——”
“哦,奴婢明白了,莲开夏秋二季,春天自然要属桃花当令——鱼汤中既不见桃花桃肉,那自然就是桃仁了——”这紫箩虽说性子跳脱,在关璎有意识的培养下,却也非常善于思考。
“不错不错,说得好极了——只是还有一点,桃仁和莲子都是含苦带涩,桃花和芙蓉又都是用来形容女子好颜色,唔——江婶、碧纱,你们看,此刻我们身边不就有两位面若桃花芙蓉如面的美人儿?”说到最后,关璎分别用手指了下坐于自己身边的紫箩和红绡两人——接着便轻笑不已。
“正是正是,两位姑娘都是像那什么桃花莲花一样好看呢!”江婶当即便附和着关璎的话爽朗笑道。这两人一个是相处了近两年性情极好的晚辈,一个娇俏活泼又即将成为自己的儿媳——她自是怎么看怎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