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右手一挥道:“事已至此便不留客了,我送列位出寨,请。”
肖思南和银涛心中虽然气恼万分,想要报复一番,可惜身体无力,站起来亦感困难,只得怒目而视。
肖珂道:“我表姐体力还未恢复,得再歇一会才能走。”
老者道:“即然如此,各位就先坐上一会吧,老夫寨中还有事要料理,这就失陪了。”带了八个弟子就向外走。
银涛道:“婆婆,不能让他们全走了,得留一两个。”
肖珂问道:“为什么?”
老婆子领会其意,知他怕对方施展诡计,向老者喊道:“客人未走,主人先退,未免有违待客之道吧。”说话间向前欺进。哪知九人脚下猛奔,双手向后齐齐甩出,一时间数百枚细小的银针如牛毛细雨般夹着劲风铺天盖地射将过来,将她裹在其中。
老婆子追出时以防有变,且见这数百枚银针风声劲疾射来时,眼中顿生怒火,双臂一振间两幅宽大的衣袖平展开来,如两面大旗,上下翻飞,将全身上下遮掩得风雨不透,只在瞬间,数百银针尽皆钉了袖上,密密一片,泛出点点青光,可知浸过剧毒。老婆子见九人已在门外,喝道:“物归原主吧。”大袖轻抖,银针脱袖倍速射回,哪知九人动作异常迅捷,听到声音已知不妙,伸手抓过院中站立的另外九人挡在身后,九声惊呼刚起即歇,九人脸上钉满银针,软软倒下,脸色由白转黑,七孔出血。
九人一躲过银针后袭,即刻窜入百余名山贼中间,八个弟子分八方而立,老者身处其中,叫道:“死老太婆,快带了你那私生子养的小孽种出来受死。”
老婆子跨出门外道:“想以多为胜吗?在我老太婆眼中,你们这帮小毛贼直似蝼蚁,杀之犹如反掌。”
老者从旁边一人手中接过一条精钢铸成的大蛇来。这蛇粗若儿臂,高可齐肩,鳞纹可见,躯体扭动似在游逸,身子中央偏又盘成一个圆环来,蛇口大张,长信外吞,獠牙倒竖,形态恐怖至极。用这样的大蛇来做兵器,武林中恐此一家。
老者将尖尖的蛇尾向地下一插入土近尺,大喊道:“老乞婆,今日就让你尝尝我银环蛇杖的厉害。”
老婆子见了蛇杖微微一怔,随之冷笑道:“古征,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老者惊道:“你怎会知道我的真名,你到底是谁?”原来他果然名叫古征。
老婆子道:“三十年不见,若不是你这条破铁杖,我还当真认你不出了。你主子闫斩当初是怎样向我立下毒誓的,你没有忘记吧?”
古征道:“我师父他……他……三十年前……你是……你是西门萍慧?”
老婆子道:“不错,你终于想起来了,闫斩的誓言你还没忘吧?”
古征双手抖动,口眼圆睁,头上冷汗滚流而下,恍如面对最可怕的鬼怪一般,半晌才颤声道:“不……不是我要来的……是师父……是闫斩,他……他说收我为徒,传了我几手武功,让我来监视中原武林的动向。我……我真的不敢有违您当日所言,我是被迫的,不来闫斩就要杀我。”
西门萍慧道:“是你贪图他的武功甘冒风险吧?你既然占了‘九风山’做了山大王,看来是很喜欢这里了,以后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古征连连点头道:“是是,在我有生之年绝不踏出‘九风山’半步。”
西门萍慧道:“我老婆子可没几年活头了,若是我一闭眼,你又下了‘九风山’我可是无可奈何了。”
古征急道:“不不不,我发誓,若我踏出半步,让我天打雷劈,蛇咬狗嚼,死无葬身地。”
西门萍慧道:“这又何苦呢?我老婆子已害得你违了一次誓言,若再害你死无葬身地,那可太过意不去了,你还是在这‘九风山’上挑块风水宝地合身而眠吧。”
古征呆立良久突一咬牙喝道:“布阵,既然乞饶不成只有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了。”
他一声令下,百余名山贼立时分作八股分站八个徒弟之后。古征蛇杖一挥,阵中分开一条通道来。
古征道:“要杀我就放马过来吧,我老古烂命一条任由你拿。”
西门萍慧冷冷一笑,说道:“小小‘八斩风雷阵’岂能困我?”大步上前,阵势立时合拢,百余人在八个弟子的带领下交互穿行,刀光霍霍。西门萍慧一掌拍出,古征蛇杖一格,闪身进入阵群,八名持刀山贼上前将他护住。
阵势变幻不定,刀光闪动却无人进攻,西门萍慧知道这是在寻她破绽伺机而动,便不理睬,阵势是如何变化她此时已了然于胸。看着四下闪动的人影,禁不住回想起当日与丈夫钻研各门各派阵法的情形来,心中一阵酸楚。
古征见她呆呆出神,蛇杖一挥:“杀!”十六条大汉从阵环中一跃而起分八个方向凌空斩落。西门萍慧从发际中拔下一支玉钗来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蹭蹭声响与十六柄钢刀一触而过,十六个大汉本是来势汹汹凌空劈落,哪知刀尖与她玉钗相触之间,身体如遭雷击麻木不仁,扭曲几下平平地摔向地面。
不等这十六人落地,又有十六条大汉凌空劈落,地上三十二人一齐围攻,两厢同时发难,一个人纵然长出百只手百只脚也自不敌。西门萍慧见状弹地而起直冲向天,转身之间玉钗划落将空中十六把钢刀振落,双脚连环飞踢将十一条大汉踢落众人之中。不等她向另外五人动手,脚下众山贼已然聚合刀尖上指直刺脚心,三十二条大汉又自圈外跃起挥刀猛劈,天上地下竞相发难,比之刚才又凶险了百倍,西门萍慧不由得大惊。
这“八斩风雷阵”本算不得什么精妙阵法,但古征自上山之日起就开始防备她和另外一个厉害对头找上门来,因此在创建“九风寨”时下了一番大的苦功。他并不是抓了人来做山贼,也非收罗一帮乌合之众为己所用,却是将江湖中有名的山寨一个接一个地挑了,将山贼中的武功高强者制服后收为己用。一连挑了三十多个大山寨才挑出一百多号人来,可谓个个都是精英,在将这一百多人收服后,他又收下了八名弟子,将自己的所学对半传授,使他们成为山贼中的骨干。从建立山寨后便开始对这帮人进行严格的训练,此时已到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地步。
一个普通的阵势让一帮武功高强的山贼使将出来,威力猛增百倍。西门萍慧身处刀林之中,无暇多想,左脚上踢,一名山贼手骨折断,钢刀脱手,被她伸手一晃而出刀影闪烁,十多个山贼双眼流血惨叫不已,又十多个山贼右手齐腕而断,三十二人悲声嘶叫跌落刀丛。她此时上冲之势已尽,向下飘落间倒转身来,头下脚上冲击下来,手中钢刀插处,五六人右臂齐肩而断,惨呼不已,聚集的人头哗地向四下退却。
西门萍慧一举击退众山贼的围攻,脸上却无半点欢喜之情,心中暗叫:“惭愧。”她曾经发誓不再用夫家武功,哪知危机关头还是不由自主地使了出来。
众山贼虽遭挫败却不愿就此放过,未曾受伤的山贼自后涌上围作一圈,将刀挥舞得水泼不入,布成一道光影慢慢迫近。西门萍慧连出两下快招发出一片叮当之声,却只阻得他们一阻,并不能伤其分毫,这帮山贼以严密的防守作为进攻的前盾,使得对方无处发招。
肖珂见西门萍慧被困,心中大急,叫道:“奶奶,我来帮你。”自后冲来,她不愿伤人,只是出手点穴,四五个大汉应手而倒。
古征见肖珂冲来,心道,此阵最易从外攻破,若让这小姑娘杀出一条通道来,这帮人哪里还能抵挡。喝道:“小东西休要泼野。”挥动蛇杖欺上前去。
肖珂猛然看见他手中提了一条大蛇扑来,吓得连退两步。古征心中大喜,挥杖扫她腰际,杖剑相交,火星四射,两人手上都是隐隐发麻。肖珂一剑削之不断才知是条假蛇,胆气立壮,刷刷刷向古征连刺三剑,古征嘿嘿怪笑,蛇杖倒提,蛇尾如锥斜斜化解了第一招,蛇身圆环翻转化了第二招,蛇头又再伸出咔的一下,蛇嘴合拢,将“痴星”剑紧紧咬住化了第三招,脚下横扫,左手成拳猛击对方面门。
肖珂不愿弃剑又无可避,情急之下也是左拳右腿,下扫上击,啪啪震响,直觉得手骨欲碎,腿骨欲折,痛苦难当,险些掉下泪来,不过也在这一撞之中,右手借了对方的三分力道,削断蛇口中的獠牙,挣脱出来。
古征内外功夫都已有很高的造诣,这一撞自然无关痛痒。一招“釜底抽薪”蛇杖扫其下盘,待得对跃起,转身之下左拳又出。肖珂已吃了一次亏,哪里还敢再与他老拳相撞,凌空扭转身形,斜地里跃开,古征心中大喜,连进三下快招,立时将她压在下峰。
这条银环蛇杖乃是古征的成名武器,自师父传艺之时便握在手中,距今已有四十多年的时光,杖上的功夫可谓耗上了毕生的精力,自是非同小可。而且蛇杖本身就是专为克制刀枪剑棒等狭长灵动武器所铸造,对手如使这般兵器必定吃亏。肖珂虽然内功高强,所学的是上等剑法,剑又是好剑,只因对敌经验太少,难展所长,又被对方攻了短处,形势越来越是凶险。
西门萍慧正自苦思破阵之法,瞥眼间看到肖珂被古征的蛇杖迫得接连退败,心中大惊,窜起身来不等众山贼反应过来已踩着众人肩头到了肖珂身旁,挥起一刀劈向古征头顶。古征正自得意,哪料得对手来的这般快捷,惊起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就地一滚就要躲开,西门萍慧飞起一脚正中其背,将他踢向刀丛之中,眼看无幸。肖颖航和林中月却从众人头顶越过将他架起,落在一片空地上。
厅中,银涛和肖思南服下解药后内力慢慢恢复,手脚力气渐增,不等到恢复,便满怀愤怒地冲到厅外,伸手间夺过两柄单刀,将四个山贼劈落在地。
肖颖航见对方来势汹汹,己方死伤越来越惨重,说道:“师父,我们快走吧,对方手段厉害,我们暂且下山避上一避。”
林中月也道:“对呀师父,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暂且避过今日锋芒,待来日重整旗鼓,将他们尽皆杀尽,以雪今日之耻。”
古征摇摇头,嘿嘿冷笑道:“今日未必便败在他们手上,我这‘九风寨’可是白建的?”然后向众山贼喊道:“布‘洪水阵’,将敌人尽皆逼入‘九风堂’。”
众山贼一得令,哗地四下拢来刀尖向前,一个推着一个挤作一团,洪水般向五人猛推过去,五人见势暗叫“不妙”,举手间刺死了冲在前面的五六人,后面的山贼毫不理会,仍然全力前推,前面的死人不曾倒下,却做了后面之人的肉盾,挡住了五人的刀剑。这伙山贼虽然死伤过半,但能攻敌的仍有四五十人,凭五人之力如何能够抵挡住这洪水般的一推。呼地一下身不由己,都被推进堂内,轰轰声响,地下升起一道铁墙,立时将门厅封死,五人大惊,齐向窗口扑去,咔咔咔咔,四张铁板从墙内推出,将四面大窗封得水火不入,堂内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