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晗和一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还有木槿站在一个高高的山峰之上,脚边依次排开三只白狼,白狼只有普通的狼犬大小,全身雪白,只是眼睛血红血红,却如宝石般灵动,煞是可爱。
山峰下是一个巨大的山谷,若不是极远处视线所不能达到之处还有群山,把这个山谷当做平原也未为不可。
“当年,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神族有至少三分之二的修士卷入到最后一场大战中,据说这一战陨落者的神光消散,将整个山谷的天地映得雪白,不见黑夜,这一场大战中,神族也涌现出许多卓越的修士,可惜,不是每个修士都有机会走到最后的,也有修士在战斗中取得了丰功伟绩,最后却因为权利与欲望死于家族的追杀。”
山峰吹拂着张潇晗的面颊,发丝飞扬,她神情淡然,仿佛经历过大风大浪再也无法让内心掀起任何波澜般,她遥望着山谷,缓缓说道。
“神族也是人,不过是修炼不同功法而已,披着神圣的外衣,做着卑鄙龌龊的事情,还一副超脱于外的样子,比佛族修士还要恶心。”与张潇晗极像的修士说道。
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眼神灵动,带着轻灵与飘渺的感觉,如果不笑,面颊上就似乎有银光流动,蒙上一层圣洁般的庄严。
她和张潇晗相貌几乎一致,但只要见过两个人的就绝对不会认错,她们只是面貌相同,可除了面貌,就再也没有一丝相似。
“你现在也算是神族一员了吧。”张潇晗还是瞧着山谷,显然是与另外那女子说的。
“我也没有区别,”那女子也没有瞧张潇晗,“超脱于外圣洁的外表下,一样是污浊的内心,张潇晗,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你我心中如何想的,你我全都清清楚楚。”
张潇晗淡淡地笑笑:“我以为你经历了这些年的囚禁,会想开了许多,你看,你毕竟已经不是我了,怎么能说彼此完全清楚对方的心思呢。”
分身猛然侧头:“你当然不会了解我的,你也不屑于了解我,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才是高贵的。”
张潇晗不想和她吵,一路上,类似这样的争吵已经发生好几次了。
“我和神族的一个修士交谈过,”张潇晗换了话题,“神族修士都很优雅,即便身为囚犯,哦不,是魂魄,受到束缚被折磨的魂魄,行为举止也仿佛贵族。”
“你一旦夸一个人,就会说他行为举止贵族般高贵,是因为你不论前世今生都无缘贵族吗?所以才一心仰望。”分身的话不算刻薄,只能算作不好听。
张潇晗停了一下道:“不是赞美一个人,就一定会说他像一位贵族,我眼里的贵族不是因为他们出身高贵,而是在行为举止上,真正的贵族该是有虔诚的信仰,有道德服从、勇敢、面对灾难敢自我牺牲的,在他们的内心中会有一个精神支柱,他们也因此成为社会的精神支柱。”
“嗤!”分身嗤笑道,“这么说来,张老板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贵族了?”
张潇晗沉默了一会,慢慢点点头:“贵族都是有信仰的,而我是没有信仰的人。”说着转头望着分身,“已经有人信仰你了,你会有信仰吗?”
“哈哈,真是笑话,他们信仰的是我吗?我不过是有着和你一样的面孔而已,他们信仰的是你。”分身冷笑道。
“依我说,木道友颇有些贵族的风范,他对你张老板绝对服从,你就是他的信仰,并且面对灾难,他绝对可以自我牺牲,当然,他的贵族精神只是对着你。”分身说着,视线越过张潇晗望向木槿,眼神里满是浓浓的讽刺。
木槿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伸手摸摸白狼的头,很是奇怪,白狼对他也是很温顺。
“这场战争很多年了,快万年之前了,站在这里,我似乎还能感觉到战争的壮烈,只要一想到战争的庞大、辉煌,内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兴奋,热血沸腾般,仿佛被战争影响着……时隔万年之久,战场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还能这般影响人的心境,我想,我们没有来错。”张潇晗再一次避开分身所言道。
“以你的心境,别说万年前的战争,就是现在直面战场,也不会被影响心智的,除非这个战场被布下了结界,战场内有不为人知的阵法,每一个陨落在战场中的魂魄都被阵法反作用在战场上。”木槿冷静的声音传来。
“是的,”张潇晗点点头,“按说以神族修炼的功法来说,是不该出现这般大规模战争的,每一个陨落的神族修士,都是其下无数修士乃至下界修士供养而成的,耗费的信仰之力都是巨大的,陨落在这里实在是可惜了,只是,人族的千杳大帝真的会将魔族帝子的筋骨赠送给神族?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帝子之皮蒙成的战鼓,帝子之骨锻炼的鼓锤,还要被帝子的筋脉捆绑束缚住,这样的法器别说激发了,不激发的时候都会有浓重的怨气不甘,你们都是人族,人族是最狡诈的,也是最阴险的,神族在你眼里有那么高贵,人界的帝子能甘心屈居于神界之下?”
分身嘲讽地撇撇嘴:“魔界灭亡了,妖族不过是一群妖兽,佛族都虚伪到骨子里了,人族嫉恨的只有神族了,所以把这么个战鼓放在神族,为的是勾起神族修士的欲望,哼,除了帝子,谁还能抵制这种不甘的欲望,人族再派遣进来几个修士进来,策反几个神族修士的败类,你们不要说人族修士不会做这么卑劣的事情。”
虽然分身总是对张潇晗一副敌对的样子,这话却说得很有道理,张潇晗和木槿都点点头。
“人族做出这些来也不奇怪,不过总归是猜测,但从我们进入神界所看到的来看,三十万年前神族与人族合作战胜魔族的事情,神界好像没有经受多少波折,只是在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各种原因的战斗,到很像是被诅咒了。”木槿道。
“我下去看看。”张潇晗说着,飞身飘入到山谷之内,木槿和分身站在山峰上注视着。
进入到神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两个人族修士外加一个有信仰之力的神族修士一同,并没有引起神界修士额外的关注,神界与张潇晗预想的大不一样,在这里,有很多人族修士,他们与神族修士混杂在一起居住,各自有各自不同的修炼体系,相安无事。
这在张潇晗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五界不通数十万年,人族修士在神界竟然安然无恙,怎么可能?
并且在万年左右神族修士的记忆中,似乎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在进入之前,从冥界得来的玉简,关于神界部分张潇晗和木槿都看过了。
打听这个事情的缘由,自然就是分身与木槿张潇晗分别进行的,分身是以神族修士的身份与神族修士打听,张潇晗和木槿是与此地的人族修士交谈,结论更是让人吃惊。
神族修士与人族修士共存,地位似乎是平等的,但是人族修士必须为神族修士提供信仰之力,虽然他们本身并不会修习神族功法。
不是他们不修习,而是因为他们是被摈弃的存在,是不会承受信仰之力的,他们提供的信仰之力也不会精纯,需要被精炼之后。
而在神族修士看来,这些人族修士也该算作神族一员的,他们包容的心可以容许不同族类的存在,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人族修士会提供信仰之力。
所以张潇晗和木槿与分身在一起,在神界修士看来,张潇晗和木槿更像是信仰分身的人族修士,这种信仰,呵呵,分明就是扈从仆从对主人的遵从。
张潇晗在山谷上空飞行了一会,愈加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好像是不死之心的狂暴,檀中魔气也散发出狂暴之一。
时隔万年了,还能留下这样的气息,可见当日的惨烈,张潇晗一直落入到山谷深处,几乎将整个山谷细细地行走一遍。
一个时辰之后,张潇晗飞回到山峰,她已经压制了,可神态还是透出些许的愤懑。
“啧啧,堂堂大乘后期大修士,碎婴重修堪比金仙的实力,竟然心神也会受到影响。”分身无时无刻不在打击着张潇晗。
灵力流转,张潇晗却没有完全压制不死之意,对分身的讽刺打击也没有放在心上,稍稍感受了下道:“在北方。”
这个意思是说,战鼓与鼓锤的收藏所在在北方。
“好,我们过去。”木槿点点头。
“张潇晗,你还是不是人族的修士了,你知道不死之身重新复活之后峒箫会有多么可怕的实力吗?三十万年前是人族与神族联手毁了魔界,杀了峒箫,其中人族绝对是主力,峒箫一旦得到其曾经的实力,人界会承受多么大的灾难你知道吗?”分身终于着急了,与张潇晗同样的面容上出现怒意。
“我已经答应你之后获得自由,是生活在人界还是神界你自由选择,为了你自身的自由,你不是该帮助我尽快聚集齐不死之身吗?”张潇晗奇怪道,拍拍最大的白狼,白狼体型稍稍增大,张潇晗纵身跳上去。
木槿坐在第二只白狼身上,分身跳到第三只白狼身上,她冷着脸望着张潇晗:“这就是金仙大修士的想法?上界包括上界修士在你心里不会有半分牵挂。”
张潇晗忍了十几天,终于忍不住了。
“真不知道你是我第几重人格分裂出去的,你的身上似乎集中了我所有负面的感情,或者是这万年不公平产生的压抑,我很怀疑我的决定是否错误了,获得自由之后的你会做些什么,大概会不在我意料之内。”张潇晗盯着分身,神色冷了下来。
分身还想要说什么,终于在张潇晗锐利的视线下退却了,她扭过头去,只看着遥遥的群山,一言不发。
张潇晗在心内叹口气,面上却一点也没有显露。
在顿悟之后,张潇晗不但修为提升到近乎极致,心内的想法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人一旦站在高处,就会看得更远,眼前的得失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而重见分身,张潇晗也就出现了另外一种眼光和想法,接近公平的,却也不是站在分身的角度上思考。
她可以不去介意九域任何一位修士曾经做过的一切,为何却对分身耿耿于怀,分身诞生出神志并非分身的错误,因此被囚禁万年,对分身而言也是极不公平的。
站在她这个高度,已经不容许心中再出现未了之事了,任何一件能引起她内心波澜的事情都会将再次成为她的心魔,哪怕她当时并未在意。
分身虽然是她元神的一部分,但分身此刻也完全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
即便是草木诞生了灵智,她都会施以同情和帮助,哪怕之前或之后这个诞生了灵智的草木对人族有危害,她何以就不能容纳一个分身,难道是因为分身会暴露她内心并不想暴露于人前的一面吗。
一旦放下心态,再看分身,便真的觉得之前太过了。
她也终于体会到一个词的心境:虚怀若谷。
她曾经以为,她永远也做不到这点,因为只有站在绝对权力与地位的巅峰,才会拥有虚怀若谷的心情,而她一步步走来,竟然有了可以拥有这个词的权利地位。
她需要分身带她进入到神界,却根本就没有必要因此毁了分身。
只要她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只要不会成为她的敌人。
三匹白狼向北方飞去,张潇晗平复了心情,静默地体会着,随着前进,体内不死之心的狂暴并没有增加半分,但是感觉是不会错的。
却有另外一种感觉悄然在心底出现,另外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带着优雅与高贵,与不死之身同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