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窟内,花天童意兴阑珊,跟在马驰身后,不紧不慢地行走。花天童被困在葬龙窟五百年,肉身早已崩溃。
葬龙窟内非常诡异,花天童肉身崩溃后,魂魄不散,神识尚存。他在葬龙窟内游荡数百年,早已转遍了大大小小的角落。
如今花天童占据了岐兰五丑的身体,慢慢恢复着自己的修为。花天童肉身崩溃时,已是逆天境修士,岐兰五丑的修为,不过望天境高阶而已。
花天童吸收灵力,打磨肉身,慢慢将修为提升到望天境巅峰,便不再修炼。马驰已被他气势震慑住,他若此时突破,反倒让马驰看透了虚实,重宝马上出世,不必横生枝节。
马驰在花天童身前行走,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跟着人。葬龙窟的诡异之处,花天童已完全适应,而马驰还没有摸出门道。
再走一阵,马驰来到了石阶前,此时石阶已破损不堪。马驰远望大湖,忽然犹豫起来。大湖一眼望不到边,不像埋藏重宝之地,难道要渡过大湖去寻找?
忽然,马驰看到湖边有一道人影,距离太远,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马驰陡然一惊,进入葬龙窟的,无非是秋不二、无梦两人,和占据了岐兰三丑的花天童等人,此人是谁?
大湖湖底,有一个地火喷涌留下的石洞,石洞里黑沉沉的,向外冒着气泡。石洞深入地下五里,有一连串岩洞。岩洞内没有一滴水,几缕黑气正在飘荡,数点蓝光,裹在黑气里。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血食不够,黑龙无法复生,我们要把葬龙窟中的人引过来杀掉,化作血食才行。”
另一个声音响起:“黑龙醒了又如何?难道他就此改了性子,不再吞噬我们?”
先前的声音道:“唤醒黑龙是我们的使命,完不成这个使命,我们永远在这个荒天僻壤里游荡。完成之后,我们总能搏一搏,寻些改变。”
“改变?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最终只能被吞噬。”又一个声音响起。
几个声音交流一阵,嘶哑的声音怒道:“我们是怨龙灵,我们的命运寄托在黑龙身上,刚刚有人族的高手出现,不唤醒黑龙,我们很快就要被彻底消灭。”
这缕怨龙灵所说的高手,正是先前出手的杜雪宁。只是那个杜雪宁,不知是幻象,还是投影,抑或是真身降临。
几缕怨龙灵沉默一阵,最终还是决定要把人族修士引到此处,化作血食先吞噬掉再说。至于未来,蜗居在这方诡异之地数千年,什么样的未来,也比不上几口新鲜血肉来得实在。
主意已定,几缕怨龙灵便聚为一团,随即产生一阵阵波动,葬龙窟内又震动起来。花天童叹息道:“等了数百年,从未见过重宝的模样,此生若不见识见识,死不瞑目。”
花天童死字刚刚出口,猛然被拉入幻境中。花天童发现自己站在一口玉棺前,玉棺里封印的,便是昏迷不醒的幼弟。
花天童想到自己从江海盟赶回道花派,拜见掌门,求借玉棺。掌门犹豫片刻,道:“天童,玉棺算不得什么,可是无功而赏,难以服众,你要为道花派做一件事才行。”
花天童自然应允,掌门道:“我得到大能指引,大荒岭以西,越过大漠,有一山名为岐兰山。岐兰山上,有重宝即将出世,你带人去寻此重宝,你看如何?”
此时人族只是占据了铁门关一带领地,距离岐兰山数万里之遥。从来不知道大荒岭以西,还有山峦横亘。为救幼弟,不避万里之险,花天童毫不犹豫接下任务,掌门便以玉棺相赠。
花天童取了玉棺,只见此棺只有一寸长,捧在手心里,散发着丝丝寒意。花天童心中纳闷,这么小的玉棺,如何装得下幼弟?
回到家中,花天童询问家人,得知幼弟呼吸时有时无,身体已开始变凉。花天童心中悲戚,取出玉棺,抛向幼弟。
玉棺陡然变大,射出一束蓝光,便将幼弟收入棺中。花天童嚎啕大哭,自此之后,天地间与自己血脉相连者,又少一人。与幼弟往日生活情景,一一浮现在眼前,今日一别,不知此生能否再见?
花天童哭罢多时,仔细观瞧,忽见玉棺内的幼弟胸口微微起伏,心中一阵狂喜。石念沙预感果然精准,幼弟封入玉棺中,并未死去,只是昏迷而已。
花天童站在玉棺前,与幼弟默默告别,命人将玉棺放置在干爽清凉的山洞深处,每日三人轮换,看守玉棺。花天童则收拾行囊,带领花家修士,奔岐兰山而去。
花天童赫然发现,自己正在重走那段西行路,各中滋味,不能言表。花天童此时不过飞天境初阶修为,横穿大荒岭九死一生。幸得天佑,花天童走出大荒岭,穿过大漠,来到岐兰山前。
花家修士惨死的情景,一幕幕闪现在花天童眼前。五百年后看来,花天童依旧心中滴血,那些家人兄弟死状各异,每一次死亡,都深深刺痛花天童。
花天童数次濒临崩溃,都是幼弟苍白的面孔让他奋起。他最终找到了葬龙窟,然后便陷在葬龙窟内五百年。五百年里,花天童进阶逆天境,肉身崩解,只剩魂魄,直到这次重生。
花天童长叹一声,自幻境中挣脱出来,仰天狂笑道:“我已是孤魂野鬼,再厉害的幻境,又能拿我怎样?”笑中慢慢带出哭声,令人不忍相闻。
花大劝道:“公子,我们虽逢大难,困顿数百年,却又获机缘,得以重生,何必沉溺于往事,不可自拔?我和花二在你身边,永世不离。”
花天童道:“你们兄弟的忠心,日月可鉴。我担心的是,我们占据的肉身资质太差,很快便会再次崩解。”
花二道:“公子何必多想,古语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一路前行,管他日后如何。”
花天童摇头道:“这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若不抓住,我等兄弟便会就此消亡在天地间,我有心事未了,不能就此消散。”
花大花二知道花天童挂念幼弟,各自长叹,不再说话。花天童又道:“这些修士进入葬龙窟时,花潭的魂魄跑了出去,不知此刻如何了。”
花大道:“公子,你我已经死过一次,大不了就是再死罢了,何必介怀。”花天童哈哈大笑,举步向前,奔大湖而去。
大荒城内,魔太灵一声惊天怒吼,魔气纵横,四处弥散。魔太灵又惊又怒,刚才的幻境里,那个自称秋云兮的女子三两下便将他制服,将他的一头秀发剃光。
魔太灵运起魔功,自以为挣脱幻境,便万事大吉,哪知道幻境里可怕的事情,竟然真实发生,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头秀发,被剃了个精光。
魔太灵猛扑向出言讥讽的北山,北山夷然不惧,举起石棒相迎。北烈阳怎肯让小弟遇险,一振擎天大枪,与魔太灵战在一处。
这一场大战,又是另一番景象。北烈阳见魔太灵恼羞成怒,不敢怠慢,眉心迷雾漩涡疯狂转动,一波波强大的吸力,将魔太灵弥散出的魔气吞噬一空。
魔太灵靠近北烈阳一分,吞噬的力量便强一分,他心中大惊,北烈阳这功法就是魔族的克星。当日数千魔兵魔将,争相投入高山平湖的景象,又在他识海中浮现。
魔太灵弹出三枚指甲,将北烈阳逼退,三枚指甲骤然在空中爆开,化作一团浓重的黑雾,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黑雾散去,魔太灵早已没了踪影。水朵朵、苑秋霜等人心中大惊,北烈阳竟有如此功力,能战败魔王?
北烈阳知道自己沾了功法的便宜,魔太灵又被幻境中的秋云兮吓破了胆,这才暂时退走。北烈阳不动声色,举枪站在平地上,甚为威武。
花千树见北烈阳的样子,忽然笑起来:“烈阳,不用装模作样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省得再过一阵,你累得爬不上木塌。”
北烈阳知道瞒不过花千树,便收了势,招呼荒雅、南浔、北月、北山,返回住所。此时天边已现微光,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魔太灵隐在黑暗里,咒骂不停:“毁我秀发,你们走着瞧,大荒城内,人心各异,魔念丛生,我便让你们见识一下魔王的手段。”
北烈阳回到住所,毫无睡意,大荒城内本就混乱,如今再加上魔王,更是乱上加乱。大荒岭横亘万里,只有大荒城一座城市,是人族必保之地。
角人族何去何从,是否要与人族结盟,共抗魔潮?还是据黑雾森自守,坐看人族与魔族大战?魔王对自己志在必得,恐怕魔潮来了,光靠魔丁策应,无法护族人周全。
北烈阳又想到秋云兮,这个脾气古怪的大人,又一次出现在地渊,她虽出手助战,吓退了魔王,行为却颇为古怪,令人担忧。
想到此处,北烈阳识海内忽然响起秋云兮幽怨的声音:“臭小子,能耐不大,就开始厌烦我了,是吗?”
北烈阳陡然一惊,秋云兮的手段,他早已领教过,岂能得罪。北烈阳刚要说话,秋云兮幽幽叹道:“不用多想了,我在地渊的后手,已全部用完,这次便是与你道别的。”
北烈阳不知该说什么,秋云兮大人终于要走远了。不知何年月日,再能相见?
秋云兮继续说道:“临走之前,能看到我族黄金大世的开端,我很欣慰。你和秋不二,是我族千年未见的天才,有大气运加身,他日必定不凡。”
北烈阳忽然有些哽咽,道:“前辈,你不再回地渊了吗?”
秋云兮薄怒道:“告诉过你很多次,叫姐姐,他日天域相见,你再叫错,我必狠狠罚你。”北烈阳不知该说什么,频频点头而已。
秋云兮再叹一声,声音中满是寂寥:“我只希望,你们二人走得轻松一些,不要像我,劳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