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一章,予那些逝去的,一生不可及的暗恋,苦涩,那再也不见的女孩儿。)
孩提到青年,青年到老年,时间流转,从不懂事到懂事,从懂事到糊涂,很多后悔的过往会逐一浮现。
不过,无论如何,生命都会降生,日子该过还得过。
张府今日都很紧张,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听得全府心惊胆战,冷汗直流。
张家男主人张肇庆看起来还很平静,但他的双拳紧握,指甲都没入了肉中。
就在这时,一声婴啼响彻张府上下,天地为之寂静,全府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听。
“恭喜,恭喜大人,夫人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接生婆兴冲冲的叫嚷着。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张肇庆不停的喃喃自语,仿佛魔怔了一样。
“哈哈!赏,大赏!”过了良久,张肇庆终于反应过来,一脸激动的走远了。
就这样,张府的公子张三生在这一天降生了。
……
张府不是普通人家,家主张肇庆是朝廷册封的世袭罔替剑南侯,官至户部侍郎。张府有男丁降生这件事无疑是轰动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更是全府所有人的大事。有男丁降生就代表着剑南侯的爵位有了人继承,张府就能继续传下去。
世袭罔替小侯爷,一生大概就注定了,富贵不假,权利却碰不得。朝廷上坐得最高的那个人不是傻子。
所以,只要不造反,张府少爷张三生未来注定做个闲散侯爷,富贵一生,也无为一生。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就像是打了个盹,张三生转眼间已经长大成人。
“小三,别看书了,城里来了个美姬,听说美若天仙!不看一眼一生难眠!”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人对着张三生兴冲冲的说道。
“陈灏,第一我不叫小三,第二我对美姬没有兴趣!”张三生无情拒绝然后日常看书。
张三生从小就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出去,只要没必要,他就能一直待在府中。这样可不行,孩子爱读书是好事,可一直不出门就不得了了!
为了激发儿子的兴趣,张肇庆及夫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美食,奇观,异域表演,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张三生也不是真的打算宅一辈子,但,每次他想出去的时候就会有个声音告诫他要小心。
小心什么?外界不能去,至少不能轻易出去。既然外界有危险,那宅着就好了。如此,这么一宅就是十六年……
“不感兴趣,啧啧,小三,你不会是小兄弟有毛病吧?”陈灏一脸怪笑的看着张三生。
嚯嚯,看看,什么才是好基友,这就是。张口闭口就是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
张三生站起来,默默合上书本,这能忍?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就你那玩意儿还不如筷子,有脸?”
陈灏顿时脸都绿了,不提这个咱还是好朋友啊!
“走吧,去看看你说的美姬,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那般销魂。”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但到底还是年轻人,张三生也没沉住气。
更何况面对陈灏,张三生可不想落了面子!
陈灏的父亲是陈侯,与张肇庆这个剑南侯是莫逆之交,连带着两家的孩子也常被拿来比较。
陈家是武侯,一家子粗人,陈灏这个名字还是张肇庆起的。灏有水的意思,浩浩汤汤的水势奔流不息。
事实上,这个名字起的很准,陈灏这个人像汹涌的流水一般好动,三天上房,两天揭瓦,就没个消停。人送外号:陈孟浪!
陈侯就很无奈啊,你看看隔壁剑南侯家的三生小子,整天安安静静不说,读书也好,不知道为啥自己儿子就这样不让人省心。所以一定是打得少了!
没有什么是一巴掌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一棍子!
张三生从某种意义上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好在这些对比并不阻碍孩子们的友谊,张三生和陈灏是挺好的哥们儿,而且是经过革命考验的友谊。
张三生虽不出门,但对于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陈灏这个皮孩子总是给他带来很多稀奇的玩意儿,讲些新鲜的妙事,而且三句话不离漂亮女人。
然而,张三生知道,陈灏其实有个小毛病,一看见漂亮女人就忍不住就脸颊生红云,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今日不为看美姬,看看陈灏的害羞模样也是极大的妙事。古语有云:两肋插刀。
好兄弟嘛,就是要插刀两肋,一把插兄弟左肋骨,一把插兄弟右肋骨。
古人诚不欺我也。
张三生所在的城市叫做南城,这里是天下进京的要塞之城,所以经常有些新鲜事。比如陈灏口中的美姬。
美姬,张三生在水泄不通的人流中看到了,的确很美。
轻薄的红纱衣突出高挑的身姿,一抹轻纱遮面,只看见眼中的星星点点,忽闪忽闪若流光一现。酥胸半露,舞姿撩人,可谓是媚态天成。
在场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呆了,陈灏也看呆了,但张三生却觉得无聊,像猴子一样被观摩的人有什么看头。挤出人群,准备走了,那个神秘的声音说得没错,外面果然很危险。
城里的人都去看美姬了,所以平日热闹的小巷子此时就显得空寂了,张三生一人缓缓的走着。没觉得无聊也没觉得寂寞,他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和这世界格格不入,欢乐不属于他,悲伤也不属于他。生在此处却如同过路行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张三生有些意外,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人。
声音的制造者轻快的走来,这是一个穿着身青衣,扎着个罕见的丸子头,清秀,活泼的女孩儿。
见到路上有行人,她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露出甜美的微笑大大方方的说道:“你好,我叫青涟。”
“你好,我叫张三生。”
就这样,戏剧般的,他们认识了。
……
“张三生,你怎么这么慢?”青涟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吗?”三生摸摸青涟的头,同时拿出一小包糕点“我娘做的雪花糕,尝尝。”
青涟也不见外,打开包裹把自己的嘴塞的像只仓鼠。
青涟是那个美姬的妹妹,当然不是亲姐妹,眉里眼里都不相似。三生也曾委婉的问过,但青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就是不肯说。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三生也不在意她的过去。
这个姑娘没心没肺的,整日笑个不停。她笑起来很好看,比那个美姬还好看,三生是这么觉得的,可陈灏嗤之以鼻。
她喜欢吃好吃的,所以三生决定给她带点儿,于是就有了之前那一幕。
“青涟,你说我们现在像什么关系?”
“当然是朋友啊!”
“哦,是嘛。”
“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了?”
“是,当然是,我们……永远是朋友。”
太阳下山,黄昏渐起,底下两人,各怀心思。
三生邀请青涟去看桃花,现在是暖春,桃花开得正盛,风一吹,呼的一下,下起了花瓣雨。南城的桃花是一绝,其他地方比不得。
青涟笑得像个孩子,她在花雨中起舞,是春天的精灵,高兴的说道:“这里好美呀!我从来没见过。”
是啊,好美,三生在风中看着青涟微微感叹着,人面桃花相映红,不知是花美还是人美。
“青涟,我……”
一阵大风吹过,遮住了声音。
“怎么了?”
“……没什么。”
三生摇摇头,看着青涟的舞蹈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美姬引起的轰动逐渐平息了,因为她们将要走了,本来也只是借道南城而已。
美姬一走,青涟也得跟着走,她有些舍不得三生……家的食物。
注意到马车快要收拾妥当了,青涟就要离开了,三生来送送。
“还回来吗?”
“不知道。”
“会想我吗?”
“会啊,你家的食物很好吃。”
“…………”
说话间,马车收拾完了,美姬对着青涟喊道:“妹妹,快来,我们要走了。”
美姬的声音很好听,可三生却充满了厌恶。
马车驶向前方滚滚离去,青涟掀开帘子向着三生挥手:“三生再见,谢谢你的糕点,我把铜板放在你家了,记得要取啊。”
三生挥挥手,也不答话,只是看着走远的青涟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却已泪两行。
谁稀罕你的铜板,他要的……只有你!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这一天,一向很乖的张三生躺在那片桃林喝醉了,久久不愿醒来。
这只是一场小插曲,张三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时间的故事还要继续。
那几枚铜板生了绿锈,被锁在了柜子里,谁也不让看,谁也不让摸,只是三生渐渐的也忘记了。
他真正的长大了,继承了爵位,还娶了妻,只可惜等来的不是那个她。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天下太平,没人在意三生这个闲散侯爷,日子还算舒心。
他有儿子,随着他一天天变老,儿子也继承了这个爵位,一如当初的三生自己。
三生老了,最喜欢的就是四处溜达,那个年轻时的声音再出现过,就算出现三生也不想管,没几年好活了,还不允许他自在自在?
不知道哪天,三生鬼使神差的想吃糖葫芦了,走到小摊前看时发现一个女孩儿,和当初的青涟一模一样。
三生用力揉了揉浑浊的眼睛,没错,和当初的青涟一模一样。
那个女孩儿也看见了三生,但她以为老头儿是在看糖葫芦。
“老伯,我叫青涟,你是想吃糖葫芦吗?”
“你叫青涟?”
“是啊,怎么了老伯?”
“没什么,没什么,老伯我该走了”说着拿起糖葫芦和蔼的笑笑,转身却是老泪纵横。
这世界总是这样,等你,你没回来,等你回来,我已不在……
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再回首已皓然白首。
回到家中的三生用没牙的嘴抿着糖葫芦,抿着,抿着就睡着了,然后……再没能起来。
这一世,他呀,满盘皆输,但,输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