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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必须一枪毙命(3)(1 / 1)

最终,我还是没找出自己和宁志以及郑勇之间的共同点,更别说什么特殊的优点。那为什么105个同级同学中单单选了我们?

这个问题恐怕要困扰我一段时间了。

晚上在电教室看资料,趁休息的时候,我又想起那个问题,不禁对着桌面发呆。郑勇点了根烟问我:“你没事吧?两眼老发直。”

我想了想,把问题丢给了他。郑勇嗨了一声说:“这还不简单?越是高尖端的任务,越是需要看似平常的人去执行,这样在人群中很容易隐蔽。为什么要在人群中隐蔽起来呢?那是因为任务已经脱离了简单的是非黑白、打打杀杀。”

我说:“就你?枪毙死刑犯的时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数你动作夸张,你往那儿一站,身上的杀气就把你暴露得淋漓尽致,还谈什么隐蔽在人群中?”

郑勇瞪着我说:“老子那是头一回,难免兴奋得过了头,往后别说枪毙死刑犯,就算让我杀你,我都能做到从容不迫。”

“我也是!”宁志站在我们身后幽幽地说。

我和郑勇双双打了个寒战。宁志自从执行完那次任务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回来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从那开始就浑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阴沉劲儿。郑勇凑到我耳边说:“小宁没事吧?你看他眼睛红的,我看着都瘆得慌。”宁志听清了郑勇的嘀咕,慢慢抬起眼皮,两手插在裤袋里,盯着郑勇,一步步地靠近。郑勇梗着脖子,喉头动了动,说:“你要干吗?”

宁志一言不发,俯下身子看着座位上的郑勇,脸越凑越近,突然“呔”地大叫一声,吓得郑勇差点儿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说:“你他妈疯了吧。”

宁志呵呵地笑了,坐在郑勇的椅子上说:“我一直在想那几个死刑犯挨枪之前是什么心情,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时又在想些什么,我越想心越寒,越想越觉得害怕。”

我说:“那你还想?”

宁志说:“你们说,当时他们是希望我们走慢点儿,还是走快点儿赶紧打完了拉倒?”

郑勇说:“要是我就希望赶紧挨完算了。”

宁志发了会儿呆,往桌子上一趴,头埋在两只胳膊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有心理阴影了。”

郑勇说:“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我们也算为民除害。你这个人立场有问题,处决那种人还有什么心理阴影?”

我承认,我也时不时想起那些死刑犯垂死挣扎时绝望的呜呜声,但没敢深想,就是因为越想越害怕。经宁志这么一提,积蓄了几天的情绪瞬间就翻涌了上来。我抓着铅笔想在纸上乱画几笔,手指都特别无力。

这时徐卫东走了进来,坐到了我们对面。屋里特别静,只有他低缓的声音在说话:“以后,你们要对付的罪犯可不会像这次一样背对着你们,乖乖跪在那里等你们开枪。你们会看着他们的眼睛。要么将他们制服,要么被他们打死。或者,他们会从你们背后开枪,你们死都不会知道敌人是什么样,所以你们脑袋后面都要长眼睛。”

郑勇说:“我明白,就是要机警果断。”他显然对自己在刑场上的表现很满意,热切地看着徐卫东,像是在等着徐卫东的夸赞。

徐卫东看着他,说:“如果要你击毙的人是个女人呢?是个漂亮的女人,或者是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又或者看上去像个女大学生,你还能做到吗?”

郑勇想了一下,哑了。

宁志还趴在桌上,头也没抬说:“只要是任务、是命令,我管他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

徐卫东深深看了宁志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需要的话我安排总队的心理医生给你们。”

我说:“我不需要。”

宁志抬起头说:“那心理医生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

郑勇说:“还是给我们安排新任务吧。”

徐卫东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丢下三个字:“待命吧。”

徐卫东没有对我们那次执行的任务做任何评述,既没有祝贺我们成功,也没有批评我们失败。可是这件事对我们而言,是有生以来第一大事了。面对着徐卫东没有半点儿表情的脸,我们谁也不敢多嘴去问,只能听从他的命令继续接受训练、待命。

周日的傍晚,我们三人正坐在操场的双杠上抽烟、聊天,徐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和郑勇嗖地从双杠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衣服。宁志像是没看到徐卫东一样,嘴里叼着烟哼着歌,一条腿挂在杠上来回晃悠。

徐卫东看都没看我和郑勇一眼,走过来站在两杠间,将手里的一沓资料丢到宁志怀里,双手按住双杠将身体撑起来轻轻一甩,与宁志坐在一起,眯着眼看着落日舒了口气说:“挺会挑地方。”

我和郑勇这才意识到,刚才一着急,忘记了徐卫东一再强调的我们不能有明显军姿出现的事,彼此对视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卫东对我们轻轻摆了摆头,示意我们坐上去。我和郑勇赶紧争着抢着往上跳,动作没轻没重,结果我们是坐了上去,却把徐卫东和宁志都晃了下来。我和郑勇看了看站在地上的徐卫东和宁志,僵直地坐在杠上面面相觑。

宁志打开文件夹,刚翻了第一页就惊讶地看着徐卫东:“七大项目?”

我赶紧伸头去看,果然是“七大项目”的训练科目表。以前在学校,我们需要在学习保密条例后,才能在电教室里观摩“七大项目”的录像演示。按教官的话说就是:看看知道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好。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并实践那些训练科目。

郑勇挠挠头,说:“这些科目,一个科目一个月,怎么也得七个月才能轮一遍吧?”

宁志盯着科目表轻轻地摇摇头说:“这上面说下周一开始,现在距离下周一还有三天。我觉得这三天咱们想吃点儿啥就赶紧吃点儿啥,有啥未了的心愿都抓紧吧。”

对于我们三人而言,如果几秒后“嘎巴”一声就要死了,问我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的话,那就是没有执行过一次正式的任务,没有跟敌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处决人犯那次可不算)。

简单地说,我们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有为自己曾经宣读的誓言流一滴血。

徐卫东从宁志手里拿回那沓资料,分成三份,往我们每人怀里丢了一份,说:“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给我达标。”

郑勇说:“全部?达标?我们还要在这儿再待两年吗?”

徐卫东说:“明天起,一天一个项目,一周正好一轮,完不成就滚回去。”

我腿一软,从双杠上出溜到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徐卫东,又看看宁志。宁志撇撇嘴,一耸肩说:“我早就说没那么简单。”

徐卫东说:“怎么,有问题吗?”

我想,我们一定是没有达到徐卫东的选拔标准,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知难而退——“七大项目”里的任何一个哪怕是最小的单元,都是在挑战人类的生理和心理极限。一天完成一套也许有可能。但连续每天都不间断,别说连着一周,就算是连着两天都不可能,因为那根本就不科学。与其这样,不如主动退出。

我一挺胸说:“我有问题。”

徐卫东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冷地一笑,低沉地喝道:“执行命令。”他扭头朝教学楼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去小会议室看你们手里的资料,我一小时后到。”

一直到会议室,我们三人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翻看训练资料,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把项目简单比作铁人三项的话,那就是每天要来一次,而且每天的项目都不一样。要在徐卫东规定的时间里达标,简直是痴人说梦。最让人绝望的是,“七大项目”要比铁人三项更加严酷。

我又想起“我们三个被徐卫东选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个老问题。我们从入校起的各项成绩都记录在案,光看分数就可以判断出我们的实力。换言之,我们三个根本不是玩“七大项目”的料儿。就算是,也不是连续一两个月不间断地玩。

我把封面盖着“保密”印戳的资料往桌上一摔说:“这哪里是训练,根本就是自杀。”

宁志说:“你得多恨你自己才用这种方式自杀?这叫虐杀。”

我们看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郑勇,他摇摇头说:“打死我,我也做不到,就算勉强做到,也绝对不可能达标,老徐刚才是说不达标就滚蛋的吧?”

我和宁志一起点头。郑勇长长地叹口气,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徐卫东来的时候,我们连和他打招呼的心气也没有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缩在椅子上的我们,找个位置坐了下来,问我们:“都没有想说的?”

我们三个对视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其他几组都过了,是你们不行,还是我挑人的眼光不行?”徐卫东像是自言自语地点了根烟。

郑勇说:“其他几组?”

“你们不会以为整个特案组就你们三个吧?”徐卫东把没抽几口的烟掐灭在烟缸里,起身就要收走我们放在桌上的文件夹。我们三人几乎同时跳起来,揽护住面前的资料。我问徐卫东:“其他人全过了?有多少人?”

“恐怕你们已经没有资格问特案组的事了。”徐卫东伸手过来要拿走文件。我忙把手背到身后,挺起胸说:“那我们也行。”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多想,在这之前,“七大项目”在我心里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我以为只是因为我们不合格,徐卫东用这种方式赶我们走而已。现在他这么说的话,证明到现在为止我们并没有不合格,只要按训练计划做到达标,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特案组探员了。

郑勇将资料夹在腋下,站得笔直说:“对,他们行,我们为什么不行,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徐卫东将目光落在宁志身上。宁志说:“早就想试试这‘七大项目’了。”

徐卫东嘴角微微一翘,说:“其他小组也不是全都达标,你们三个能留下两个就算成功,没事早点儿休息,明天开始训练。”

看着徐卫东背着手走出会议室的背影,我心里清楚,这个训练项目才是真正的淘汰赛。这个传说中的训练科目除了考验个人体能外,更多的是考验战友间的配合、协作能力,否则以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的。

宁志说:“你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想,不如我们三个全部达标,震他一下怎么样?”

郑勇咬着牙说:“嗯,震死他。”

我伸出一只手说:“要留都留下。”

宁志用力握在我的手上说:“要走,就都走。”

郑勇把手放上来,憋了半天,说:“话都让你们说了,反正我也就这个意思。”

那天,我们三人都有些激动,好像第二天要上的不是训练场,而是战场,彼此许下了同生共死的誓言。

四十天后,当我们挺着胸,瞪着眼,竖起耳朵,听到宣布我们“七大项目”全部达标的那一刻,三个人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我们在一间病房里一口气睡了两天两夜,才被徐卫东挨个踹醒,命令我们三十分钟内洗漱着装,准备归队。

当天下午,在一个只有徐卫东和总队一位首长在场的授衔仪式上,我们三人被授予了中尉军衔。

我们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军衔只记在我们的档案里,没有肩章,因为我们不再有军装了。

授衔仪式结束后,我们来不及庆祝,就又被徐卫东叫进办公室。他正式通知我们,我们三人被列为一个单独的行动组,叫特案第九组,简称特九组,主要负责枪支毒品的走私、制造和贩卖的相关案件。

我有些吃惊:“我们之前有八个组都达标了‘七大项目’?”

徐卫东整理着手中的文件,头也没抬地说:“没有,你们是第一拨。”

我说:“你说其他组都达标了。”

徐卫东破天荒地一咧嘴有点儿笑脸,“逗你们玩呢,其他组连人还没招齐。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全部达标是可以做到的。”他用手指了指我们说,“你们就是其他人的榜样。”

我扭头看郑勇,见他脸色发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徐卫东。徐卫东走到郑勇面前,双手插在裤兜里,与郑勇保持着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盯着郑勇看,一直看到郑勇平息了呼吸,低下了头。

徐卫东把我们领到一间宿舍里,说:“从今天起,你们一切的一切都要在一起,目标就是——不管你们谁一撅屁股,其他人必须知道你要放的是什么屁。”

听说还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行动组,有负责间谍案的,还有专门负责经济案的——当然,这些只是听说,我听宁志说,宁志听郑勇说,而郑勇是听我说的。

当然,这些不是我们应该问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三人形影不离,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训练,一起看资料,互相熟悉着彼此的一切。日子过得流水一样分外的平静又轻快,这让我们都有些含糊,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起点,这跟在学院里的日子没什么太大区别啊。

终于有一天,我们被徐卫东叫到了档案室。老习惯,他足足看了我们有五分钟,才说:“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们齐刷刷地立正,昂首挺胸:“准备好了。”

徐卫东抄起桌上的一大摞文件就往我们身上丢,声音低沉却差不多是在吼:“你们他妈的给老子喊什么?老子耳朵不背,你当你们还是大头兵吗?那么喜欢立正就滚回学校去出操,要不到门口站岗去!”

“准备好了。”我和宁志赶紧小声说,郑勇马上学着我们的样跟着一句:“准备好了。”我们低着头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集中到我手里后本想毕恭毕敬地放回桌上去。刚抬起头就见徐卫东正盯着我的手,好像在等着我犯错误似的,我赶紧装作随意地将文件放在了手边的柜子上。

徐卫东说:“依我看你们还欠点儿火候,回去吧。”

郑勇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发现我和宁志没动。宁志说:“您还是给我发活儿吧,再这么待下去就真废了。”

徐卫东说:“搭档就要亲密无间,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甚至呼吸频率的改变,你们都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才行。”

我上前一左一右搭着宁志和郑勇的肩膀说:“我们已经很亲密无间了,他们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他们想拉什么、拉多少、是什么颜色。”

宁志也搭上我肩膀说:“是啊是啊,再这么待下去,我们有人就要怀孕了,那时候怎么办?要请产假谁负责?”

徐卫东站起来说:“少废话,都给我滚回去。”

我们灰溜溜地回了宿舍。宁志认为是郑勇没能和我俩保持统一步调,在徐卫东让我们回去的时候,只有郑勇转身就走,虽然立刻意识到错误,但为时已晚。所以我们应该从这里入手,首先要解决郑勇总是不在状态的问题。

但是郑勇认为,老徐说我们行就行,不行也行,说我们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既然命令我们滚回来待命,我们只需服从命令就是,说其他的都是闲扯淡。

他们二人为此争执不下,希望我能表个态。我实在没心思跟他们斗嘴,有气无力地说:“看这意思,无论你们谁说得对,我们都要在这儿继续熬一段日子了。”见他们眼神黯淡下来,我又补了一句,“既然他费那么大劲儿把我们招募到这儿来,一定比我们更着急要我们出去执行任务。”

宁志说:“话虽这么说,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郑勇一拍桌子站起身说:“走,练格斗去,那个败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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