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邹妈妈在内宅大院混久了,早就练就了看人的本事,向氏的性子可谓被她摸得一清二楚,一通言辞恳切的求救之言,半数都在烘托向氏在侯府的地位,竟捡向氏在意的、爱听的话在说。
向氏虽不至于昏了头,但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尤其在她心里,的确一直觉得这侯府主母之位就该是她这样的人坐镇才合适。
奈何嫡庶有别、命中注定。
就算她能力出色,又得老夫人喜爱,可是自己旁支的身份摆在那——她是四房的正妻,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君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明白。
可是人嘛,总会有些妄念,有一些隐藏在心底的虚荣心。
所以陈氏出事后,她作为同辈中最适合的人选,顺理成章的便帮着打理起了一些中馈之事。彼时,世子之位未定,掌家之责暂时也不知要交给哪个媳妇掌管。而二房自从发生外室事件后,沈氏被软禁在自己屋中每天诵经抄经文赎罪,所以已经许久未曾露面,自然也不会关心侯府内宅发生的这些事。
在这府中,她作为陈氏同一辈的太太中,出面主持中馈似乎便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不管是君侯爷,还是老夫人,都没有开口反对,也都默认了她暂代主母之责的。
那段时日,算是让她过了过侯府主母的瘾。
后来君元晔继承世子之位,君侯爷特意寻了她说话,让她将侯府中馈以后交由晔媳妇打理即可。
她脸皮再厚,也不可能霸占不放,不过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时不时想起此事心都会忍不住堵一下,看着那晔媳妇总觉得不太顺眼。
今日这邹妈妈求到她跟前,她本是不想搭理,更不想再去掺和主屋那些破事,不过一想到能利用邹妈妈来气气那晔媳妇,又有些心动。
她沉吟了一会,四两拨千斤道:“邹妈妈也不用着急,这晔媳妇只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过阵子那股气性过了,也就没事了。”
邹妈妈听着却是根本没办法安心,她忙道:“若是等少夫人气性过了,奴婢到时还在不在侯府都不一定。四太太,您就帮帮奴婢吧。”
向氏瞧她着急上火模样,终是松了口,拿人手短,这手中还拿着人家送的老山参呢。她道:“那明儿个吧,我抽空会去找一下晔媳妇,同她说说你的事。”
“哎,哎,谢谢四太太。奴婢就知道您是菩萨心肠,一定会帮奴婢的。”邹妈妈见她答应,连声感谢。
向氏摆了摆手:“邹妈妈也别谢太早,那晔媳妇可是个难缠的主,到时候卖不卖我这个面子还不好说。”
邹妈妈忙道:“您是她长辈,您出面,她还敢驳了您的面子不成?那她也太狂妄自大,目无尊长,又怎么配当侯府这主母?不过......”邹妈妈顿了下,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就算不成。四太太替奴婢奔走的恩情,奴婢也会牢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您。”
向氏对于这种奉承的空话并没有多当真,她答应帮忙,更多的也是为了恶心晔媳妇,闻言只是笑着随意应承了几句,然后道:“那邹妈妈若没别的事,便先回去吧。我这外面还有客人在,将她们晾久了,可是我的不是了。”
邹妈妈一听,连连应是:“四太太,奴婢这就告退。”
邹妈妈一走,向氏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
这邹妈妈虽说有可能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但那晔媳妇做事也太不尽人情,虽说她们都是曾经效忠陈氏,但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晔媳妇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说换就换了她们。
这以后她还如何服众?如何打理好君侯府内宅?
陈氏当家的时候,她就颇为看不惯那做派;如今这晔媳妇瞧着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隔日,她便亲自去了桂禺居,作为长辈,她有义务好好教导下晔媳妇。
不过她去的还真不巧,刚进院门就被那里的丫鬟告知,她们大少夫人一早便去了外院。
“外院哪里?”她问道。
“去了多久?”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丫鬟们一问三不知。
向氏瞬间像没了气的公鸡,整个人瘪了下去。刚刚带着一股气性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本都摆好了三娘教子的架势,如今当事人不在,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在院子里等了一会,还是决定先离开。
走到半路,就见几个小丫鬟行色匆匆的往厨房小跑,她微微蹙了下眉,心里对这种不成体统的举止非常不满,这晔媳妇究竟治得什么家,瞧瞧这些小丫鬟半点规矩都没,在府中居然如此莽撞的跑来跑去。
她朝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拦下她们。
小丫鬟一见到向氏,纷纷垂了头,露出胆怯害怕的模样:“四太太。”
向氏脸色不算好看,呵斥道:“哪个屋的?进府难道没学过规矩?在府上如此莽撞乱跑,成何体统!”
小丫鬟们吓得一个痉挛,其中一个壮着胆子抖着音回道:“回四太太,奴婢们都在厨房当差,奴婢进府已有两年多了。”
“奴婢进府一年多。”
“奴婢进府三年了。”
向氏默然看着她们。
那个胆大一点的丫鬟继续回道:“进府时,负责教规矩的嬷嬷给奴婢们都讲过,奴婢们不敢忘。只是......”
“只是什么?”向氏身边的嬷嬷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沉声追问道。
另一个丫鬟低低的插嘴回道:“奴婢们听说,大少夫人刚刚去了厨房,怕是......怕是要对厨房做什么......奴婢们想着或许会事关自己,所以正急匆匆的赶回去。”
向氏脸色一变:“你说,大少夫人在厨房?”
“嗯,是的。”丫鬟用力点了下头。
“走,我跟你们一起去。”向氏想都没想,说完便率先起步往厨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