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巨脸唱起歌谣,梦幻之内,黑天夜魇,青女的神情忽然剧烈变化,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而眼前的人,却正是从小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可怕生灵。
幼年的剧烈情感在变化,那副青与黑交错纠缠的可怕太极图出现了,青色的是熊熊仙火,带着五色的泡沫琉璃,黑色的,是不断有触须蠕动的恶水,其中还有无数张狰狞裂开的口与牙。
刺耳的鸣叫与火焰的灼烧声交合在一起,那穿着黑衣,是黑发,黑眸,红色的腰带,画着红与白相间的可怕脸谱,这是人,亦是梦魇。
他的脸在红与白之间转换,红色的,是涂着眼影的仙神公子,白色的,则是张开嘴巴,成为豁口,是双眼眯起的狰狞恶面!
正是梦中那最可怕的恐怖高天!
“来......到我这里来。”
他开口了,声音诡异,但冥冥之中,少女仿佛听见了姑射神人的声音,于是双眼迷蒙起来,身躯摇摇晃晃,陷入一种痛苦之中。
金色的月在破碎,鬼雨缓步向前,明明是一个男人,却突然发出女人一般的银铃笑声。
随后,这笑声又变成了老人,紧跟着是中年人,随后是虎啸,熊吼,老枭的鸣啼.....
八魇梦魔围绕在四周,三张巨脸在扭转梦幻。
他的声音变的沉闷下来,如暴风雨前的雷声。
“无情众生转化为有情众生,这是少见的,我原本不打算将你吞掉,但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这可就怨不得谁了。”
少女的面色苍白,双手抱在胸前,捂住肩膀,瑟瑟发抖。
她回到了草木精灵的状态,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天神了,而那轮金月,也已经几乎消亡。
“四大众生都难以逃脱梦魇的困扰,纵然是无情众生也有冥想之时,万物从来没有持续动作不休的情况,阴与阳是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
鬼雨在开口,伸出手来,压在青女的头上。
“天魔三曲,能击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瞬间就可以找到人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并且环环相扣,塑造一片真正的真世梦境。”
“故而.....此人‘过去本当如此’,此人‘现在皆由我造’,此人‘未来只有一条’。”
天魔三曲,又是一种扭转真实与虚幻的法门,鬼雨的脸孔从红脸化作白脸,狰狞的笑着,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周天梦幻之中,甚至几乎要叩问到黄粱乡的壁垒。
“死去的三更,我的弟子,留下的宝物我终于参悟透彻,一曲黄粱,三世春秋,我这天魔三曲,可还能入了你这个死人的法眼?”
鬼雨笑起来,依旧恐怖无比,这种法,能够彻底把一个人改变,走上新的道路,肆意的操纵未来,并且是确定的,把众生玩弄于鼓掌之间,虽然只是在梦中进行改变,但能够影响到现世,已然同样是极其了不得的法了。
“先天的草木精灵,掌握霜雪的神圣啊.......武罗琼霄之下,没有三坟之碑,那必然就藏在你的心神之中了。”
“姑射神人的好算计,可惜,这天上天下,少有能斗得过我者。”
他的手指进入了青女的眉心,开始有一些光华被抽离,后者浑身颤抖,跪在地上,身躯迅速的染上白霜,目光陷入呆滞之中。
然就在这个时候,鬼雨的手掌突然消失了。
他愕然的化为红脸,看向这片黑夜的远处,在哪里,有如灯火般的光明出现。
暮仙人依旧虚弱,但却依然出现在了梦幻之中。
李辟尘不敢怠慢,而救下青女,只是不愿意这位神君死在鬼雨这个孽障的手中。
惊雷泡影,五色的世界渐渐回来,从梦幻之中,天的尽头处显化。
“我感觉到了变化,果然是你。”
李辟尘看向鬼雨,深深的望着他:“你没有见过我,但我见过你。”
鬼雨眯起眼睛,他红脸的状态无比英俊,玉树临风,此时嘴角微微咧开,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在你身上感觉到了曾经我也拥有过的炁息。”
“太上嫁梦啊.......”
鬼雨的红脸转化为白脸,狰狞的天面出现:“哈!这太好了,你就是当初那个持赤剑的小子?你是他的真身?五百年前,你可害得我好苦啊!”
他忽是声嘶力竭,音撼九天,但转瞬之后,又变得懒洋洋的,病怏怏,如无力一般:
“不过,醉花天子都死了,三更也死了,你们啊,一个一个的,都得死。”
鬼雨那狰狞的天面望着李辟尘,巨大的恐惧席卷黑夜,是最深沉的地狱之影。
“被太上之法所束缚着的可怜人们,三更如此,醉花天子如此,武炎青如此,你亦如此!唯有我,超脱太上,再吞噬太上,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若我成道,众生永不沉沦;若我成道,天下再无刀兵;若我成道,过去未来皆当恒定!”
鬼雨伸手,那破碎的手臂恢复,然而五指压下,却没有触碰到东西,再看向前方,发现青女化作的少女已经沉沉睡去,被李辟尘放在身边。
“三世春秋?呵,好一个梦祖,还把我弟子的法截下来了吗?”
鬼雨话落,李辟尘则是忽的一笑:“你的弟子?你确定吗?”
话中有语,但鬼雨并不能理解,事实上,纵然李辟尘告诉他真相,他其实也是听不到的。
这,是十分奇异的,但李辟尘不知道,甚至.....醉花天子,武炎青,他们都不知道。
这是一种法,叫做——如梦令,鬼雨正被这种法束缚住了。
而源头则是.......
鬼雨的白脸发出狞笑,李辟尘道:“三世春秋,确实是的,但我还有其他的梦幻之妙,你要试一试吗?”
李辟尘踏出一步,随后足下升起一座虚幻的黄土台。
这是当初在浮黎境内悟出的法,是梦幻中的绝技!
“轩辕雷音!”
一道雷音伴随着钟声震响,鬼雨的身躯被炸碎,但下一瞬间又恢复过来。
可他的部分炁息已经被斩掉了,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对于他同样如此,于是鬼雨并不吝啬他的称赞。
“漂亮。”
他依旧狞笑,双手上已经有黑色的,粘稠的水与血向下流淌,滴落。
李辟尘的眼中,有清光浮动。
这并非是无把握的仗。
还有最大的底牌,足以掀翻眼前的这个家伙。
在梦幻的另外一方,黄粱之乡内。
深潭边上,石中人定定的看着潭水之里,一只手上攥着一点点的灵光,另外一只手,则是垂在身边,似乎随时都准备向潭水的水面上按下去。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从日出到日落,日游人从天上翻来覆去的飞过了七八遍,他依旧站在哪里,不动不停。
日游人落下来,站到他的身边,奇怪的看向潭水。
直至深潭略微波动了一下,出现了李辟尘与鬼雨对峙的场面。
“呀!天上人?!”
日游人惊讶的蹦起来,而石中人立刻就瞪了她一下。
“嘘——!”
被这么一呵斥,日游人顿时捂住口,但好看的眉毛蹙着,依旧不解的低声询问:“石中人,你在做什么?”
石中人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着那潭水中的画面,看了很久,而后才轻声道:
“捉一只蛊虫,或许时间已经到了。”
他顿了顿,却突然又道:“又或许......是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