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似乎起了邪念,但是无悔并非放弃将她从深渊之中拉上来,然而灵兽的血液虽然强悍,却并没有助人恢复根基重登仙界的效果。
即便如此,无悔还是给了,贸然对其他灵兽族出手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她想用灵兽的血,除非灵兽出于自愿。灵兽的血液对于强化身体的确是有用的,但是未必比得上他炼制的丹药的效果,无悔手腕上的伤痕割了一道又一道,他用自己的血洗涤着女孩儿的血脉,用自己的爱想要让女孩儿能够回心转意,然而一切都好像太迟,好像从某个节点的时候他们便背对而驰。
灵兽血可以让身体强悍,但是断掉的仙缘不是想恢复就能够恢复的,她变得暴躁,每每发过脾气之后又会道歉,再到后来连道歉也没有了。
明明品尝过那么美好的味道,最后的滋味却带着苦涩,不管无悔怎么样去挽救,怎么样想要去挽回,她都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灵兽的血液没用,那么血肉呢?元婴呢?无悔措不及防,他从未想过他心爱的人会将他当成狩猎的对象,曾经那个笑的像太阳花一样的女孩儿,还是顶着那张脸,对落入陷阱之中的无悔诉说着她的渴望:“你这么爱我,血液也舍得给我,那么给我吃掉也可以的吧,无悔,你说好不好?”
阳光彻底从她的身上消失,那个在他的心中温暖至极的人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变得跟这凡尘中每一个过路的平凡人一模一样,如果遇见这样的她,无悔一定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在人群之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他说:“好。”
如果她想要的话,大概是他能给的最后的东西了。
一颗心要被怎样的践踏,才能够从温暖的地方堕入到极寒之中,无悔没死,或许灵兽的确受天地钟爱,讹兽族从他找了落赋丹后便有所感,派人前去的时候他奄奄一息,但是留住了命。
动了讹兽族人,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无悔已经失去了意识,而那个满脸血腥的女人被灭了肉.身元神,什么也没有留下,因为她的哀求,无悔那时已经听不到了。
他没想过有再度醒来的机会,连同知道她死去的消息都有些无动于衷,不快意,不悲伤,就像是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感知一样,但是他厌恶谎言,厌恶与任何人说话,便将自己关在了讹兽族地最冷清的地方,顺便将自己的心一并关了进去,说好的忘却,却日日沉沦于其中,一遍又一遍的舔舐着被冰冻结的伤口,然而毫无用处。
人修大约是有真情的,但是他们却不具有长情,虚伪,狡诈,谎言,一不注意就会沉沦在其中,然后丢掉最美好的品质,感情终会败给时间。
无悔的手指缠绕着那隐约透下来的星光淡淡说道:“我不恨她,但是却不想无暇走上我的路。”
那样的经历实在触目惊心,将一颗真心捧上,笨拙的放在了那个人的手里,却被人一点点的掰烂了,揉碎了,放在脚底之下践踏。
只有那样刻骨铭心的背叛,大概才会对全部人修感到失望,背叛,朝砚捂着心口觉得有些闷闷的不痛快。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有资格劝无悔去放下,也没有人有资格让他不去怨恨,如果他不想从深渊之中上来,没有人能够将他拉上来。
或许他傻乎乎的付出太多,在旁人看来既然已经变了质的感情何不放手,但是正是因为深爱,有着美好的过往,有着对于那个人的期冀,所以才一再的放低了底线。
爱情之中不应该只有纵容,但是第一次经历那些的无悔,大概在没有人教他的情况下,只是一心的对她好,然后……被践踏的彻底。
或许他今后会在这里度过余生,或许会再遇上另外一个人,但是再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毫无保留的付出,甚至愿意献上自己的性命。
“抱歉,我不能拆散他们,”朝砚略有着歉意道,“晚辈没有资格对前辈的过往发表什么评论,但是师父或许跟前辈遇到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功名利禄这种东西,有的人稀罕,视之为毕生追求,有的人则对之不屑一顾,他们相伴了近千年,他们或许会有感情平淡的时候,但是以师父个人而言,他不卑劣。”
对爱人下手这种事情,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不值得原谅。
“卑劣……”无悔喃喃道。
“这世上会存在着卑劣的人,甚至为了欲.望丧失人性,”朝砚微叹道,“前辈不必因为一个人的卑劣就对整个世界绝望,说句很多人都说过的话,前辈这样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话很好说,但是放下真的很难,但如果真的放下了,会像重获新生。”
“是么,或许吧,”无悔淡淡说道,“看你总是满脸的笑意,可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不知道,或许遇到过吧,”朝砚笑道,“我这样的人,不会给别人背叛我的机会的,一旦背叛,也不会像前辈那样,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烂掉的东西只能挥刀彻底斩断,或许刚开始很痛,但是当伤口愈合之后,就不会那么痛了。
无悔阖了一下眼睛,侧目看向了朝砚,淡笑的青年仍然是笑着的,他浑身都有着他所没有的轻松自在,明明已经是出窍的修士,却仍然每日像个孩子一样笑笑闹闹,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让他烦心一样,但是没有过往的人说不出那么贴和人心的话,看似开心的人,或许曾经也有过属于他自己的伤心难过。
“你追求什么呢?”无悔问道。
朝砚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一分:“追求开心吧,不管长久还是短暂,至少我要让我活着的每一天都觉得是幸福的。”
不去为不值得的人烦恼忧心,其实也是善待自己。
“这很难做到,”无悔开口道,“至少我目前放不下。”
“那就不必勉强自己放下,那也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朝砚笑道,“过去是组成自己的一部分,但是人活着,要向前看。”
沉湎于过去的人,时间都是停留在过去的,没有向前走的可能。
“明明想要说服你,倒像是被你说服了一样,”无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很久没有这样正常的跟人交谈了。”
久到自己都要怀疑自己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久到当将心里所想的东西跟一个陌生人吐露之后竟然觉得是舒服的。
“晚辈只是会说话而已,”朝砚笑道,“您觉得有道理就好。”
“听说你也有爱人?他怎么样呢?”无悔从枯叶之上走过,邀请道,“进来坐一下吧。”
之前一个人不觉,不知为何如今觉得有些太过于荒凉了。
朝砚行礼道:“多谢前辈。”
“你与无锋他们似乎打闹并不拘泥于人修的礼数,到了我这里为何处处拘谨小心?”无悔打开藤门的时候有些疑惑。
当然是因为之前就跟碰火药桶一样,感觉轻轻碰一下就有可能爆炸,朝砚自然得小心谨慎着来,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就是了。
“晚辈与他们胡闹惯了,怕失礼的举动冒犯到前辈,”朝砚笑着说道,这也是一个原因,但是让无悔听来会比那个原因舒心很多。
“原来如此,”无悔给他指了指藤椅道,“不必拘礼,我说过,我不杀无辜之人,你虽是人修,却未曾做过恶事,我不会动你的。”
“那就多谢前辈了,”朝砚坐下时多了些许轻松随意,至于谈及朝纵,“晚辈的确有爱人,只是说来惭愧,晚辈的爱人是自小养在身边的。”
说起来之前是很纯洁的感情,后来莫名的就变了质,到现在短暂的分开还行,真正要分开……已经分不开了。
最重要的是他二人的结契联系着彼此的性命,一个要是死了,另外一个不管在做什么,都会随之而去,说起来如果是被仇杀,按照朝砚的想法,好像是让仇人能够逍遥了一样,但是朝纵如果没了,杀不杀那个仇人,爱的人都回不来,对于他来讲,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他们选择了这样的路,就不曾后悔过。
“生命相连?”无悔显然有些讶异,“你不怕成为彼此的弱点么?”
当年他也提出了生命相连的契约,在他们相爱的时候,女孩儿说了那样的话:“你这么厉害,万一别人要杀你,直接杀了我就会要了你的命,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
那时的话真诚美好,只可惜后来都成了泡影,却也因为未曾定下生命的契约,而让他活了下来。
但是能够定下的,想来都是愿意为对方付出自己生命的人。
“虽说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要死,但是一个活着另外一个人也会活着,”朝砚撑在了椅柄上道,“那么为了爱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的,不也很好。”
凡事都有利弊,不能一概而论。
无悔叹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道:“说的好似有几分的道理。”
朝砚笑道:“师父与无暇的灵兽契也是心尖血,所以前辈不必太过于担心。”
一开始剑霜寒跟无暇的契约不是心头血的,但是朝砚偶尔了解到,一次秘境时遇险,剑霜寒为了让无暇安全离开,竟是硬生生断了彼此之间的指尖血契约,然后将无暇丢了出去,虽然后来一人一兽都活下来了,但是据说当时无暇生气了三年都没有理会剑霜寒,即使他们后来的契约改成了双向的心头血,除非双方同意才能够解除,无暇也整整三年没有理会剑霜寒。
“是这样么?”无悔抚上了一旁的玉瓶,眉宇间若有一丝苦意,“这样也很好。”
虽然好像只有他遇上了易变的人,但是知道这世间还有诸多真心之人,这样也好。
就像是坠入地狱的时候看到了绳索一样,可以重新上来,而不用永远的坠落其中。
这许多年,不是没有人试图拉他上来,但是他将内心封闭,遇到他人时皆是难以开口,却不知道为何觉得朝砚或许能够理解他的感受,这个人真的很神奇。
朝砚笑了一下,其实他的作用不大,到底还是无暇这个契机让眼前的人愿意打开心扉。
“我告诉你的事情,不要说于第三个人听,”无悔轻声开口道。
朝砚郑重点头:“晚辈知道。”
伤口可以倾诉,却不想弄的人尽皆知也是人之常情。
“我观你对丹术似有了解,不知师从何人?”无悔轻声问道,话语仍然冷淡,却不如一开始那样针锋相对了。
朝砚笑道:“晚辈只是了解一些粗浅的药理,没有亲自炼过丹药,对于丹道其实不甚了解。”
准确的说压根没有人教过,纯粹是自己看丹方看的,但是丹药炼制成功之后会闻闻丹香,以辨别哪种是哪种,所以也就对于那日的药草香味有所了解了。
“只是自学么,”无悔打量他的神色有些讶异,他那日所炼的药草非了解甚深的丹师不能分辨,低阶的丹药可以数日之间炼成,他炼制的丹药却需要数年才能成,旁人自然要时时静坐炼丹炉旁,他却可以分成数份分别炼制,其中各不影响,“可惜了,如此好的资质竟未修炼火系,否则我倒是有些想收你当徒弟。”
朝砚:“……”
怎么突然就跳到收徒了呢?
“多谢前辈厚爱,”朝砚拱手道,他拜过两个师父,虽然不算放任自流的那种,但是对于他的管束甚少,倒并非二人不想负责任,只是从前变故颇多,等到师父想教导的时候都来不及了,剑师父也想教,奈何连同功法和用的武器都不和,擅自教的太多,反而怕朝砚偏了方向。
“你虽不修丹道,但既然知之甚多,想必这丹道对你而言也有几分好处,”无悔轻声道,“你可愿随我学习几分,不以师徒之谊,只作为报答。”
有了师徒之谊就有了牵扯,无悔现在还不想跟谁有太大的牵扯。
朝砚对他的意思有所了悟,虽然丹道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学到了肚子里面,日后未必没有什么用处,左右无事,还有良师教导,朝纵也不知何时出来,学习一番也无妨。
朝砚起身拱手行礼道:“虽无师徒之义,但是还请前辈允准晚辈在学习期间执弟子礼仪。”
无悔一愣,点头之时也带了几分的满意。
然后朝砚就发现,他的睡眠时间一去不复返了,因为这位丹师可能是第一次收徒弟,采用的绝对是填鸭式的教育,今天吸收了多少,明天就用的两倍,最重要的是人家的修为比朝砚不知道高了多少,好说话是好说话,但是想偷懒是绝对不行的。
“清灵丹如果炼制?”无悔轻声问道。
并且学习完一段时间以后还有……随!堂!测!验!
“空谷草淬炼三遍以上,第三遍中期融入渡灵草加以淬炼第四遍,七成炉温淬炼容升果,再辅以……”朝砚哗啦啦的连同目录都能够给他背下来。
“三眼桥天草应该何时采摘药效最好?”无悔面无表情的询问。
朝砚端正回答道:“叶脉三眼睁开三分之二时药效最好,一旦完全睁开,药效流失一半。”
一问一答,无悔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惊讶,药理只是最基本的,可是上万种丹方混杂在一起,那些成名的丹师有时候不看丹方都会混乱其中的信息,可是朝砚不过数日就已经将其全部记下来了,且条理分明,绝无含糊之处。
若是真修了火系,绝对是一个炼丹的好苗子,无悔对于他偶尔懒洋洋偷懒的动作也就不甚计较了,只要真的认真学了,便也不算辜负。
“药理你已经记得相当熟练,在这上面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普通的修士有自己的修炼方式,锻造的是身体以及丹田灵台,但是对于神魂的修炼往往是弱于丹师的,因为丹师以神魂掌控丹药的炼制,”无悔走到了那丹炉之前道,“水系虽不能炼丹,但可以模拟,以此来提升神魂的强度,你可愿一试?”
东西都学到一半了,断无半途而废的道理,早学完早轻松,这就跟放假回家做作业一样,早做完早了事,要不然真拖到无可拖的时候,一定会被老师叫家长的。
朝砚点头:“晚辈愿意一试。”
“这是我的融天炉,其中装满了镇魂石,”无悔冷淡的看着他道,“你应该知道镇魂石是做什么用的吧?”
镇魂石可镇神魂,以肉.身承载其重,即便如山脉般巨大,修士也可以轻易举起,但是若以神魂承受其重,即便是珍珠大小也需要凝聚心神,丹师修炼神魂之时可以其计量神魂强度,也可以用来淬炼磨练神魂强度,只不过即便是七品丹师淬炼珍珠大的一颗,每每也会力竭,而无悔的丹炉明显比人还要高出一半,还装满了。
朝砚点头:“晚辈知道。”
“来试试吧,”无悔的手松开了那丹炉道,“你若将其全部淬炼完了,我便再无什么可教你的了。”
以朝砚的修为而言,淬炼这一炉的镇魂石,即便不休不眠也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一炉淬炼完毕,不管是神魂的强度还是精悍程度都可以达到一个极佳的地步,日后再要磨练,即便失了这融天炉对于神魂的保护,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了。
既发现了资质,便也要尽可能的倾囊相授,无悔抱着这样的念头,看着朝砚盘腿坐下时引导道:“融天炉内分九九八十一个神魂出入之处,首先你要学会将自己的神魂分割开来。”
朝砚闭上了眼睛,手掌微微贴在了炉上,以往需要以法诀牵引的神魂,如今却是很自然得顺着玉白色的通道到了一处划分无数通道的地方。
炼丹细腻,偶尔需要分神为之,朝砚在之前的丹方之中得知的最高分裂心神不过是七七四十九道,比之八十一道少了一小半的数量,而根据其上记载,每多分一道出来,对于神魂的力量就需要淬炼上千甚至上万遍,而根据无悔这里的记载,划分八十一道便是渡劫期的大能丹师也未必全部做的到。
而无悔的融天炉,他明显用的相当的趁手,又不用给谁看,若是不需要用到,没必要炼制之时炼上八十一道。
朝砚凝神,试图分裂自己的神魂,本是极难分离的地方在这融天炉内却变得似乎有几分的轻易,两道神魂通于一体,可若要各自用功似乎也很容易。
朝砚这里分裂的容易,站在一旁的无悔虽是未曾将手贴在丹炉之上,却是蓦然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朝砚,融天炉为他本命武器,不需要碰触便能够将神魂注入其中,且能够清晰的感知其中发生的情况。
他本以为以朝砚的修为试探分离第一道神魂最少需要数日之久,可是距离朝砚分离神魂开始才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而他在分离了第一道后明显并未力竭,而是开始尝试分离第二道。
若非神魂强悍,做不到这般的轻描淡写,而内里的朝砚划分了三道之后更加的得心应手,直接第四道第五道毫不吃力,一直到第四十九道的时候,朝砚觉得再分下次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够将那些镇魂石淬炼完毕了,划分了四十九道的神魂从通道之中传过,心神凝聚,每一道神魂托起一枚镇魂石,本来轻松便可到达万里之外的神魂顿时跟压上了一座泰山一样几乎有无法行走的架势。
朝砚守心如一,四十九道神魂先是慢慢的挣扎试探淬炼那镇魂石,宛如孩童最开始学步一般,不仅步履蹒跚,还时有踉跄跌倒的症状,每每镇魂石落下,在那石堆里面叮铃咣啷的弹动时,对于神魂的影响都宛如洪钟一般。
孩童跌倒了会痛会哭,会想要放弃,朝砚这里却是重振旗鼓,再捡一枚继续淬炼。
只是淬炼镇魂石这样的东西,又不是炼丹,本来应该是用不到炼丹炉的,更用不上无悔的融天炉,但是既然让他用了,就说明有用的必要,老师将自己的心血都贡献出来了,朝砚断无弃若敝履的心态。
既然开始,怎么也要撑到结束再休息。
从最开始艰难的淬炼,到后面的一层一层的将那四十多枚镇魂石同时淬炼成粉末似乎也没有过多长时间,朝砚是这样感觉的,但是他感觉的的确没错。
从他最开始分裂神魂淬炼到如今的如鱼得水,不过才过了三个月的时间,比起无悔第一次淬炼镇魂石用的三月之久,朝砚这样的速度堪称神速。
无悔最初还站在炉边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三个月后却已经坐在了一旁的藤椅上静静的整理着灵草,该用掉的都要分门别类,需要炼制的丹药也需要划分个日程,已经连往那融天炉中探一探都懒的了。
又过一月,朝砚的神魂在那一炉的粉末之中翻翻捡捡,待确定其中一枚镇魂石也无的时候尝试着收回了自己的神魂,虽是简单的做功,但是当神魂重新化为一道之时,其强悍与可操控的力量比之之前强悍了不止一倍,天空之中乌云开始笼罩,不止一处的汇聚引来了不少讹兽的围观。
朝砚盘腿端坐,心神覆盖全身,从心窍之处却似乎跟另外一个极为亲近之人有着极为亲近的联系,这里在蜕变,那里也在蜕变,明明是两个人,却像是形成了生生不息的轮回一样。
分明清透的池水,却看不清那火红的纹路和那沉浸在其中不知道多久的人,两处劫云离的不近,却互有应和之感。
那个人也在突破,在他在此处接受洗涤的时候,那个人也有他自己的蜕变,朝纵心有所感,丹田之内似有兽鸣之声,咆哮之时仿佛能引天地震撼,隐隐回应着那雷鸣之声。
命理相连,被洗涤过的丹田拓宽了不止一分,灵气翻滚,宛如携手一般,朝着那可见的壁障冲击了过去。
“朝砚。”
“朝纵。”
两道心音似有相连,不过冲击的一瞬,便让那看似牢固的壁障直接变得支离破碎。
剑霜寒登临高空看着两处的雷云轰鸣,朝纵接受洗涤,朝砚直接隐晦的消失不见,只说是去学习了,他既然隐晦不说,便有不说的理由,只是未曾想到消失了几个月,两人竟是双双突破了。
剑霜寒倒不介意徒弟突破的事情,毕竟徒弟自然是越优秀越好的,但是……总感觉他这个师父当不了太久的样子。
徒弟出师自然是好的,但是徒弟拜了师用不到几十年的时间就出了师,这不是徒弟不像话,而是师父太不像话了。
“压力不大?”无暇在下面未曾找到他,却是找到了此处。
他大概想问的是压力大么?
剑霜寒按了一下他的头道:“压力很大。”
两人皆是天之骄子,虽然一个看起来顺风顺水,一个看起来磨难颇多,但皆是天之骄子,至于天弃之人,若天真弃,朝纵不会有这样快的进境,唯一的可能便是人为。
两个徒弟后续追上,虽然徒弟出师会很骄傲,但是也是变相的在说明师父不太行,剑修绝对不能让人说不行的。
“此次回去,也要着手突破的事情了,”剑霜寒开口道,他在合体后期浸.淫百年之久,剑心磨砺皆是快到圆融了,他一突破,无暇必随之往,之前还担心徒弟应付不了的问题,如今在览清阁逐渐壮大的时候已经不用他太过于担心了。
无暇拉了拉他的衣袖做了个手势。
剑霜寒摸了摸他的头道:“你说那个事,不用担心,若他二人不行,其他人皆是不行的。”
天空之中的雷云又环绕了三月之久,一日云消雾散,天空清明,朝砚睁开眼睛的时候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向在旁静坐的无悔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前辈,晚辈的镇魂石已经皆淬炼完毕了。”
“嗯,我知道,”无悔轻轻的应了一声,他放在了手中的书卷,随着他的动作,发丝像是银河一般流淌蜿蜒,“你做的很好,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朝砚拱手行礼道:“多谢前辈教诲。”
“回去之后不可轻视神魂磨练,”无悔淡淡道,“不可懈怠。”
“是,”朝砚还一一听从吩咐,面上看着镇定还在这里,心却已经飞到了远处,如果他当时没有感觉错的话,他突破的时候朝纵也突破了,既有突破,想来洗涤也快结束了,朝纵出关,他也好久没见人了,甚是想念。
无悔抬眸看他一眼:“你心不定,可有急事?”
朝砚点头,此事无甚好隐瞒的。
无悔开口道:“不必着急,洗涤一事即便突破,要从那处离开也许三日,绝对赶得上的。”
因为洗涤池水侵入骨髓之中才能洗涤血脉,要出来的时候也要将池水排干净才行。
朝砚笑了一下:“前辈知道了。”
他本来不想让无悔知道的,因为在平常人面前秀恩爱那是他们的自由,但是在无悔这里,既是认识了,知道了,实在是有几分不好。
“不必介怀那事,你天赋不错,”无悔扭头淡淡说道,“我既教了你,做我的记名弟子如何?无陋于我也是晚辈,若做了我的弟子,日后有难,讹兽族一定当仁不让。”
朝砚:“……”
他倒不介意多一个师父,反正该学的已经学完了,只是这位之前说收徒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打算真的收,也不想跟谁有什么牵扯,现在怎么突然又想收了?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大礼,”朝砚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东西都学到手了,多拜一位师父真的无妨,“多谢师父悉心教导。”
“嗯,此物赠予你,乃是为师的一片心意,它有清神净体之效,只是用时需要小心,不可过度,更不可植入体内,否则仙途有失,”无悔将那硕大的珠子递到了朝砚的面前,珠体洁净,清净之力未曾碰触便已经传了过来。
朝砚绝对不可能认错的东西:“清净珠?”
无悔讶异:“你知道此物?”
朝砚背包里面现在就放着上百枚呢,他起身开口道:“此物徒儿见过很多。”
腾家之事在修真界传扬开来,明面上很多人都引以为忌,但是仍然会有人暗地使用,毕竟不种入体内并无什么大的隐患,若清净珠能够将魔气与杂质一并清除净化也就罢了,偏偏它不能净化,只是转移。
知晓其效果并使用者,很有可能抱着只有他一个人使用并没有大的妨碍那样的心思,而抱着那样心思的一多且无法排查,跟之前也并无太大的差别,圣域之地以剑心学院转移的魔气便可使魔修壮大己身,祸及数城,若是修真界抱着侥幸心理的人多了,魔修的壮大绝对不可抵挡。
而如讹兽这般隐世居住的族群之中还有人不知道它只是转移而不是净化,那样的族群有多少?
难怪腾家之事传扬以后齐冕没有任何的动作,他料定了那些人绝对不会杜绝使用,而各个族地之中,清净珠还可能继续为祸,如无悔这般察觉其影响,谨慎使用的人少之又少。
“见过很多?”无悔将手中鸡卵大的清净珠执了起来,“此物怎会很多?可有什么不妥?”
他到底多年未出,对于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朝砚诉说了腾家之事以及清净珠造成的影响,想起无悔之前所说的事情:“清净珠会淡化七情六欲,不知师父可知道?”
若那女子是因为清净珠的缘故……
“知道,”无悔看着那清净珠道,“不是这个原因,她未曾用过,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正是未曾用过,才格外的让人觉得痛心。
“此物为祸,倒是有几分不详之意,散布它的人所图非小,之前的都是怎么处理的?”无悔问道。
他是用过此物才知道效果如何,最初使用的确清神净体,但是后来却发现能够淡化心灵上的创伤,甚至……让人变得冷漠,有影响神魂之效,偶尔使用倒也无妨,但是一直使用,恐怕会失了对于万物的怜悯之心。
“交给徒儿处理便可,”朝砚询问道,“讹兽族地可还有此物?”
无悔轻点桌面:“此事不知,我帮你与无陋说一声,她的话族人皆会听的,你处理的话可有影响?”
朝砚摇头:“无影响。”
反正就是丢到背包里面。
“那便好,”无悔沉吟道,“此物不算礼物,我处也无水系技法,”他取出了一个卷轴递到了朝砚的面前道,“此技法名为《魂湮》,乃是天阶神魂攻击技法,你乃是聪慧之人,多加琢磨,学上几分,对敌之时也能出其不意了。”
朝砚小心接过,他那里技法繁多,神魂攻击的倒是也有,但是天阶的却是第一次见:“多谢师父。”
朝砚也从自己的背包里面寻寻摸摸,炼丹炉他那里倒是不少,但是新拜的师父也不缺,丹炉这种东西就跟剑修的剑一样,趁手就好,数量反而是其次,送丹师最好的就是药材,尤其是朝砚现在根本没法炼制的药材。
“此物名为轮回转生果,是徒儿的拜师礼,还请师父笑纳,”朝砚捧上了一个玉匣,其中一枚果子置于其中,周身通透隐有龙凤之纹盘旋其上,只是轻轻嗅闻便觉得仿佛神魂都动了几分。
无悔初时见他取出匣子时并未在意,可是当看到其中的东西时却连手指都有几分的僵硬,甚至连话语之中都带着沙哑颤抖:“你说这是什么?”
他明显不是要朝砚的答案,只是手指想要触摸时怔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轮回转生果,十二阶的灵果,天生天养,生机无限,若有一颗,即便是渡劫飞仙时的雷劫让肉.身神魂皆碎,也有八成的把握能够转世重修,不需转为散仙经历九次雷劫,十二品丹药之中,唯独轮回转生果在炼制之时不需要其他丹药辅助,炼制成的轮回转生丹堪称让修士再多一条命,比之双生丹的效果绝对是云泥之别,双生丹只是一线生机,轮回转生果却几乎是绝对的生机,天劫之下八成的把握都逃不出来的,只有天弃之人了。
轮回转生果,传言三十万年成树,三十万年开花,三十万年结果,再三十万年成熟,修真界早已绝迹。
最初拿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朝砚还觉得这不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么。
总而言之似乎十分的珍贵,朝砚从系统里面统共也就抽了五颗,剩下的给至亲之人分是不够分的,朝砚本来打算等系统的炼丹等级提升上去再一人分一颗,但是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趁手的拜师礼。
而且落赋丹据说无解,但轮回转生果或许有其他效果也未可知。
无悔颤抖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落赋丹之所以无解,是因为这世间唯一能解落赋丹的只有轮回转生果,不存在的解药,自然无解。
“你……”无悔唇张了几次,却是话未出口,泪先落下,之前的绝望之中到底掺杂了他丧失天赋这样的原因,永远不能登仙之人,失去了辨别谎言能力的讹兽,他与人修格格不入,也与讹兽一族格格不入。
他叫无悔,若爱人一心,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无悔的,可遭受了背叛,才发觉痴心错付,悔之已晚。
那是对于他丢弃天赋的惩罚,他领受了,只以为此生到此为止,却不知还有峰回路转。
泪水带着晶莹的意味,像是将那冰天雪地都融化了一样,想要说话之时还带了几分小小的抽噎。
朝砚:“……”
拜师第一天把师父给弄哭了,他这个徒弟不会遭天谴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糖豆豆,九黎小天使的地雷吖~
朝砚: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