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到这里落下去,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低笑了声:
“现场特别吵的时候,我甚至都想过要换一个笔名,让谢景濯就此封笔好了。但下一秒又发现,要是想完全和之前的笔名割裂,我下笔的题材和技巧就会有很大的限制,那样太本末倒置。”
司璇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叹气,揪着自己家里那床稚气的粉色被单,努力想安慰他:
像这样一个领域对另一个领域的倾轧是最让人讨厌的,更何况她也有过因为太漂亮而被质疑实力的困扰……现在轮到谢景濯在绘画的领域上被不受重视和被冒犯,她只会比自己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还要生气。
谢景濯听完她的话后沉默了片刻,最后道:“但我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喜欢画集谁是来凑热闹的,所以大部分时候我的签名不会很漂亮,也不会说‘谢谢’……”
“所以我们只能朝好的方面去想啊,我之前也看到你的好多粉丝觉得——你受关注其实是件好事,虽然不是因为作品出名的,但是也能吸引到很多人去欣赏你的画,尤其现在画集的销量很好,肯定有人会发现你不只是长得好看,而且每幅作品都很优秀的……”
谢景濯弯了弯唇,在床上翻了个身,枕在另一边的枕头上,大概是今天工作太累,声音很快就变得懒洋洋的:“嗯,我知道……希望如此吧……”
司璇之前光听吴念说他说签了五个多小时签名就心疼死了,尤其谢景濯这三个字有四十一个笔画,一天上千个名字签下来,都能抄一本新华字典了……
但眼下她只能先站在他的角度看问题,放软嗓音开口问: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子、对那些一开始就喜欢你的粉丝很不公平啊……凑热闹的人挤占了太多你和他们好好交流的时间,而且重点都没有放在画集本身上了,只是为了来看你这个人,或者只是因为觉得你长得好看……”
但在现场时,谢景濯出于自己的家教和修养,当然不可能对任何人发火,只能尽量保持自己在工作方面的专业态度。面对驳杂的粉丝群体,也尽量满足她们拍照、握手和提问的各种要求,最后甚至因为粉丝太多,超过预期的签售会时间三小时,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在这样热闹的场合里,唯独出版社代表在看见他的黑脸时吓得腿都打颤,一下午东跑西跑要求减少粉丝数量限制签名,生怕这位不差钱而仅仅因为“换出版商嫌麻烦”才跟他们长期合作的祖宗爷一撂挑子就不干了。
而谢景濯当时在超话里被轮出圈的照片不管是带口罩还是不戴口罩的,都能明显看出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原本就白的皮肤在白衬衫的衬托下被捧成“人间仙子”,侧脸的轮廓精致得让人心空,而眉眼隔了一道纤细的金边眼镜,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清冷极了,好在他本身的气质撑得起他的冷脸,完全是不染尘埃的翩翩浊世家公子模样。
而第一场在申城的签售会举办过后,问题就明显地暴露出来:
签售会的承办方是全国有名的连锁书店,对全社会开放,没有严格的人流限制,加上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想到谢景濯现在的流量堪比三四线的当红小生,严重低估了到场粉丝的数量——
但对于国内不管是谢景濯的颜粉、cp粉还是作品粉来说,这七场签售会将会是他们近几年甚至到未来几年在线下接触到这位天才画家的唯一机会。
所以匪夷所思的,因为这组粉丝自发组织精修的照片,他在微博上又火了一把。
而吴念在谢景濯谈恋爱之后也就很少看他这副恹恹的、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了,中途又送水又送咖啡地安抚他的情绪,最后还偷偷到厕所给司璇打了个求救电话,让她在收工后务必承担起关爱小谢同志的重大任务。
“甚至还有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是签售会,以为书店在打折促销,迷迷糊糊就进来了,然后看大家都举着相机,以为我是什么明星,迷迷糊糊买了我一本画集,又排好久的队来要签名……”
于是当晚,就听某位在白天还“人间仙子”“高岭之花”的营业崽倒在床上对自家宝宝狂倒苦水——
“……我没有生气,就是想不通一点——明明大部分人都从来没看过我的画,为什么光为了给我拍张照,就来排三四个小时的队伍……
于是就看到下午两点才开始的签售会在上午书店还没营业的时候就有人在门口排队,一度造成当地步行街交通堵塞,还差点招来了交警。
除此之外,内场原本正儿八经的读书交流也完全变了味,那零星的几个忠实画粉在一干长.枪短炮的夹击中显得格外可怜,长焦单反在疯狂闪烁你追我赶,俨然是谢景濯粉丝站站姐选拔大会的现场。
其实刚才一听到她的声音,今天一整天的不悦就像洗掉了满手黏腻的橘子汁,很快就流走了。
司璇也知道他炸毛向来不会太久,倒是关注点依旧停留在他那双漂亮的画画的手上:“那你今天手签得疼不疼啊?吴念说四个小时一直都没办法休息,右手签名左手握手,你之前在家三四天都没签过这么多……”
“疼,而且很酸,晚上吃饭都拿不动筷子了。”谢景濯半阖着眼,草稿也不打地就开始信口雌黄,反正有女朋友给他撑腰。
“那怎么办啊……你就不能让吴念跟出版商协调一下吗?”司璇也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忿忿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脸颊上因为生气,一点一点跑出红晕来:
“总要限制一下人流的吧……不然连续七场签下来,之后还要去日本,你的手还画不画画了?吴念不是还给你接了许曳新专辑的封面设计吗?”
谢景濯被她逗得笑起来,顺着她的话锋道:“就是嘛……我这双手还上了高额保险的,要是因为签售会这辈子不能画画,那家出版社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真的吗?”司璇莫名其妙被他的思路带走,好奇地提问道。
“真的啊,上大学之后爷爷非要给我投这个保险,说是大学礼物,”谢景濯说得毫不脸红,接着道,“不过事情太久远,要不是今天结束后吴念把保单给出版商看了眼,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出版商怎么说,是不是也怕了你了?”司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谢景濯几乎能根据声音想象到她现在的模样,忍笑应了声,告诉她:“所以我今天也一直黑着脸,出版商看到之后好像是挺害怕的,到时候限制人数是肯定的,再怎么样还有吴念替我交涉……”
司璇听得连连点头,正想回一句“那就好”,就听这人还异想天开地补充了句:
“但最好的结果是接下来的六场都直接取消掉,这样我就能来楠溪找你了……”
她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想到了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吐槽他:“宝宝,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恋爱脑啊……?”
现在连傻白甜都不足以来形容他了——
好歹她谈恋爱的时候还能兼顾学业呢!
谢景濯在电话那头半晌没动静,就在司璇以为自己踩住了他的小尾巴的时候,他突然轻“哼”了一声,反问她:“我认为我当下‘恋爱之上’的思维模式是建立在牢不可破的物质基础上的,这样能给我目前的伴侣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安全感,难道不合理吗?”
“……?”司璇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他这段绕口又义正言辞的话。
谢景濯听自己把她问倒了,又得意地“哼”了声:“宝宝,你难道没发现,在我紧锣密鼓的恋爱模式之中,你一直都不需要担心我变心甚至出轨吗?”
“嗯?”司璇不可思议地吱了声。
虽然他的话说得有点臭不要脸,但以他一天一通电话七八条微信行程报告的存在感来看……她根本没理由去思考他三心二意变心出轨的可能。
毕竟谢景濯每天在自己的那个小别墅里就足够自得其乐了,生活纯粹得跟被巫婆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一样。
她想到这儿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比喻逗笑,嘴上一边转移话题,问他:“那你去日本的那两场签售会怎么办呢?出国应该会更辛苦吧?”
谢景濯默了默,在决定叹气之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只问:“宝宝,你有日本的签证吗?”
“没有,”司璇下意识回答完之后,也跟着蹿出兴奋的橘红色小火苗,“我跟你一起去吗?”
这次国内的签售时间紧任务重,加上他们俩目前的热度正被全民八卦,当初在谢景濯刚一提出来要带司璇一起去的时候就被吴念无情驳回。
但日本就不一样了,两场签售结束之后谢景濯就能恢复自由身,举国上下也没人认得他们,到时候岂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谢景濯听出她那满脑袋一拍即合的意思后,故意笑话她:“宝宝,你在家有好好练琴吗?怎么还有时间想着跟我一起出去玩啊?”
“我被你带坏了,我也是恋爱脑。”司璇差不多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二话不说就承认下来,顺便反将他一军。
“那好啊,你把办签证的资料发给我,我让吴念帮你办好,八月就能见面了,”谢景濯的嗓音因为糅了笑而显得更慢条斯理与温和,末了又轻快地提醒她,“对了小朋友,你记得这几天跟爸爸妈妈们申请一下,就说自己要和男朋友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念崽:????是我精神状况出问题了吗?怎么去.日本就是玩了???怎么交涉是我办签证也是我?我工具人吴念本念?
小谢:本人恋爱脑,有事也勿扰(快乐)
璇崽:恋爱脑+1orz
于是各城市场次的内场票在微博上一经发送,原本免费的票竞争激烈到许多粉丝要提前去某宝上找专业的抢票人士去抢,甚至还有黄.牛参与其中倒买倒卖的,委实把一个“冷题材”画家的排面炒到了不可思议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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