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架构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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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架构师

没睡几个小时而且睡得不好,任为坐在办公室里仍然昏昏欲睡。但是,孙斐冲进来一句话就让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张理祥被抓起来了。”孙斐说,气喘吁吁,“我们拦不住,警察直接冲进来了。他们还在吵,您快过去看看吧。”

任为睁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快点,快点。”孙斐说。

任为站起来刚要走,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吵闹声,接着走进几个人,看来他不需要走了。

“是任为所长吗?你好!”一个带头的人说。那是个警察,不是很高大,甚至很瘦削,但看起来精干结实。

“我是重案调查处肖近浓。”他接着说,一边把一个证件举在任为面前。任为看到证件上“肖近浓”三个字,其他的没看清楚,但他还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肖近浓一屁股坐在任为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任为看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警察,张琦、齐云和叶露也都跟在他身后。叶露气喘吁吁,和孙斐一样,好像刚跟人吵过架——不用想,刚和警察吵过架。齐云正伸手在她背上轻拍,跟她说:“别着急,别着急。”

任为慢慢坐下来,看着肖近浓。

“我知道你们有涉密项目。”肖近浓说,“但是,我必须把张理祥带走,他在几桩案件上有重大嫌疑。而且,其中有些案件也是涉密案件,比你们的密级还高。所以,请你们配合。”他没有回头,抬起手用手指越过肩膀指了指背后,“请让那位女士安静下来。”他显然是在说叶露。

“你——”任为迟疑了一下,“你们走程序了吗?”

“来不及。”肖近浓说,“我们必须防止张理祥潜逃。程序在路上,马上就到。我们在你这里等着,程序来了我再走。”

“没程序就不行!”叶露大喊,“人是我们的人,这里有国家级的机密。你什么都没有,袖着手冲进来就抓人,还有没有点法制观念?泄密了你负责?”

“程序在路上,人在车上,还都在你们院子里,你喊什么?”肖近浓仍然没有回头,口气也很强硬。

“安静,安静。”任为伸手向叶露示意了一下。叶露愤愤不平,但没有再说话。

“究竟怎么回事?”任为问,“肖警官,你说涉密,但有什么能讲的吗?”

“不涉密的可以讲。”肖近浓说,“从去年开始,有一些重要的人陆续失踪。这些人有的是我们一直在监控的嫌疑人,因为各种原因暂时还没有抓捕,有的是我们刚刚追踪到线索的嫌疑人,还有逃犯,他们都是原本好好的但忽然之间就消失了。这其中既有刑事犯罪嫌疑人,连续杀人犯、黑帮、毒枭,也有重大经济犯罪嫌疑人,还有涉密案件的嫌疑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而这些人的失踪,都和张理祥有关,只能说这么多,细节就不要问了。”

任为想起了克里曼、松海——那六个坎提拉的地球人。

“那么,”任为问,“一共有几个人消失了,能说吗?”

“二十一个。”肖近浓说。

“二十一个?”任为一下子站了起来,“二十一个。”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坐了回去。

“怎么了?”肖近浓一脸怀疑,“你知道什么情况?”

“不,不。”任为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张琦和孙斐,两个人都面无表情。齐云和叶露更没露出什么惊讶,叶露还一脸气愤,她们并不知道克里曼和松海的事情。

“你们丢了人,和张理祥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架构师。”叶露又嚷嚷起来。按道理,这种事情应该是孙斐嚷嚷,叶露跟进。但这会儿孙斐显然不会说话,叶露太激动了,她也不想想,为什么孙斐不说话。

“她是我们的人事总监,必须对我们的员工负责。”任为替叶露解释了一句。

肖近浓点点头,说:“这二十一个人都是很重要的逃犯,分布在全国各地。所有地方警察都很重视,公安部也很重视。人丢了大家压力都很大,全力追捕。最后,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你们这个张理祥。”说着话,他始终没有回头。

“怎么会指向他呢?一个架构师,能干什么坏事?”叶露问。

“我们不知道。”肖近浓说,“所以,我们必须马上抓他,免得他让自己像那些人一样凭空消失。”

“但是,”任为说,“为什么你们怀疑他?能说吗?”

肖近浓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能不能说,最后终于还是说了:“证据表明,那些人消失之前,最后都见过他。虽然不能确定是最后一个人,但肯定是最后几个人之一。没有任何第二个人像他这样出现在所有二十一个人消失之前的最后日子里。而且按照我们掌握的情况看,这二十一个人之前都和他不认识,是通过几个不同的黑市渠道找到他的。认识他之后,这些人很快就消失了,无影无踪,人间蒸发。你们知道人间蒸发是什么意思吗?在现在这个世界,要做到人间蒸发是很不容易的。”

人间蒸发很不容易吗?任为忽然有点生气,想起了任明明。

任为使劲压住了自己差点说出口的质问。至少眼前,肖近浓的推测是正确的。这还用想吗?那些人肯定在云球里。克里曼、松海,不知道他们是刑事犯还是经济犯。不过,虽然这么觉得,但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和时间,任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态。他沉默了,不再说话。

场面有点尴尬。

“那么,我们需要做什么配合你们?”张琦忽然张嘴,“我是副所长张琦,负责日常工作。我们任所长刚刚从一个涉密任务中回来,近期有些情况他不了解。”

肖近浓终于回过头,看了张琦一眼。“嗯,张所长,你好。”他说,“目前还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做的,但我们必须把张理祥带回去。嗯,回头肯定会找你们了解张理祥的情况,如果愿意配合,希望你们提前整理一下关于他的资料,全部资料。”

“好。”张琦说,他看起来很平静。

这时候,肖近浓忽然低下头,闭上眼睛,看来他的ssi收到了什么信息。果然,很快任为耳边就响起“叮”的一声,他收到了一份文件,是肖近浓转过来的。任为打开扫了一眼,那是张理祥的逮捕证,已经走完涉密程序的逮捕证。

二十一个人,他们都在哪里呢?吃晚饭的时候,任为还在琢磨这个问题,坎提拉只发现了六个。

肖近浓走后,他们开了个小会。张琦向叶露、齐云、李悦和卢小雷介绍了克里曼、松海和另外四个云球中地球人的情况。当然,他含混地说,是在例行观察时发现的,并没有提起纳罕遇险、休达和辛可儿,更没有表达对卢小雷的怀疑。

本来,孙斐要求不让卢小雷参加。虽然她口头上不再怀疑卢小雷,但看起来她并没有完全释怀。毕竟卢小雷救了纳罕这件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蹊跷。不过,卢小雷负责监控室,下面要干的事情没法越过他。所以最终卢小雷还是参加了。

大家都不傻,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张理祥肯定不是无辜的。齐云马上说应该跟警察老实交代,但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这完全行不通。云球人有意识场,地球人还能进入云球,这是机密。就算不是机密,这样的事情就这么公开了,恐怕也太不慎重了。

可如果因为涉密的原因,张理祥就这么逃脱了,也太便宜他了。叶露抱怨着,张理祥怎么能这样?那也是二十一条人命啊!虽然是云球人的人命,那也是人命,无辜的人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撞上了张理祥,意识场就被解绑了,躯体就被地球人拿走了,自己就消失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过这时候,孙斐冷冰冰地提醒她,穿越计划本来就把很多云球人的命给搞没了,有什么好抱怨的?别忘了,你也进去过。是的,后来叶露也进去过,她马上语结了。可她看着孙斐,眼神中透着疑问,好像在说,你也进去过呀!再说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不是一拨儿的吗?但随即她意识到,孙斐当然要反驳自己的说法,自己说这话实在不合适。从某种角度看,自己的话一不小心就把整个地球所的人都一棒子打死了。

张理祥到底会怎么说?他会老实交代吗?没人知道,大家都觉得脑子不够用。

讨论没什么结果,只好先干一些能干的事情。不过,大家并没有像肖近浓要求的那样去准备张理祥的资料,那没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找到这二十一个人。张琦的人、孙斐的人和卢小雷的人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对云球进行大规模的观察。

他们意识到,云球系统做得有问题。

去对每个云球人的脑单元进行量子测量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即使在这样的艰难时刻也是不可行的。所以在云球中,地球人和云球人唯一可见的不同就是拥有观察盲区——仅局限于影像系统中。如果非说还有第二个不同的话,那就是取消观察盲区后建立的鸡毛信通讯信道。这二十一个人显然不可能取消观察盲区,所以肯定没有通讯信道。而搜索观察盲区就只能通过影像系统,影像系统又没有开发自动搜索观察盲区的功能。这就很麻烦了,全要靠人眼。

但是这种问题,谁能想得到呢?地球人进入云球,现在只是一个很初级的阶段,要求想到这种问题实在是强人所难。

克里曼、松海他们六个人已经被意识追踪仪所追踪。那么还有十五个人,分布在云球中几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这怎么找?他们找了一下午,一无所获。

“你在想什么?”吕青问任为。

“啊,没什么。”任为习惯性地给了个标准回答。

“你昨天晚上怎么了?还是碰到事情了吧?”吕青显然并不相信他的回答。

“哦——”任为想要告诉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窥视者项目成为纵欲的工具,穿越计划成为脱逃的秘道,电子胃成为自由的象征,意识场成为灵魂的确证,未知的云狱还在前方等待。云球中的图图正在用谋天下,导致他差点回不来。而云球系统的架构师却被抓起来了,监控室主任也笼罩在怀疑的迷雾当中。

是啊,任为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先说说张理祥和那二十一个嫌疑犯。他想,吕青也许会有什么看法,她脑子很清楚。

“很复杂。”他说,“我先说说眼前的问题。”

“你说。”吕青正好吃完了一个馒头,她停下来,“我吃完了,听你讲。”

“张理祥,你记得吗?”任为问。

“记得。”吕青说,“你们那个架构师,一起吃过几次饭吧?他——”她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好像很缺钱的样子。”

“他不缺钱,但是总觉得自己缺钱。”任为说着,忽然想起张理祥的一句话:“财产权是人权的一部分!”

“他怎么了?”吕青问。

“今天被警察抓走了。”任为说。

“警察?”吕青吃了一惊,“为什么?再说,警察能随便去抓你们的人吗?你们可是涉密的。”

“他犯的事也是涉密的。”任为说,“简单说吧,警察发现有二十一个重要的嫌疑犯从他们的追踪和监控中消失了。其中有些是涉密案件,密级比我们还高。所以他们必须抓人,已经走过程序。他们怀疑这些人的消失和张理祥有关。”

“和张理祥有关?”吕青说,看着任为。任为知道,她的脑子已经开始运转了。

“张理祥……把人送到云球里去了?”吕青慢慢地说。

任为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警察应该不会知道地球人进入云球的事情。但是,张理祥还是可能会暴露自己。”吕青接着说,“是不是警察发现那二十一个人都通过黑市找到了张理祥,然后就消失了?”

“你真聪明。”任为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他经常怀疑,吕青要是从事自己的工作,会不会有比自己更大的成就。

“这不难猜。”吕青说,“不过警察猜不到,因为他们不知道云球的秘密。他们一定非常奇怪,觉得很难理解,张理祥怎么把人弄消失的。他们不会怀疑张理祥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杀人?”这次任为吃了一惊。

下午大家讨论的时候,谁都没这么提过。但吕青这么一说,任为忽然觉得,地球所的人看惯了地球人进进出出云球,所以不会有这种想法。而不知道云球秘密的人,很可能会这么想——这才容易解释,为什么那些人就凭空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吕青说,“你不用担心,警察会推翻这个推测的。”

“为什么?”任为问。

“也许来之前这么想过,但看到张理祥他们就明白了。”吕青说,“这二十一个人这么重要,不会都是那么容易被杀掉的人。张理祥怎么做得到,又怎么会有杀人动机?”

“但是,如果不知道云球意识场,这是唯一的可能。”任为说,“杀掉二十一个人虽然难,让他们消失不是更难吗?”

“职业杀手,哈哈……”吕青笑了起来,“张理祥成了职业杀手了,他也没白活。”

“张理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如果他们这样怀疑——”任为明显担心起来。

“放心,警察没那么傻。再说就算怀疑张理祥杀人,也无非看管得更紧一点,有什么危险?”吕青说,“不过话说回来,看起来你倒是很确定张理祥是把人送到云球里去了,为什么呢?”

“因为发现了其中六个,就在坎提拉沼泽。”任为说。他没有提到自己的经历,不想让吕青担心。

“发现了六个?”吕青有点怀疑地看着他,“那么容易发现?”

很难瞒住吕青。

“我在坎提拉,所以他们对坎提拉格外留心,就发现了。”任为说,“我无意中去了坎提拉,所以出了问题。如果我不去坎提拉,那种地方是没人观察的。”

“这么说,”吕青说,“警察来之前,他们就发现了?”

“是的,我们正在讨论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结果今天早上警察就来了。”任为说。

“嗯。”吕青说,一边思考着,“你以前说起过坎提拉,被你们搞出一个鬼域。看来,张理祥的选择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是,这六个人都在坎提拉最大的城市纳金阿,选择了年轻宿主,都是富家公子。张理祥想得很周到。地区相对偏僻可以躲开观察。年轻人可以保证意识场的寿命,那时他也许还不知道台阶式衰老。家庭富裕可以保证生活水平。再考虑到云球按计划进入演化周期的话,这些人需要隐藏的时间就很短。如果不是王陆杰的耽误和李斯年台阶式衰老的发现,早就进入演化周期了,他们的人生不过是我们的几天而已,根本不可能会被发现。”任为说,“我们讨论过,都认为是最好的选择。估计其他人也在类似的地方,也是类似的选择。可是云球太大了,我们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其他人。”

“他的周到还不只这些。”吕青说,“刚才,我也觉得他干了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

“什么意思?”任为问。

“他肯定是为了赚钱才干的,对吧?估计每个人得收一大笔钱,所以他赚了。”吕青说,“而且就像你说的,在云球宿主方面,他做了最好的选择,很难被发现。但这只是第一层保险。第二层保险,即使被发现了也不用怕,因为其实没什么法律风险。我估计他应该问过对方犯了什么罪,当然对方有可能骗他。”

“骗他?什么意思?”任为问,显然不明白。

“也可能是他自己忽略了犯罪也有涉密这个问题。”吕青说,“他一定会想,如果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即使被警察抓起来也没多大关系。很简单,你们是涉密项目,警察不可能拿到他把人送到云球里的证据。至于杀人,真没杀呀,更不可能有证据。最终只能是悬案,警察拿他没什么办法。”

“啊——”任为说,“你是说,他不会老实交代?”

“不会。”吕青说,“可是他被骗了,如果真的对方犯的事密级比你们还高,那就倒霉了。”

“那个警察是说密级比我们还高。”任为说。

“那就没办法了。”吕青说,“谁想得到干这种事还能碰上国家级的机密呢?这不怪他,他算计的已经很精明了。”

任为想了想,说:“是啊,如果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好像真拿他没办法。”

“就算退一万步,他倒霉,现在就倒霉了,很可能也没什么大问题。”吕青说。

任为又想了想,说:“这个,也许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上了法庭,恐怕也很难定他的罪?我们讨论过这个事情。”

“对。”吕青笑了笑,“和我面临的问题有交叉了。他一定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敢这么做,这是第三层保险。法庭肯定不能轻易定义他是杀人。那么,使用国有资产牟利?协助和包庇犯罪?都不一定能成立。就算成立了,也可能不是重罪。如果他收的钱够多,冒这个险就值得了。”

“你们想得真多。”任为说,“我还是觉得不值得。”

“因为你没觉得缺钱啊。”吕青说,“如果一个人被匮乏心理控制住了,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任为问,“我们在找那二十一个人,现在只找到六个。我们该继续找吗?”

吕青没回答,她在想。

她想了很长时间。任为觉得,对于自己的问题,吕青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么长时间。

“我觉得有点奇怪。”吕青忽然说。

“什么奇怪?”任为问,“你是说,他想得太周到了吗?”

“这是一方面,我刚才回想了一下,虽然见面不多,但依我的感觉,他不像是一个会想得这么周到的人。”吕青说,“不过这是其次。更重要的一方面,他不就是一个架构师吗?一直是架构师吧?”她扭头看着任为。

“是啊,”任为说,“来我们这儿之前,他是前沿院系统所的,好像博士毕业就在那里。”

“嗯,”吕青说,“我奇怪的是,他怎么能够和黑市联系上呢?”

“和黑市联系上——”任为想了想说,“还是好几个不同的渠道,警察说的。”

“嗯,多半是不同的渠道。”吕青说,“如果是唯一的渠道,警察不会怀疑到他这里,实在太不像了。即使渠道指证他,警察也不会轻易相信。我猜那样的话,警察只敢问问话,不会直接就把人带走,有点太鲁莽了,好歹也是个科学家。”

“这么说,是有点奇怪。”任为说,“按照他的经历,怎么会一下子找到几个不同的黑市渠道呢?”

“对啊,鬼才知道。”吕青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摆脱这个问题,“至于你们,”她接着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你们的命运,恐怕要取决于那二十一个人的身份了。”

“什么意思?”任为问。

“看那些案子的密级到底有多高了。”吕青说,“如果是一般的案子,就像刚才说的,可能拘留时间到了人就放回来了。”

“是逮捕,不是拘留。”任为说。

“这么严重?”吕青说,“那真是密级很高的案子了,拘留有时限,他们不放心。如果这样,我看你们恐怕要解密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好好睡觉吧,不用想你们该怎么做了。我猜,明天或者后天,最多三天,欧阳院长应该就会主动找你,他会替你做决定的。”

“为什么?”任为问。

“如果张理祥压力太大——一定会,他不敢完全不张嘴的话,就只能用涉密的理由来拒绝回答问题。警方只能找欧阳院长,要求给个说法。”吕青说,“欧阳院长只能找你了,你们总不能骗欧阳院长。但是,欧阳院长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怎么给对方说法呢?如果对方太重要,你们就只能解密了,那破案就顺畅了。再说依我看,你们这个机密更多的是继承了意识场的那些机密点,意识场都解密那么久了,你们的保密其实没有太大意义。最重要的是,就算对方同意加入你们的密群也没用。二十一个逃犯,这么多案件肯定涉及很多相关方,太多人了,怎么可能保密呢?”

任为不说话。

“如果是这样,”吕青像是在自言自语,“对killkiller是不是利好呢?”

“什么?”任为问。

“我跟你讲过的,killkiller的新生意,空体置换。”吕青说,顿了顿,有点迟疑,“本来,有一个启动问题,对空体置换的生意开展不太有利。现在对空体置换的客户来说,可选的空体范围还是比较小的。毕竟,killkiller现有的空体绝大多数是没有置换价值的老人,可用的年轻空体很少。选择范围比较小的话,第一批客户肯定体验不好。但如果你们云球能够承载第一批意识场,就意味着会出现大批可用空体。”

“你是说,把大批的人送到云球中去吗?”任为说,“不可能,不可能,我绝不同意。”

吕青看着他,“你绝不同意。”她说,“我知道你绝不同意,但世事难料啊!”她好像不太有信心,那样子让任为很不舒服,“不,不,”好在吕青又开始否定自己,“就算你同意,让大批的人进入云球,这也是需要时间的事情,赶不上killkiller的进度。空体置换计划的节奏还是很快的。这件事应该不是他们安排的,没有意义。”

“他们安排的?”任为又吃了一惊,“你说是他们安排的?”

“不,不,我说了不是,这太曲折了。”吕青说,“赶不上空体置换计划的进度。再说,killkiller应该不知道你们云球意识场的事情,没办法安排。”

任为愣了半天,问:“如果知道云球意识场,如果是killkiller安排的,会怎么安排?”

“很简单啊,让黑市的渠道主动去找张理祥。不仅仅是找,也许还要说服。”吕青说,“我觉得一开始张理祥不一定敢,需要有人给他信心,并且帮他规划,那么想得周到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但是无论如何,这事总会被警察查到的。甚至,涉密案件什么的也可能不是巧合,killkiller可以瞒着张理祥特意安排敏感的嫌疑犯引起警方的重视。然后就像刚才说的,你们也许就必须要解密,这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那么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吕青说。

“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任为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

只能说吕青的确料事如神。第二天中午,任为就接到欧阳院长的电话,让他和张琦、孙斐马上去前沿院一趟。

任为本来就应该去跟欧阳院长汇报一下云球之旅,以及一系列相关工作。他一直想着这事呢,只不过刚回来两天,还在头疼眼前的乱七八糟,所以并没有安排。这下好了,不用安排了,甚至不用准备了——反正是来不及准备了。就带一张嘴去吧,他想。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对去跟欧阳院长或者其他领导汇报是很重视的,可现在他好像觉得这些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似的,不再担心自己汇报时表现得好不好,也不再担心汇报的结果。难道我越来越不负责任了吗?他想。我不知道,他接着想。

一路上,张琦和孙斐都默然不语,不知道是否想到了吕青推测的那些前因后果。孙斐问了,欧阳院长叫他们去是不是和张理祥有关,任为说不知道。然后张琦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和我们的关系更大吧。”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但是看到他严肃甚至有点苦恼的表情,任为觉得他似乎想到了很多。

几乎所有人又都找了一上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新的逃犯。在坎提拉,确定应该是只有那六个人,这个地方找过几遍了,很仔细。剩下的十五个人却很难找,关键是完全不知道去哪里找,基本上是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而已。

有一些地方,比如米仓、南敖或者浮海望,不像坎提拉那么荒凉偏僻,要富庶得多,适合生活,同时地处大陆边缘,一样不为人所注意,对逃犯来说按理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在那里的搜寻一无所获。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这种搜索要静下心来,慢慢地花时间,否则一无所获是很正常的。孙斐搜索坎提拉的时候,因为有信心所以能静下心来。而现在面对米仓、南敖或者浮海望,甚至是金鱼岛、黎明岛,大家完全没有信心有什么逃犯就在那里,所以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否则搜索完整个云球怕是猴年马月了。

他们坐在那里,欧阳院长在屋子里踱着步,始终低头看着地面,瞟都不瞟他们一眼。

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来说,欧阳院长都很沉得住气,坐在那里,身体像石雕一样,小动作都很少有。现在却不说话,踱来踱去,不知是在压抑怒火还是在思考如何开始。无论哪样,任为都觉得可以理解。有一瞬间,他看着欧阳院长花白的头发,心中忽然涌起愧疚,觉得自己给欧阳院长惹了太多麻烦,说不定会越来越多。而欧阳院长虽然有时也会生气,却从没有真正责怪过他。

任为看到,张琦也很严肃,但孙斐一脸的不以为然,嘴微微撅着,有时候还东张西望一下。

“从你们第一次进入云球开始,就没有按照规定走过程序。把我架在了火炉上,让我替你们善后。”欧阳院长终于开口了,“科学是有伦理界限的,不能随便拿人类做实验,一不小心就后患无穷。但这条红线,在你们心中仿佛根本不存在。还不如柳杨,那个疯子都知道找你们做替罪羊。好,现在恶果出来了,任为差点回不来,要出人命怎么办?还整出个张理祥,被抓起来了!一堆乱七八糟,不停地让我帮你们擦屁股。”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干的。”孙斐嘟囔了一句。她声音很小,虽然忍不住张了嘴,但看着欧阳院长的表情,也知道在这个气氛下不能随便嚷嚷。

“那也不能我行我素!”欧阳院长停下脚步,看着她,面容威严,显然对她插嘴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斐说,“但也要灵活处理啊!我记得,您以前跟我说过,科学研究是有风险的,错了要人命,对了救人命,我们要勇敢,不能被束缚住。”

“哼——”欧阳院长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回过头来,又看着地面。看来他的确对孙斐说过这些,不过任为没听到过,估计是孙斐跟着欧阳院长做秘书的时候听到的。

“您还说,无数的科学突破,都来自于某个人突破了边界,某个愚蠢的人,甚至是某个居心叵测的人。”孙斐接着说,“他们在当时成为万夫所指,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或者干脆就是淹死了。未来回头看,愚蠢也好,居心叵测也好,也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科学在往前走。有的人流芳百世,有的人遗臭万年。也许他们走在歧路上,可歧路也是路。往前走比待着不动好。歧路是证伪,而证明都是建立在无数证伪的基础上。虽然有些时候代价有点大,但历史的车轮是挡不住的。”

“勇敢和冒进是有区别的。”欧阳院长重重地说。

“边界在哪里?怎么证明?有实验吗?这也是您说过的话。”孙斐嘟囔着,不服气的样子。

“孙斐,你别乱插话了。”任为说。孙斐不知道,但任为知道,王陆杰说过,欧阳院长那会儿其实知道穿越计划的事情,就是王陆杰告诉他的,不过是没拦着而已,也是为了帮助地球所。所以欧阳院长今天提起这事,肯定不是为了这个要骂他们,而只是为说正事做个铺垫。一直被孙斐这样胡乱插话,正事就没法说了。

“冒然进入云球这事,应该我来承担责任。”张琦插嘴说。

“好啊!”欧阳院长说,“孙斐,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故意气我!你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将我的军,对不对?我倒是大意了,小看了你。”他伸出手,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孙斐,“好,算我被你将了军,但有什么用呢?不代表你们的问题解决了。你们说,张理祥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把二十一个人弄到云球里去了?”

“您怎么知道他把人弄到云球里去了?”孙斐马上问。

“傻子都想得到!”欧阳院长说,“警察想不到,我能想不到吗?这还不都是穿越计划开的头!”

“这也是我的责任。”张琦说,“这一段时间任所长不在,我的管理出现了问题,很严重的问题。”

“现在不是要追究责任,”欧阳院长挥了挥手,“是要解决问题。”

“张理祥交代什么了?怎么就到您这里了?还这么快?”张琦问。

“他交代什么了?什么也没交代!”欧阳院长说,“他说什么都不能说,涉密啊!所以就找到我这里来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快?”他顿了顿,“因为那二十一个人,其中有人很重要。”

“你们一定认为,是警方找到了我,我才找你们。”欧阳院长接着说,“但不仅仅是这样,重要的是,高层领导直接找了我。你们知道严重性了吧?”

“高层领导?不是说刑事犯和经济犯吗?”张琦问,显然有些吃惊,任为也很吃惊。

“多数是。”欧阳院长说,“按照警方的说法,有几个有密级的,甚至比你们密级还高。警方先找了我,上午那个肖近浓——你们见过吧,就是他动手抓的张理祥——还有他的领导,亲自来过我这里,但被我顶回去了。”

欧阳院长又踱了一圈步。

“云球意识场也是高度机密,不能随便公开。意识场已经很麻烦了,云球意识场,哼,谁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事情?不能因为他们几句话就交你们的底。”欧阳院长接着说,“我跟他们说,这要提交到上级领导那里去做决定。公安部那个领导对我的态度还挺不高兴的,怏怏地回去了。”

“但他们走后不久——我估计他们立即做了汇报——竟然就惊动了高层领导。”欧阳院长摇了摇头,很无奈,“领导直接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不惜一切代价,找出这二十一个人。为了这个目的,如果需要的话,项目立即解密。”

“只要这个案子追查,我们就必须解密。”张琦说,“除非完全不追查,否则这么多人,涉及面肯定很广,瞒不住。”他的想法和吕青一样,“可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人,会惊动高层领导呢?”他接着问,这确实有点奇怪。

“我也不清楚。”欧阳院长说,“本来我想争取一下,是不是可以不查了?不一定不可以嘛!那些人再重要,在云球里也干不了什么坏事。反过来我倒是很担心云球意识场解密的后果,但现在领导的意思很明确,没有讨论的余地。只要有必要,云球意识场必须解密,张理祥那边必须交代,不能有任何隐瞒。”

任为明白,欧阳院长是想说,他也曾经试图避免解密,但现在放弃了,所以大家也就不要多说废话了。云球意识场的解密不可避免,如果引起任何麻烦,都是必须面对的。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他们自己,制订了穿越计划,擅自把地球人送进了云球,开启了一条神奇而又危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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