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脊梁挺直,神色一直淡淡的,听到这句,却笑了。
是那种有些无奈的笑意。
“我从来都不想要这个位置啊,爸。”
陆世渊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一时语塞了。
是啊,陆长亭从来就不想要陆家当家人这个位置。
他这一辈,其他人才干过于平庸,他和陆世扬倒是不相上下,可却是两个极端。他无心家业,早些年的时候更是一头往古玩字画里扎,后来成了家,才管起了家里的进出口生意;而陆世扬因为是四爷家的晚来子,自小就有些被惯坏了,眼里只有权势名利,若是无人规劝着管束着,迟早因为私利惹出大祸。
小辈里陆长叙脾气太好,有时候还有些优柔寡断,不适合当家作主,陆长吟和陆长歌没有做生意的心思,陆长安他们年纪还小……也就陆长亭,天资过人,才能出众,又随了他的性子,不慕荣华富贵,但比他更有大局观,愿意接手家业,经营打理。
书房里两父子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声音。
长久的沉默后,陆长亭突然开口道:“我谈过恋爱,高三的时候。”
他又说:“所以如果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可以瞒你们很久。”
他有这样的能力,也完全可以这样做。
还有总是找他麻烦的陆世扬——集团现在是他在掌权,如果不是念着亲戚情分,他早就收拾陆世扬了,哪里会给他在背后捅刀子的机会。
可他没有。
他坦然相告自己的取向,也一次次忍让陆世扬,到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得到一盆脏水。
得到一句“你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你不能这么放荡无状”。
陆长亭突然觉得自己每天忙忙碌碌,为了集团殚精竭虑,简直没意思极了。
如果连自己的家他都不能当,连自己的感情他都不能做主,那他还当这个陆家的当家人做什么?
陆世渊看着他,看他眼神毫不避让,态度坚定的模样,有些感慨的笑了:“喜欢男人有什么好的?”
他的儿子,是真的像他。
当年他跟父亲说要娶柳撷枝时,又何尝不是这般态度坚决,不肯退让。
“他哪里都好,能被我带回来就更好。”想到沈戾,陆长亭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到时候你亲眼看看他怎么好。”
陆世渊沉沉的叹了口气,做出了最后的让步:“找个时间,把他带回来我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陆长亭家跟宋眠风家在一条路上,但是隔得很远
【其实就是我懒得想地名了
第三十九章
陆长亭端着两个空碗下楼来,交给佣人拿去厨房。
柳撷枝放下了手里一页未翻的书,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你们聊得还不错?”
“妈,谢谢你。”陆长亭知道,陆世渊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柳撷枝一定在这段时间里劝了他很多次……
柳撷枝笑了笑:“你爸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疼你,到底是舍不得叫你为难的。”
柳撷枝拉着他坐下,和他闲聊了会儿家常。
问了些工作、生活上的事,也问了些沈戾的事。
陆长亭一说起沈戾眼里就带着温柔的笑意,柳撷枝看他这幅模样,恍惚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陆世渊。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一想起他,眼里就都是明晃晃的爱意和欢喜。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过了十点,柳撷枝有些困了,便说:“房间是给你打扫好的,你要留宿也可以,要回去也可以。”
柳撷枝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的头:“虽然你身边有人照顾,但你自己也要懂得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好身边人。”
陆长亭低声应道:“我知道的。”
“我今晚……回别墅。”陆长亭摸了摸鼻子,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还在家里等我呢。”
“那就回去吧。”儿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爱人和家庭。柳撷枝虽然觉得感慨,但也看得很开,还很高兴陆长亭能这么把人放在心上,“开车注意安全。”
“把糖水装一盅回去吧。”柳撷枝说,“带给他尝尝。”
陆长亭送柳撷枝上楼回房,又去厨房装了糖水,这才离开陆家,开车回别墅。
回到别墅已经是接近十二点了,夜里的风裹挟着凉意,吹散了几分夏日的闷热。客厅玄关给他留着灯,陆长亭换了鞋上楼,看到房间里透出的光亮,唇边便漾开了一抹浅笑。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打得低,青年盘腿在软毯上坐着,手里抱着一个西瓜,一边看电影一边用勺子挖西瓜吃。
投影幕上正放着大男孩蹲下给自行车上链条的一幕,他身侧站着的少年垂眸看他,眼神温柔。
陆长亭推开门,坐着的青年循声望过来,眼眸一弯,就跑出了笑意:“你回来了。”
“还没睡?”陆长亭把手里拿着的保鲜盒递给他,视线在投影幕上顿了顿,“怎么又在看这个。”
沈戾在看《云胡不喜》。
前不久他才跟沈戾一起看了这部电影,现在沈戾又在看,看来他是真的挺喜欢这部电影。
陆长亭看了一眼屏幕上穿着蓝白校服的阳光大男孩,心想着自己当年应该比屏幕上这张脸更好看吧?
他成绩也好,篮球打得也好,还会弹钢琴,德智体美劳样样都出众,怎么沈戾就不多看看他?
“打发时间。”沈戾没察觉到他心里那点微薄的醋意,接过保鲜盒,楞了一下,“糖水?”
从家里带回来的糖水已经不冰了,透明的保鲜盒,晃动的时候可以看到炖烂的红枣和银耳,沈戾心想,都这个点了,哪儿还有卖糖水的呢。
“嗯,家里阿姨煮的。”陆长亭在他旁边坐下,从他手里咬走一块刚挖好的西瓜,心里这才舒坦了一点。
沈戾把糖水放在茶几上,嘴上说着:“冰箱里给你留了半个。”手上动作却又挖了一块西瓜喂他。
陆长亭笑了笑,咬走西瓜,又亲了亲他:“我先去洗澡。”
沈戾吃完了剩下的小半个西瓜,摸了摸肚子,关掉看了一半的电影,下楼把装着糖水的保鲜盒放进了冰箱,洗干净勺子放进橱柜,处理掉厨余垃圾,这才重新回到房间。
陆长亭洗完澡,只穿着宽松的睡裤,在浴室的隔间里吹头发,沈戾进来洗漱,不经意的一抬眼,发现陆长亭一直在看他。
镜子上带着雾蒙蒙的湿意,隐约映照着离他几步远男人英挺的眉眼,沈戾被他看得心跳有些快,视线下意识的避了一下。
陆长亭关掉吹风机,随手挂在了一边的壁勾上,走近,从身后抱住了他。刚吹干的头发干燥又柔软,触感从脖颈处传来,有点痒。
沈戾放好漱口杯,转过身来,还没开口,就迎上了一个带着清新的薄荷牙膏味道的吻。
沈戾被陆长亭抱到了卧室床上,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子里,胸膛用力的起伏着,唇瓣红润,脸上也带着潮红。
陆长亭摩挲着他的腰,轻吻他的耳廓,嗓音沙哑:“找个时间,跟我回家见父母,好不好?”
沈戾的反应慢了半拍,所以被陆长亭抓住了眼里划过的一抹慌乱和无措。
“他们……知道了?”
陆长亭难得见他慌,忍不住逗他:“你都把他们儿子给吃干抹净了,还不许他们见见你么?”
“谁吃干抹净谁啊。”沈戾瞪他,肩头和锁骨上还带着暧昧的红痕,全是他咬出来的。
陆长亭笑:“嗯,我吃干抹净你。”
他反问:“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阿姨?”
沈戾拿被子把自己捂了进去,不太想搭理他。
陆长亭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沈戾还是闷在被子里不出来,他无奈,掀开被子,把自己也藏了进去。
“你在怕什么?”陆长亭问。
沈戾不说话,只是凑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像是寻求安全感。
陆长亭摸了摸他的头,认真道:“他们其实挺开明的。”
沈戾冷静了些,慌乱的情绪也暂时压下去了,他低声问:“跟我说说叔叔阿姨可以吗?”
“我妈叫柳撷枝。”陆长亭掀开被子,抱着他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这才不紧不慢的说,“著名评弹艺术家。”
“喜静,平时大多时间都在家里看书和练琴。”陆长亭说,“她是个很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