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入眼的,不是往日自己熟悉的帘勾和布置,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在外间床榻上。
她脑中有些茫然,不由得合了合眼,随即猛地睁开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外间床榻,现在她是在外间的床榻上!
昨夜的一切瞬间涌上她的脑中,她记起来了,她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大人,大人回来了!大人现在在哪里?
叶绥掀开了被子,心中记挂着汪印,见到边上侍候的佩青,便立刻开口问道:“佩青,大人呢?”
佩青正巧手中的茶杯放下,闻言便回道:“夫人,督主外出了,庆伯说督主会回来用午膳。”
听到佩青这么说,叶绥默了默,停住了自己急促起床的动作。
原来,大人外出了,大人他……
这个时候,叶绥完全清醒了,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她不由得脸上一红,胸口涌动着说不出的感觉。
大人突然而回,大人张开的手臂,大人炽热的胸膛,还有大人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这一切,像是重新出现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在叶绥脑海中回放,自己情不自禁的动作,她安心在靠在大人怀中合上眼睛。
最后她是怎么睡过去的呢?
她完全没有印象了,大人他,他……
叶绥觉得既羞耻又尴尬,还有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甜蜜。——她想起了汪印将她箍得紧紧的动作,仿佛能感受到他同样剧烈起伏的内心。
正如她情不自禁情伸出手环住大人一样,大人也是因为这样,才会紧紧抱住她吧?
可是,这个拥抱……
叶绥心头复杂,这个拥抱、最后睡在汪印床榻上,这完全不是平日里她所做的事情,更不是大人会做的事情,以致她不知该怎么办。
叶绥将头埋在棉被间,隐约可闻到汪督主身上熟悉的清冷气息,合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不愿意去想心中那些矛盾挣扎了。
她不知道,此刻在缇事厂的汪印,同样有着逃避的心态。
汪督主权倾朝野心狠手辣,无论遇到多少危难,都不会有退让的时候,更别说是逃避了。
然而,昨晚的拥抱,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可是已经做了,然后该怎么办呢?
他一夜没睡,就这样靠在传言合上眼,脑中反复出现的,还是叶绥靠在他怀中睡去的情景。
那么美好的一幕,他不舍得忘记,却也不知如何应对。
直到天亮的时候,他借着缇事厂有要事离开了府中,虽然神色从容镇定,但他知道自己可以算是落荒而逃了。
身处缇事厂这栋灰黑色的建筑中,汪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昨晚种种旖旎失控都压在心底,然后去到了议事厅,努力静心细听缇骑的汇报。
按照预定的计划,他回到京兆还需好几天。缇骑已经去京兆府跟秦昉打了招呼,他提早回到京兆的事情,自然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连日来的疾驰,让汪印感到疲惫,百部动乱和南库的事情,他还需好好整理才能进宫面圣。
因此,他已经给了皇上奏疏,说整理南库的事情,过两日再进宫向皇上一一禀告情况。
其实,不管整理百部动乱和南库窝案,或是听取缇事厂的汇报,都不差在这一两天。
可是,汪印还是离开了府中,来到了缇事厂。
昨夜他有多么焦灼躁动想回到府中,今日他便有多么慌乱失措不能在府中多待。
都是因为那个意料之外的拥抱……
见到汪印明显心不在焉,前来禀告的缇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略略说了京兆的动静。
在汪印离开这段时日里,京兆也没什么大的事情发生。
若是大事,那就是岭南道的百部动乱了。
不过大人身在岭南道,对于百部动乱的情况比京兆缇骑都要清楚,缇骑自然不会汇报这些内容。
小半个时辰之后,汪印挥手让缇骑退下去,自己一个人议事厅里坐着,一动不动。
直到一名缇骑前来禀道:“厂公,您先前吩咐缇骑在花灯会后所做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
听了这些话语,汪印才回过神了,记起了先前自己所下的命令。
沉吟了片刻,汪印便吩咐道:“今日便前往府中布置吧,记住不要惊动夫人。”
是了,花灯会,还有花灯会好这个事情。
在趋云峰的时候,他曾经答应过小姑娘,要带着她去长隆大街欣赏花灯。虽然那个时候他在岭南道,却还记得这个事情,还给小姑娘准备了一个惊喜。
现在……
汪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站了起来,脸上回复了往日的淡漠,俊美无俦的脸容上带着坚决。
不管有没有那个意外中的拥抱,亲近小姑娘都是他想做的,既然都已经做了,何须懊恼些什么呢。
他回到斯来院的时候,正是午膳的时间,一见到他,叶绥神色便亮了亮,笑眯眯地说道:“大人回来了,我……今儿下厨了,大人快来尝尝我做的饭菜。”
在这大半天里,叶绥和汪印一样,总是想起那个拥抱,心潮久久不能平静,干脆便去做了这么一桌饭菜。
琴棋书画馔秀策,这闺学七艺,叶绥并没有完全生疏。
亏得她这么做了,当她一心沉浸某一样事物的时候,那个拥抱所带来的激荡和尴尬,渐渐平息了下去了。
是以,现在见到汪印的时候,她才能自如说出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