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关寒松再次弯腰低头,苦涩地说道:“末将对不起老将军……”
虞诞芝神色颓然,不过点了点头,回道:“你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是应该的,老夫能怪你什么?”
关寒松抬起头,看了看满头白发的老将军,最终合了合眼,这样说道:“多谢老将军体谅。老将军,让南库真相大白,这是末将要做的事情,万望老将军也念着这一点。”
老将军带着七百精兵来到南库这里,已经是大大不妥,老将军已经做错了一步,现在南库的真相大家都清楚了,他希望老将军不要再错下去了。
就算镇国公府有什么差错,就算老将军带着七百精兵到来,看在老将军以往的功绩上,什么事情都能圆过去的,皇上肯定不会怪罪,汪督主也会代为隐瞒吧?
关寒松将目光看向了汪印,眼中满是祈求之意。
汪印眉目半垂,没有回应关寒松的目光,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他理解关寒松对虞诞芝的敬仰维护心情,看着虞诞芝满头白发神色颓然,他心里也没有丝毫快意。
虞诞芝过去的为人行事,同样是他钦佩的……
但是,错了便是错了,他会将南库这里的一切都查清楚,然后如实上禀皇上。
至于虞诞芝的举动,看在关寒松和其以往的功绩上,他也会酌情体谅一二。
现在,关键看虞诞芝的态度了。
虞诞芝将关寒松的祈求眼神看在眼内,一阵默然。
他哪里不知道关寒松所说的是事情呢?
可是,他只有一个儿子啊!
再一次,虞诞芝想起了儿子,他痛恨儿子所做的种种事情,却不得不全力保住这个唯一的儿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南库的真相已不可能捂得住了。
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帮助儿子顺利从这泥潭里脱身出来。
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儿子没有亲自出面处理过矿藏司的事情,儿子只是隐藏在背后授意,南库这里的一切,与矿藏司、冶炼司勾结,贪墨下来的矿藏都是由儿子舅兄许洲出面处理。
虽然许洲能办成这些事,都是因为儿子的指使,但只要儿子没有留下实际证据,那么一切就有转圜余地。
只是,要少不得牺牲许洲了。
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南库这里的祸事,总要有人负责。
许洲透过他儿子拿了那么多好处,现在事发了总要付出代价的。
想到这里,虞诞芝这样说道:“既然如此,南库这里就辛苦汪督主了。老夫年迈,就在府中等候汪督主的消息吧。关大将军,你协助汪督主吧,不可使南库有冤屈,也不可胡乱砌词冤枉好人。”
听到虞诞芝提出要离开,汪印眼眸微闪,倒是关寒爽快地说道:“老将军请随意,末将定会好好协助汪督主。”
他听出了老将军的意思,虽然不能遵照之前老将军的请求,但会在接下来为镇国公府转圜一二的。
这个时候,关寒松还不知道南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待他知道冶炼司改造了铸造办法、节省了巨大铁矿,而镇国公府联合其他官员贪墨铁矿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冶炼司改造、矿藏贪腐!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库本来就是国朝重中之重,冶炼司改进铸造的兵器,将会为军中士兵带来多少好处,会使得多少士兵活下来,会使得国朝强大多少。
这都是他这个将军可以想象得到的事情。
这个因果关系,但凡是个军中将领都懂,带兵打仗了几十年的老将军,怎么会不懂呢?
可是,老将军还是带着七百精兵前来,意图捂住南库这里的事情,老将军怎么能这么做,老将军怎么能这么糊涂啊!
“虞总管并不糊涂,他只是老了,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儿子罢了。”汪印看了看痛苦惊愕的关寒松,这样说道。
他和关寒松一样,敬佩虞诞芝所立下的功绩,可是……在南库这一事上,虞诞芝的确是做错了。
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并不是一句糊涂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在虞诞芝离开之后,汪印便领着关寒松去了冶炼司,去询问那里的工匠们。
冶炼司的工匠们正战战兢兢,眼神满是惶恐。
山坳间连续出现了那么多人,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些冶炼司的工匠并不是眼盲耳聋的,当然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这个时刻,他们才知道,原来改进铸造方法的事情,朝廷竟然还不知道!
可是,这些事情出现都两年多了,朝廷怎么会不知道呢?
现在,督主大人和大将军前来问话,他们是说还是不说呢?
工匠们彼此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最先开口说话,或许,也不打算说什么——他们都想起了国公爷所说的那些威胁话语。
南库这里,最终还是归国公爷所掌管,汪督主只是督查而已,说不定很快就离开京兆了,他们能说什么?
汪印看着这些面色惊惧而紧紧抿着嘴唇的工匠,没有说什么,只是朝唐玉使了个眼色。
于是,唐玉掏出了一本工匠名册,开口说道:“张安,冶炼司工匠,一年前被调出冶炼司,随后身死;王迅,冶炼司工匠,一年半前被调出冶炼司,随后身死……”
唐玉每说一个人名,每说一句身死,冶炼司的工匠的脸色便变一分,眼中有震惊畏惧而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