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袁华只是一般地嫌弃这个铺子，听了苏清墨这话瞬间就炸了，好你个苏清墨啊，原本以为你是真心实意为我挣钱着想，没想到你这是找我给你做接盘侠啊。
你不要以为我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啊，我就是个遭受社会毒打的冒牌货，深知人家疾苦，这么个破铺子，你得跟我好好解释解释它怎么就值二十万了？
上一个铺子十万我都不跟你计较了，毕竟位置好、地方大，做了书局很快能把本钱赚回来。
这个破地方，你跟我说说，我能做什么？
你自己投资失败了居然转嫁到我头上，你怎么不去抢呢？
袁华压住火气皮笑肉不笑地问，“苏公子最近手头很紧啊？”
苏清墨极为聪明，“还好还好，左右这铺子总得有人经营才行，公主天赋异禀想必能变废为宝呢？”
袁华很生气，“连公主都敢算计，苏公子果非常人啊。”
苏清墨听她语气不善，知道她真的生气了，拉了她的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喜怒都这般盖不住，这可不像从前的你。”
袁华被他套路了正生气呢，他还敢拉自己的手，还敢说“从前”，心态炸了，使劲甩了甩苏清墨的手，却被苏清墨死死扣住甩不掉。
“别，苏公子乃人中龙凤胸怀大志大有作为，他日必定一鸣惊人万人之上，清月乃旧人旧事不敢与苏公子过从甚密。”
说到“万人之上”时，苏清墨的手抖了一下，还是沉住气说，“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从前你可是个软性子啊。”
“什么从前现在的？苏公子说话真是有意思......”话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干嘛跟他生气啊，这么大的怨气，搞得两人从前真有什么似的。
不对不对，两个人本来也没什么，就算生气也得好好跟他说话，不然徒增尴尬。
算了，这二十万两银子以后算到吕小小的头上，如果经营不下去，就当那二八分账的部分给了她，我就不信她还真要银票不要铺子。
她若实在要铺子，我就再做个账，钱都亏在这铺子里了。
打定主意从吕小小那里找补回损失，袁华那股气就泄了，“算了，苏公子有过人之处，你给我推荐这铺子，必定有你的理由，现在看不出来也是因为清月愚钝，了不得我慢慢琢磨好了。”
不知道苏清墨是不是紧张，手心又热又潮，袁华很不舒服，使劲挣了挣没挣脱，只能任他捏着，“还有没有别的铺子，若是没有，我就回去了。还有，我没钱了，若是再有这么贵的铺子，我买不起了。”
原本有些尴尬的场面被袁华这么软怂软怂的话弄得十分搞笑，苏清墨叹了口气，“你是公主啊，怎么跟市井小贩一样斤斤计较？舍得舍得，你先舍了才能有所得啊。”
袁华可不同意这句话，“舍得舍得，那也得看我最后得的是什么，若是舍了持平或者亏本的事，还是谨慎点的好。咱们做买卖的，最讲究的便是低进高出快进慢出，若单单只讲舍字，那佛家割肉喂鹰最是舍得了，也没见几个手里真有大钱的。”
苏清墨愣了一下，“佛家割肉喂鹰？这是什么故事，我怎么没听过，你编的？你给我说说。”
这下袁华真愣了，割肉喂鹰的故事多出名的，他怎么会没听过呢？
难道我不小心说多了？他会不会怀疑我不是清月公主？
他这么聪明，如果他发现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会不会对我不利？
再一想，当初自己想掐死他、他折自己胳膊这种无厘头的事都做得出来，估计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着呢。
不然他怎么会跟自己商量红衣大炮和火枪一事呢？
说起来，红衣大炮一事似乎是可行的，大越匠人可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若是寻几个炼丹的术士、再寻几个机巧方面的手艺人、再寻几个铸造方面的匠人，再把原理跟他们说说，就算造不出精巧的红衣大炮，守城的应该可以了吧？
如果红衣大炮能成，大越应该不会被倪天恩灭了的，怎么着也得苏清墨动手才能灭的。
照这么说，这红衣大炮的技术，还是得守在我自己手中，便是知识产权认定部都不给，谁知道我走了以后他们会卖给谁呢？
袁华这一通胡思乱想，能从割肉喂鹰想到红衣大炮，心思果然够活跃。
苏清墨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讲故事，使劲捏了她手心一下，“左右你也是编故事，怎么这割肉喂鹰的故事就将你难为成这样了？难道还等着找几个落第书生给你写故事好卖钱吗？”
袁华被他捏了这一下，心思都回来了，“不是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苏清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小小的脑袋瓜里想些什么事呢。行了，你既然要问舍得能得什么，我便带你看看吧，免得你说我骗你银钱。”
袁华心中早已将这二十万计算成分给吕小小的烂账了，也没那么抗议这铺子了，“没事没事，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很正常，这边亏了我那边能赚回来的。”
苏清墨一手拉着袁华，一手将她斗笠取了下来，“这话说得，好像我将亏本生意卖给你一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这里也没旁人，我带你去看看。”
斗笠突然被取下来少了遮挡，袁华一下有些不适应，跟苏清墨这么面对面太尴尬了。
伸手徒劳地拉扯一下斗笠未果，反倒引起苏清墨的注意，“怎么了？还真喜欢上戴斗笠了？方才是有其他人不想别人知道是你，现在就我们俩，待会儿又到个黑漆漆的地方，你戴个斗笠做什么？”
他说话间一点都没有前几日两个人已划清界限的觉悟，似乎两个人从来都是这般模样。
袁华拉扯了一下觉得没意思了，“哦。”
“今日怎么这么反常？”苏清墨一手拉了袁华穿过落了些薄灰的大堂，袁华心里不免有些发毛了，这地方看起来都倒是经营不善倒闭的模样，可一旦没人住进来，那就有一种萧瑟的感觉了。
再加上走得深了光线有些暗淡，没来由地让人害怕了，还好苏清墨拉着自己的手，不然袁华铁定回头就跑。
大概是感觉到袁华的紧张了，“你在害怕吗？你一向不都是胆大妄为的吗，怎么今日这么胆小？”
你若是怀揣了巨款又快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还没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你也紧张害怕。
看袁华不回答，干脆揽了她的腰，“待会儿下去了别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下去？我们去哪儿？”
苏清墨环抱了袁华，三两下便飞到内厅，“你记住，除了你和林先生，所有人都不可以到这间房来。”
听他说了这么多，袁华已经知道这铺子能卖二十万，绝不仅仅是它面上看到的，估计是有什么暗室之类的。
苏清墨揽着袁华的腰，走到一壁灰扑扑的灯火前，“这壁墙没设成密码的，若是你嫌不够保密，让林先生给你重新做一做。”
说完，将第三盏灯往左边拧了三下，“嘎嘎嘎”一阵沉重的移动声，那一壁书柜中推出了一个小方几，小方几上有一方狮子状的镇纸。
苏清墨笑道，“你这么容易相信人，为何有事你不跟我说呢？那柊叶确实位居杀手排行榜前列，你怎么就相信他能做得成月卫这事呢？”
袁华大为尴尬，好嘛，苏清墨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啊，尽调查袁华去了。
连柊叶都查出来了，果然跟倪天恩是一对知己知彼的好对手。
“你知道我砸了怡香居也不生气？”
“巴尔提王子都不生气，我气什么呢？大越、于支总有一战，不是这事也总有其他事。巴尔提王子所图甚大，连怡香居都可以随手赠你，你砸了便砸了吧，反正砸的也是你的产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清墨和倪天恩挺想的，至少遍布眼线这事，他们俩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怪不得两个人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共处。
“他敢送我也不敢收啊......”袁华有些不好意思了，苏清墨太厉害了些，底儿都给他查了个遍。
“那怡香居是都城顶尖的青楼，你若是能接过来，将人换一换，也未尝不可。”
袁华咧了咧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苏清墨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啊，双方都要开战了，我还好意思拿人家的东西啊？
看袁华不回答，苏清墨挑了挑眉毛，“怎么了？我看巴尔提王子对你颇为上心的，哪怕你砸了怡香居，你若是管丽三娘要，她也认可的。”
这无赖的表情还真是熟悉，袁华又好气又好笑，“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他一个异国王子深入我大越都城置下这样的产业，你自然知道是为了探我大越情报，你去接手有何不可？你接手怡香居不地道，他刺探我大越情报就地道了？况且了，若不是现成地用他怡香居做底子，都城关系错综复杂，你如何才能建成自己的青楼？”
袁华被他摸了个底朝天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听他说这话顿时觉得颇合自己心意，“如此说来倒也挺有道理的。”
苏清墨伸手去够那狮子镇纸，“双方一旦开战，你身为大越公主，若是要带人查抄怡香居，倒也查得。不过，若是大张旗鼓地带人抄查，太子殿下必然知道，到时候怡香居是不是你的，那可就不好说了。你砸这一次也好，现在怡香居还关门闭户呢。”
倪天恩趁着这股劲头回去整编他的五十万铁骑了，丽三娘这么油滑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下呢，正好得了安远侯府苏公子损坏怡香居的由头关起门来避祸。
这样说起来，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将怡香居接管了，倒也是个主意啊。
虽然有些黑吃黑的感觉，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怡香居可以查封。
“吱嘎嘎”又是一阵沉重的移动声，袁华一回头，地上显出黑漆漆的一个方形大坑来。
果然有暗室。
苏清墨携了袁华轻轻一飘，“别害怕，只是想告诉你，下面有些机关。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藏匿此处的。”
“嗵”地一声，两个人落到黑漆漆的地上，袁华弱弱地说，“我看不见。”
苏清墨怀里掏了掏，“啪嗒”一声将火折子点亮了，“看一眼便是了，日后这里都是交给林先生打理的。还有，不管是知识产权认定部还是怡香居，不管是推恩令还是女部这事，你都能从中赚取不少银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日后皇后、太子的目标一定是你。大越、于支一旦开战，你手上的银子必然为他们所觊觎。”
倚靠着太子成事还说太子的坏话，真有你的。
两人脚下是一块灰色的台阶，顺着台阶往下看去竟然看不到尽头，这地下室居然绵延不绝，“所以这个铺子要卖二十万，是因为这地下室吧？”
苏清墨微微叹一口气，“你既然想要月卫，那我就帮你建月卫吧。你虽然能想许多点子挣得银钱，可刀枪滴血的事、识人忠奸之事，你到底不擅长，让林先生帮你吧。这不单单是地下室，更是通往城外的通道。当日在建这地下室的时候，便想好了守和逃。”
怪不得他说这内室除了林先生，其他人不得进来呢。
“二十万卖给我，你不觉得亏了？”
“这会儿觉得我亏了？方才不是嫌我将亏本的买卖砸到你手里吗？既然是我带着你买下的铺子，真金白银花出去的，难道我会让你亏着吗？”
“头先那铺子也是你的？”
“那倒不是，我终究没有公主这般挣钱的大才，能拿下这铺子已经倾尽全力了。还有，没事你一个人别到这下面来，你胆子小，见着里面的东西怕吓着你。”
袁华最是听人劝的，立刻就想往回走了，“一般来说要劝人别做什么事，可不能这么劝的。你若是这么劝了，换一个人不是非要下来看看了？”
苏清墨笑道，“换一个人我也不会带她下来看了。你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没有林先生陪着你，你一个人是不敢下来的。还有，明日我便要走了，以后有什么事多跟林先生商量着来，别一个人横冲直撞的。如今局势不比从前了，你太过显眼总会遭人嫉恨的。若是有一件事你要加紧做的，便是将你那些乱七八糟挣钱的点子好好用出来，便是没有推恩令，你也可以挣大钱的。推恩令上，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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