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乾终于抬起眼,目光深不可测,脸上苍白的皮肤好像在反光。宇文乾手下那批人,或许不是单单因为宇文乾的缘故而退隐朝廷,更多的,是对这个王朝的失望,“不。”
宇文瑞摇摇头,脑海回放着那个苍老的面孔,“父皇他其实也知道错了,前几天还提到你呢,”宇文瑞扫了一眼宇文乾,没有从他深沉的面孔里看出任何表情,“哥,父皇他后悔了。”他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毕竟国为重。
宇文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些人并不是我的部下,他们都是宇文子民,你们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有句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话说到这份上,又故意不接招,宇文瑞知道这个哥哥的意思了。他是不愿意在这个事儿上出力的。生气?他有什么资格,如果被如此对待的是他,没有报复就算好的了。
宇文瑞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正事谈完,便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四哥四嫂好恩爱。”都已经几年了吧!
宇文乾神色缓和些,让人眼红的点点头,对自己这弟弟的终身大事也关心起来,“虽说现在国事吃紧,你那位呢?”
北蒙曾许诺拿回帝都便让顿珠出嫁。宇文瑞也笑了,“钱宇正在去北蒙的路上。”
宇文乾一惊,恍然大悟,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两人久不相见,在某些问题上虽没有达成共识,关心还是在的,左右聊了会儿,夜深便休息了。
第二日,宇文瑞终于睡了个懒觉,起来已是日上三竿,发现宋初不在,暗想不会还在害羞,不肯出门吧!
“你说夫人啊,她感染了风寒,这几日都待在床上呢。”德全给宇文瑞解了疑,宇文瑞对宇文乾更佩服了。
宇文瑞毕竟有事在身,在幽城待了一天便带着属下匆匆赶回京城。
宇文乾望着逐渐变小的影子,收回视线。
“咦,慧恩大师怎么进宫去了?”幽城的日子过得倒是悠闲,脱离了那个身份,什么纷争好像都远去,宋初更是修养的差点儿长出一圈肉来。闲来无事,看着音卫传递的消息。
“我还说过几天去找大师呢。”宋初瘪瘪嘴。
宇文乾心里回想着宇文瑞上次说的话,摇摇头,那人不管变成怎样都不是他关心的,扯扯宋初的脸颊,印子疤痕都好了,手上触感依然滑腻,“初儿,最近无事,不如我们去迪尤?”
宋初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呆了好久,怕自己听错了,“真的?”
宇文乾点头,“我们小心点儿去一趟,应该没关系。”那个胖乎乎的小子,他也想念的紧。
于是,银桃和德全又开始收拾东西开开心心出发了。路程遥远,何有信被宇文乾赶着带上徒弟回了越城别院。
南去的路上,宋初都还有些不真实,问了宇文乾很多遍,宇文乾最后用嘴巴堵住了宋初的喋喋不休。
“龙承毅居然也带着人到南边来了?”
“金宝竹那小胖子因为我们离开还哭了一阵子呢?”
“哎,那个……”
马车里,宋初兴奋的安静不下来,瞧着消息一个劲的念,宇文乾知道她紧张又期待,没有点破,“初儿,那孩子才一岁,什么都不记得呢。”
老是担心孩子会怨恨他们的离去,却忘了孩子的年纪。宋初嘴硬的很,“我才没有担心呢。”
口是心非,宇文乾勾唇一笑。蓝天白云,青草苍茫,天地间行走的人群分外渺小,一路快马紧赶,十日后终于到了安城,位于宇文西南方,靠近大海,正是通向迪尤的落脚地。
已是月明星稀,宇文乾也不急,让人临近找了个客栈。坐在大堂里面吃饭,远远近近的声音传来,是最好的消息渠道。
“老弟,你明天要出海?老兄劝你别去了,海里可不大太平啊,上次我一个朋友出去,就没有回来呢?”
“就是,就是,皇帝一走,这南边儿就乱起来了,不止陆上乱,海里也乱,搞的都快活不下去了。”安城不像旁边的广城,经济发达,军队强盛。安城靠近西面高山,土地贫瘠,大多以养鱼捕捞为业,海上盗贼盛行,难活哦!
宋初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都说南边儿乱,我们一路南下怎么不见异样?”顺畅的没有半月就到了。
宇文乾同样不解。
作为主人的贴身人员,要懂得察言观色,在主子的需要还没有说出来之前就要把东西递上去,免得主人浪费口水。德全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宇文乾看着德全混迹其中,也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一会儿,德全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回来,“听说那些匪人精的很,专门在富饶的对方烧杀抢掠,不分男女老少。”
宋初懂了,他们一路靠西,西面比之东边倒是荒凉不少,刚要说点儿什么,适才开口的那一波人又道,这次语气里颇有些愤怒,“太守怎么也不派兵去打那些海盗。”
一个嗤笑的声音从大堂角落里响起,“打,太守?咱们这安城太守哪里有兵啊!”
一个不服气的声音反驳道,“广城有啊,可以……”
话头被人堵住,“广城那面自身难保,哪里有空管我们哦!”
广城不复昔日圣光,路上的叛乱集中,颜司宇早就疲惫了。
“难道朝廷不管我们了吗?还说什么宇文的军护着宇文的子民。”宇文乾觉得这话很耳熟。
“哼,你以为地动的时候为什么要这么说,还不是为了糊住天下众人之口。皇帝在越城,越城就地动,看来真的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宋初眸色一暗,眼神扫过那偏于一角的人,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简直和乞丐无异。
附耳在银桃身边低语两句,银桃的手活动起来。
外面的谈论太糟心,看望孩子的喜悦都被掩盖,宋初和宇文乾相携着上了楼,之间气氛沉默,好像在等着什么。
半晌,敲门声响起,德全附耳上去,听到熟悉的呼吸声,开门,银桃咧开嘴角,手里拖着一个麻布口袋,里面似乎有东西,还在蠕动。
冲德全一笑,拖着大大一袋进了屋,那力道,简直和这个小身板不相符。
“小姐,人在这儿呢。”
宋初点头,示意大开,银桃冲德全使个颜色,解开套子脑袋,一个被束缚了双手,蒙着眼睛,捂住嘴巴的男人钻出来。
油腻腻散乱的头发,破烂的衣服,赫然就是刚刚在大堂里大放厥词的瘦小男人。现在他全身动弹不得,正发出呜呜的声音。
银桃一脚踢过去,“老实点儿。”
这下,连动都不敢动了,脑袋不停的点着,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问你什么一会儿老实回答。”脖子上一凉,男人吓得就发抖。
哪里有刚才虽模样不堪,却自信十足的样子,几人明了。“刚才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嘴巴上的布被扯掉,感觉到那股清凉的触感,丝毫不敢尖叫,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我自己说的。”
腰眼处挨了一脚,另一个威严的声音,简单明了,“说。”
男人打了哥寒颤,“是,是一个男人给了我银子,教会我的。”
宋初和宇文乾对视一眼,果然有缘故,“是谁?”
“我,我不知道,那个人也是……也是蒙着我的眼睛说的。”当时的情景和现在万分相似。
宇文乾挥挥手,银桃把人弄了出去。
“看来南边儿又快乱了。”宇文乾叹口气,许久不在宇文,每日情报传递,却不如自己亲眼看到那么强烈。
宋初也是心烦意乱,宇文乾安慰她,“没事儿,我们先去看孩子。”
“嗯!”
第二天,几人怀着别样的心思到了安城的渡口。渡口设在西南角,弯弯绕绕下得岸边。安城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此,海岸线一溜渡满了各色船只,比集市还热闹。
今日,渡口边上的船只三三两两,更不要说人了。绵延的海岸线上到处都是沙子,在阳光下好像反着光。宋初和宇文乾对视一眼,看来昨晚那些人所说不假。德全上前两步,正好有个渔夫装扮的人在解船,“大哥,你这是……”
“哎,船放在渡口,说不定便宜了那些海盗,我把他弄回去。”男人一脸风霜,被日光海水侵蚀,皮肤蜡黄干瘪,说起话来脸上皱纹抖动,配上那心疼的语气,无端让人心酸。
“大哥,我们几个想过海,不知道是否还有渡船。”德全指了指站在几步开外的宇文乾几人。
男人耷拉着眼皮,偏头扫了一眼,又是一声叹气,“我劝你们啊,别去,现在海上不安全啦!”
“不怕。”
“等着吧。”男人不想说话,又是一个不听劝了,他干嘛要浪费口水,还不如多费点心思把自己的事儿干完。
德全道了谢,掏给男人一小块碎银子,男人也没拒绝,收下了。
如今世道不太平,乱中却是发财的好机会,安城里鱼虽然打不到了,可是人还是有几个的。男人口中的渡船就是几个不怕死的老渔夫组成,每日出海一次,也不知走的那条道,没有出过事。能载人就载人,不能便捕些鱼,哪样价钱都高,几日便把以往一个月的银子赚回来了。胆子就更大了。有人看着眼红,组队出去却没有这本事,也不敢去闯了。
眼前就是苍茫的大海,还的那一边是一个不一样的国度,宋初激动又忧心,手都在发抖。四人大一早就赶过来,一等就是半天,没有瞧见多余的影子,银桃气的都想给刚刚那男人一巴掌,被宋初阻止了。
中午,男人弄好的穿,经过几人时,说了一句,“他们基本上在傍晚的时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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