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点,夜晚的苏州河一带皆是画舫酒肆,不少文人墨客最喜流连于此,清风徐来,河面不时传来各种丝竹管弦声,放眼望去一片轻纱曼影勾人心弦。
一艘简单不大的小画舫正徐徐游在河面,可仔细看,却能看出画舫周遭有着许多小船,像是隔绝了其他船舟的靠近。
“母后……儿臣帮你织辫子好不好?”
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软软的靠在女子怀里,一边奶声奶气的拽着女子的青丝,粉雕玉琢的小脸满是认真,让人看了不忍拒绝。
屏着气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头发抽回来,柳吟捏着孩子脸轻声道:“待会去给你细云姑姑织辫子,等你学会了再给母后织好不好?”
再织下去她的头发就要被扯光了。
后头的细云脸色一变,为什么娘娘不找别人,她也没有头发了!
“好呀!”小女孩软软的抱着她胳膊,依偎在她怀里去看河面上的画舫,嘟嘟喃喃的道:“为什么别人的船这么大?我也要大船。”
瞥了眼船头上的两父子,柳吟坐在那一边捏住女儿的手,指着那道背影道:“因为你父皇穷呀,他买不起大船,而且又小气,所以初雪以后不能再浪费了,一定要好好吃饭,不然父皇就没银子养你了。”
后头的细云低着头一个劲忍着笑,她都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不过小孩子似乎是听进去了,一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那道背影认真道:“原来父皇这么穷呀。”
说着,又悄悄伏在柳吟耳边奶声奶气的道:“我偷偷存了好多银子呢,如果父皇没饭吃了的话,初雪买东西给父皇吃好不好?”
小孩子吐字还不太清晰,圆溜溜的大眼里满是认真,柳吟只是笑着捏了下她的小脸,“那母后就没有了吗?”
“母后也有,我给母后吃,不给父皇吃。”小女孩笑着露出两颗小奶牙。
看着着软乎乎的小脸,柳吟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初雪真乖,父皇那么凶,我们以后再也不和他玩了。”
河面上一片灯火阑珊,繁华的夜景充分展示了江南这次的繁盛,有着男子半腰高的小少年正神情严谨的望着河面,本就还未张开的轮廓却总是故作老成。
“儿臣以为虽然这江南一带的烟花之地昌盛,但也延生了许多产业,而且解决了不少百姓的生计,打压应该没有必要,但有力的管束却是必须的,不然会让其中的黑暗产业越发猖狂。”小少年吐字清晰的道。
说完,见旁边的男人没有出声,这才紧接着道:“江南一带的官员通常为了利益串通一气,若是想让他们相互制约,就必须选拔政见不合的官员上任,儿臣觉得苏州知府太过中庸,此次调任时可以将其调走。”
小少年还在那一本正经的分析着,而后面又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母后,为什么你总喜欢亲人家呀?”
“因为母后喜欢你呀。”
“那为什么父皇不亲初雪呢,父皇是不喜欢我吗?”小女孩语气里全是好奇。
秦定缓缓低下头,少年老成的面容上总算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看那边小女孩的眼神微越发温和。
“因为父皇是母后的。”
看着走近的小少年,柳吟没好气的瞪了他眼,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儿的问题,干脆抱着孩子走过去,一边将人递给秦砚,“你还不快表示表示。”
视线一转,男人只是随手抱过小女孩,抬手理着她的小碎发,目光柔和,“饿吗?”
软软靠在男人肩头,小女孩微微摇头,奶声奶气的道:“刚刚母后给我吃了奶糕,比宫里的好吃多了,我还给皇兄和父皇留了两块呢。”
闻言,男人只是淡淡一笑,随手将孩子递给细云,声音低沉,“给公主加件衣裳。”
“是。”
细云连忙抱着小女孩进了船舱,而秦定也悄然退下,一边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人,其实他很羡慕父皇母后的感情,亘古不变。
晚风拂过,柳吟坐在木桌旁,一边给自己倒了杯,不时瞥着那边的人,“你整日就知道和秦定说那些政事,他才多大呀,就不能让人家轻松一下吗?”
从登基开始就说带她出来玩,等到现在两个孩子都出来了才实现,而且要不是她坚持,这人就要把两孩子留在宫里了。
“朕幼时亦是如此。”他声音平静。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秦定又不是你,你又不是先皇,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她轻哼一声抿了口茶,不过对方并没有再与她说话。
晚风吹动他墨色炮身,柳吟就这么撑着脑袋看向那边的人,那棱角分明的轮廓的轮廓越发成熟内敛,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果然如此,就是这人真的是从来也不会说一句好话。
眨眨眼,她忽然起身走过去抱住他腰身,一边抬起头,“不过……等秦定可以独当一面后,我们就去游离天下好不好?”
四目相对,她声音轻细,“就我们两个人。”
亦如初见那般,女子眉眼如画,双眸明亮清澈,只是如今平添了分柔和,晚风吹过她耳边的青丝,男人唇角一抿,抬手握住她后颈,一边将人拥入怀中。
眨眨眼,她轻声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见人还不说话,柳吟忽然踮起脚尖抱住他脖子,目光如炬,“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你会相信我吗?”
“嗯?”他随手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身。
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柳吟才咬咬牙豁出去的道:“我……我其实不是柳吟!”
这件事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来,她相信对方,也不想一直这样隐藏下去。
“朕知道。”
本以为对方会说她胡言乱语,再不济也是不理她,可没想到他居然说他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妖精吧?我绝对不是狐狸精啊!”她连忙摆着手解释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都封建迷信,柳吟一直怕被人发现,然后被火烧死,也一直都不敢说,今天也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开这个口,只是情况好像出乎她的意料。
看着那张紧张的小脸,秦砚唇角带着一个淡淡的弧度,他等了八年,还以为她不打算开口。
被这人的眼神搞的有些发虚,柳吟立马抱着他腰仰起头道:“我真的不是狐狸精,我是人,我是有血有肉的人!”
话音刚落,她脑门突然一疼,耳边骤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就这么不相信朕?”
眼神微变,柳吟低着头没有言语,河面上不时传来别的画舫里的欢声笑语,她神情有些复杂,或许,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不然怎么会娶自己。
“我……怕……你认为我是妖怪,又怕你不相信,我胆子小,我怕你不要我……”她低着头莫名鼻子一酸。
直到脑袋被人压在怀里,才抽了抽鼻子,轻声道:“不过可能遇到你用光了我几辈子的运气,但是……我不后悔。”
她顿时抬起头,目光专注的对上那双黑眸。
四目相对,男人眼帘微垂,“油嘴滑舌。”
柳吟:“……”
“你就不能换个词吗?我都听腻了。”她撇撇嘴扭过头。
捏着她下颌,秦砚眸光一深,“不是谁的油嘴滑舌朕都听。”
清风拂过,好似吹过她的心头,柳吟抿嘴一笑,跟着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轻细,“那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