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不是原来的柳吟时,是因为她给太傅写的一篇文章。
宫中没有生母的不乏其人,幼时或有过期盼,如今想来,亦是我唯一期许过的东西。
皇后是柳家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柳家打算,可或多或少,我对她还是有些许敬重。
朝中世家盘踞,兵权割裂,我也曾好奇过如今的局面,父皇不愿提及,经过一番调查后,才知一切只是因父皇为了夺位所造成的。
为了拉拢势力,他许给还是神机营统领的贺目十万兵马,伪造遗旨,斩杀手足,大肆拉拢各大世家,然而他却没有平衡朝政的能力,直至柳家一门独大,镇南王在西南蠢蠢欲动。
柳家势大,可柳国正并非贺目之流,只需收回兵权打压即可,然而父皇却有别的心思,太子妃的人选我们都心知肚明,于我而言,娶谁并不重要,无谓只是个虚名。
母后的心思昭然若揭,促使那个所谓的表妹时常追在后面,可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我从不会注意,只是不喜女子靠的太近,或许,也是见惯了宫中女子的尔虞我诈,故而不喜有女子出现在身边。
直到一次与夏邑等人去茶楼,她正在与两个女子争执,纵然张扬跋扈,可她的眼神变了,许是未曾注意,我亦没有放在心上。
可当小禄子送来一盒聚德斋的糕点时,我才发现这个表妹似乎并非表面那般,见多了朝中那些心思叵测的老狐狸,我当然知晓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改变的,她不是柳吟。
可世间绝不会有同样相像的两人,可是她脸上并没有伪装,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直到看见她给太傅写的那篇文章,字迹依旧潦草不堪,可言语却条理清晰,一个人若是隐藏许久,又怎会频频露出破绽,所以,她定然不是柳吟,不过,查了许久我也未曾查到她的来历。
她的丫鬟是个忠心的,不过就是太过愚笨,就与她的主子一样。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一个女子身上花力气,或许只是怕她是他人派来的细作,别有图谋,可当看到她与贺冀走的亲近时,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不悦。
不过我从不喜掩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要打压柳家,必定要给点甜头给柳国正,所以从一开始,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就是柳家的,但娶她,并非因为柳家。
虽说不喜女子靠的太近,但我并不是和尚,既然成了亲,自然是要圆房的,这是我第一次有想要一个女人的念头,不过她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纵然嘴上油腔滑调,可心里始终抱着抗拒与戒备。
直到一次私盐案带她出宫,她替柳家的人求情,我是不悦的,认为她与母后是一样的人,可紧接着她又来装乖耍滑,我想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第一次给人机会,不过她的确出乎我的意料,纵然嘴上还是帮着柳家,可并没有把折子上的东西告诉柳国正。
有时,我也会想,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是很恬噪,但我却似乎习惯了她的恬噪,还有她的溜须拍马,至于陆丞相之女,只是父皇用来打压她的存在,可我的后院又怎能让他人干涉。
我还是与她圆了房,某一刻我似乎体会到了古人的想法,从此君王不早朝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纵然嘴上油腔滑调,其实也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其实,她比我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就是嘴上没一句老实话。
不过父皇对我与她圆房的事显然不满,亦或者对于柳家的存在他已然心生不满,甚至开始对她下手,纵然对父皇曾经的行为并不赞同,但这却是我第一次有了怒意,我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动。
与平衡朝政一样,父皇自然也平衡过我与其他兄弟的势力,可能是发现朝政不在他操控之中后,才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只不过他或许从未真正掌控过这个朝廷,世家的存在并非只是威胁,他只想着铲除,却并不知道利用,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贺目之流,世家喜欢权力,但大多数都是忠心的,只是父皇并没有看到。
西山狩猎不过是他自导自演,就想借机铲除镇南王和她,不过镇南王反而摆了他一道,他受了轻伤,只是身子却愈发不好,我发现是母后下的手,也警告过过母后,或许曾经,对于这个父皇我也有过心软。
去江南时我带上了她,因为父皇的不择手段让我无法相信任何人可以保护她,不可否认,我越发在乎她的存在,然而,她只是习惯了依赖我的存在,纵然嘴上说着喜欢。
江南的驻军是镇南王的人,我早已料到他会有异动,却高估了神机营的人,还是让她受了伤,我在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担忧,她也终于卸下了心防,只是对于柳家的事一直担忧不已,所以说,笨的人总是喜欢杞人忧天,柳家的存在从来不是个问题,她却把我当成了父皇一流。
宫中急报,母后似乎要破釜沉舟,我自然是生气的,纵然父皇不对,但我自然不能看着他眼睁睁被人害死,可是母后却说了一件事。
宫中难产去世的女子数不胜数,但我未曾想过父皇竟然会如此薄情,为了平衡朝政,连自己的元妻都能下手,在他眼中,只有利用女子才能达到目的,难怪皇爷爷并未把皇位传给他。
曾经或许还有丝丝敬重,可当看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时,我没有丝毫怜悯,算计了一辈子的枕边人,他终是被枕边人给算计了。
但我从不会算计她。
大哥和镇南王联合,但这并不是阻力,我还是留了大哥一命,直到听到她怀孕的消息时,却胜过我这半生所有的喜悦,我想,对于朝政,我也是厌烦的,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如同她一般,不可或缺的习惯。
登基那刻,我牵着她的手,想到的并非是与她一起看遍大好河山,而是她只要永远留在身边就好。
或许只有她在身边时,我才能得到片刻的愉悦,而不是眼中只有公务。
不过女人的心思一向叵测,往往因为一件小事就闹的不可开交,我从未哄过人,更别提女子,并非拉不下脸,只是不会,因为不管说什么她也不会信,干脆不说,而后的许久,我才发现,不是她不信,只是喜欢装作不信,实际只是想多闹一会。
我想我的女儿肯定不能如她母后这般无理取闹,不过天下需要储君,皇子的确是必不可少,但我并不想给她压力,只是她自己整日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东国使节求见,我自然知道她与那个纪麟的事,而且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一直没有发作,她这种没头没脑的人自然不会知道什么叫做保持距离,这一切当然只是那个野男人的痴心妄想,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出城。
边关的动乱在我意料之中,也知晓镇南王想借机发兵,他的野心蠢蠢欲动许久,但我却未想到贺冀还存了那种心思,这就更加不能留了。
对于废除后宫一事并非兴起,于我而言,她一人足矣。
只是柳霖却打乱了我的计划,镇南王虽死,但贺冀却借机逃走,因为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只是撤了柳霖的职,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我早就知道贺冀与陆丞相的勾结,所以并未让她出席宴会,不曾想她还是动了胎气早产,那一刻,我想起了同样难产而亡的母后,也生平第一次有了恐惧,这个天下是枯燥无味的,我不能让她就此离开。
当听到她要保小的那刻,我很生气,她只想到了孩子,却未曾想过我。
好在最后生了个皇子,当看到那个眼神明亮的孩子时,我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也突然想起,这是我自己的儿子。
她就是个小孩子,只想着听好听的话,秦定初意是定山河,但她却不知,也是我与她的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