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华仁私立的菜不合胃口,温意眠一直熬到放学才有机会抓着陆别宴到离学校不远的夜市街饱餐一顿。
原先想拉宁汐一起,但无奈竞赛那边开了动员,江季珩也没能一起。
虽然是两场竞赛,但学校对于两个年级的动员却放在了一起。
高二坐在前排,高三坐在后排,江季珩全程悠悠转着笔,都能看到小女朋友在前面认真听讲的背影。
他原先还想发条信息,但看她这么专注,还是压着心思。
只是没想手机刚放到桌上,“滋”的一声。
给以“大小姐”备注的对话框多了红色圆圈:[你,饿不饿啊。]
江季珩停下转着的笔,敛颚轻笑了下:[饿啊。]
大小姐:[那我们一会一起去找眠眠吧。]
江季珩:[上午不还说不跟我一起走了?]
大小姐:[......]
江季珩:[?]
大小姐:[我明明没有......]
江季珩盯着从屏幕都快透露出的委屈,笑意漫上眉梢,手上打字还没缓解:[那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大小姐:[你提醒我一下。]
江季珩散漫发:[叫我什么?]
大小姐:[江季珩!]
江季珩笑了:[倒数第二排,等会自己过来找我。]
大小姐:[......嗯。]
这场动员一直到七点半才结束。
可等宁汐收拾好文具,放进书包,刚想转身时,就看到一个陌生女生站在江季珩面前,好像是高三文科班的。
宁汐见过,但更具体的,她不熟悉。
女生身型很纤瘦漂亮,不属于高挑出色的类型,光看柔和弧线的侧脸线条,就颇有甜美的气质,站在江季珩面前,也丝毫不拘。
每一点温柔的举动,都讨人喜欢。
难免的,宁汐的动作拘谨了些。
看到两个人正在对话,她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过去。
而江季珩不过是瞟了眼眼前换上私服的覃思忆,从头到脚的大牌包装,行头起码几十万开外,原先立好的清甜人设丝毫不塌。
不过基本上有耳闻过的人都知道,覃家当年为了保护覃思忆不惜放弃拖油瓶进覃家的覃莺,却没料会遭宁斯华致命一击。
覃家不愿意要覃莺,覃莺阴差阳错进了宁家。而现在的覃家没有旁氏扶持,基本已经奄奄一息。
好在还有和江家早年定下的联姻没有取消。
那覃思忆身上动辄二十万的表,覃家没钱供她,会是谁呢?
江季珩淡嗤地收回目光,刚想在人群里找宁汐,便见她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速战速决,他说:“江雁临要你来和我说什么?”
覃思忆没想到江季珩会这么直白,便也直截了当说:“你哥哥——”
“他也配?”江季珩早就明面表现过讨厌,“你如果只是传话,就给我连名带姓地叫,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听嘘寒问暖的废话。”
覃思忆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争锋相对?”
江季珩不过挑眉一笑,垂眸睨她时的冷淡,仿若生疏不曾认识,“你现在是来帮他说话?还是他让你来做表面一套?”
覃思忆哑然。
江季珩早就看透,眯眼轻笑时,说得轻描淡写:“我这个人向来就是这样,但你最好听我一句劝,想进江家,就去讨好你该讨好的人,多余的,与你无关。”
说完,江季珩没再听更多,拎起书包就绕过她往外走。
走到宁汐面前,干脆落手牵住了她,带她转身一路向外。
出学校的一路,宁汐都没说话,但她能察觉到江季珩的情绪每次都会在“江雁临”这个名字亦或是存在的搅和中,变得低沉。
冬夜冰凉,刺人寒骨。
唯有女孩明媚的目光晕染着一丝薄温。
终于在快到夜市街的时候,宁汐突然回手拽了下江季珩。
“嗯?”江季珩回神看她,眼神还略有未消的晦涩。
宁汐被他盯得有点局促,但还是小拇指轻轻勾住他的,凑近,清浅却亮的瞳眸认真望着他,“江季珩,你别不开心。”
江季珩愣了一瞬,眸底的冰封陡然破碎,想出声,却意外发现嗓音微哑:“我没有。”
他缓缓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试图缓和她的紧张。
就是因为知道江家很乱,所以宁汐从来没有因为好奇而过问。
戳人伤疤总不是件好事。
但不知怎的,她现在越来越迫切地希望,笼罩在江季珩身上的阴翳能快速消去,无论是小时候的第一眼,还是长大后的第一眼,他都该是意气风发的。
所以不该被那些糟糕的,沉黯的情绪包裹。
“江季珩。”宁汐被他牵着再往前走时,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两个人的步调统一放慢。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因为听他说过讨厌,所以再没提过,但这一刻的鬼使神差,宁汐还是说了,“仿生机器人?”
江季珩没应,但沉默给了她回答。
像是鼓起勇气,宁汐轻轻说:“你说人工不现实,但我现在突然很希望,我能早点见到‘如果’这一道程序。”
“为什么?”江季珩的嗓音很沉,却在这一刹有不切实际的妥协和温柔。
“因为啊——”宁汐故意笑了下,试图将气氛游转缓和。
她抬手,学着他刚才的动作,缓缓地抚摸着他微硬刺人的短发,“如果有如果,我就能更早认识那个无畏的你,那个我很喜欢的你。”
都说男生的短发只给最爱的人抚摸,这一刻,宁汐做到了。
甚至于,江季珩为了配合她,主动地歪腰靠了过去,任由气息扑朔迷离,晕染上暧昧。
他笑,净澈的眉梢淡出一丝无奈,“大小姐,如果你见到以前的我,也许就不会喜欢了。”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活在一度靠近黑暗的自我放弃里。
不是她所期待的桀骜张扬,也不是现在对她的温柔无度,而是暴戾到毫无伪装,对任何人都浑身带刺,差点也被江老放弃的存在。
豪门世家这种地方,想毁掉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肮脏流言的潮水淹没他,让他知道,没有自保就极有可能碰壁牢狱之灾。
江雁临最成功的一点,就是在十几岁就悟出了这个道理。
但他最失败的,是碰到了江季珩这个对手。
那个关于江净汐的梦魇是可怖。
但她还是让江季珩咬着牙寻遍证据,撕下杀人凶手的标签。
之后那件事之所以能够不了了之,纯粹是因为郭进权犯病了意识不清,而江雁临身后也有江老顶着。
弃一保一,江老不会再让自己另一个孙子再陷入舆论风口。
而原先被寄予厚望却一朝跌进泥潭的江季珩,无疑就是弃一保一中被舍弃的对象。
即便江老从头到尾都知道——
当年把江季珩锁在酒窖,任由遗传了郭进权神经分裂的郭霁芸断药后,上到江季珩房间发疯的人,是江雁临。
所以啊,宁汐的到来,对于这个“天骄之子”而言,是多么羡人的惊喜,莫大荣幸。
他早该知足的。
宁汐心疼地望着如沐春风含笑的江季珩,莫名鼻子酸涩。她抚了抚他微皱的眉梢,说得艰涩:“江季珩,不会,你还有我的。”
“你不要忘了。”
“好,”他淡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帮顺着呼吸,“我还有我们大小姐,我记住了。”
这世界上哪有绝对温柔的人。
却偏偏,宁汐觉得江季珩是。
他有傲于众人的家庭背景,有放纵的资本,却在遍体鳞伤中一遍遍学会自愈,学会在压抑中变得温柔。
他该生活在阳光下的,他该前途明媚似锦的。
宁汐越想越难受,第一次手臂主动环住他腰际,紧紧抱住,脸颊埋在他怀里,弱不禁风流露风中的,都是她颤抖的呼吸。
“江季珩。”
“嗯?”
最后一次吸气,她的嗓音很轻。
轻到只够他一人听清:“我很喜欢你。”
江季珩被她这么认真的态度逗笑,低头埋脸在她细腻的颈窝间,前所未有的满足充盈他的心脏。
“大小姐,我也很喜欢你。”
宁汐唇角微翘,“那以前他们没给你的,我以后一点点补给你,好不好?”
仿佛风听出了她虔诚的心声,骤缓了喧嚣,任由夜市间来来往往的人,成为一种笑意的见证。
江季珩垂眸看她,她漂亮却湿漉的眼,这一瞬盈满了恬淡的微笑。
他抬手替她擦去眼尾的那层氤氲,也跟着她笑了。
“好。”他哑声说。
温意眠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宁汐和江季珩,刚从街尾洗手间出来,想打电话催,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牵着手过来了。
可能是早就习惯类似的狗粮,温意眠没太在意,只是快步回到店里,又新加了好几道菜。
知道宁汐夜盲,所以点的菜外加了能有助但大家都不爱吃的蔬菜。
宁汐一看到就头疼了。
小姑娘不是擅长撒娇的,但似乎刚才那通真情表白打开了她的任督二脉。
她见温意眠大咧咧地把菜夹到她碗里,委屈地在桌下勾了勾江季珩的手,小声嘟囔:“我能不能不吃啊。”
这话温意眠可听到了。
“不行!”她现在可是负责,“汐汐,我之前居然都不知道你夜盲这么厉害,所以得吃,对身体好。”
说到这,温意眠还添一句:“趁陆别宴和程煦还没来,赶紧吃,程煦那小子就爱胡吃海塞,别被他抢了。”
宁汐:“......”
看宁汐半天不反应,江季珩笑着揉她脑袋,哄她:“上次不也吃了?”
“我什么时候——”宁汐诧异。
然后温意眠一个暗示她懂的眼神,给她整懵了。
江季珩倒是散漫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叉着,眼里尽是宠溺,慵懒的嗓音,“宝贝儿”这三个字走到唇边,突然顿了下,成了:“小汐。”
“嗯?”宁汐疑惑回头。
他朝她抬了抬下巴,“我喂你?”
“......”
温意眠非但没发现,还自以为吃到大瓜,感叹地鼓了下掌,笑眯眯道:“哎呦,都到小汐了啊,那下一步岂不是宝贝儿?”
宁汐:“......”
江季珩笑得随意,还有心思接她腔,“是啊。”
温意眠一愣,只见江季珩勾住宁汐的手,从掌根蔓延上去的十指紧扣,细细的摩挲,十足的缱绻凝视,含着笑的。
“宝贝儿,喂你吃点?”
温意眠:“......”
还没等温意眠反应,“啪”的一声,后面忽地传来塑料袋砸地的声音。
程煦一个激灵反应,冲到宁汐面前,满脸都写着“我磕的cp居然真是he,这可太棒了”的兴奋表情,“好啊!原来你们真的有一腿!”
说完,他就得劲地朝着温意眠和陆别宴伸手,嘿嘿一笑,“来!我押对了!给钱给钱!”
温意眠:“......”
陆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