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山雨来
和沈沐淮传绯闻的宴莞尔因为妈妈当小三而转学到一中的新闻再次在一中提高知名度。
消息传得甚嚣尘上。
不少人,尤其是因为喜欢沈沐淮而更讨厌宴莞尔的人,都等着看宴莞尔的笑话。
这群人之间,以利佳玥为首。
利佳玥等着见到宴莞尔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来学校,再如她在绵城中学一般,哭哭啼啼地被家长带走。
然后从此在她和沈沐淮的面前消失。
学校里不少人都与利佳玥的想法一样,认为,这丑闻在学生中都传遍了,宴莞尔应该在一中待不下去。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宴莞尔不仅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背着书包,背脊挺直,堂堂正正地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骂她不要脸,有人佩服她的厚脸皮。
坐到座位上,窗户边缘都攀着别班的同学明目张胆地对她指指点点。
宴莞尔当没看到,从包里抽出习题册安安心心做题。
龚芷珊昨晚发了好多信息给宴莞尔,可她只回了句“我没事。”
之后再问她还会不会再来学校等问题,她都没再回复过。
她甚至以为,宴莞尔今天不会再出现了,或者至少会等这场风波过去再来学校。
没想到她居然来得比她还早。
在教室门口看到宴莞尔坐在座位上时,她甚至还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昨晚没睡好看晃了眼。
“莞尔!”龚芷珊小跑到宴莞尔面前,“你来啦?”
宴莞尔抬起头,朝她轻巧勾了下唇角,“嗯。”
她面色平淡,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龚芷珊本来藏了一肚子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
只得干巴巴在她旁边坐下。
见她状态还不错,悬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放下。
没多久,班里的同学就到了个七七八八。
早自习铃声还没响起,大家也没急着看书,都在讨论昨晚从匿名群发酵的新闻。
沈沐淮周身都包围着这些关于宴莞尔的讨论。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戴起层有色眼镜在看她。
仿佛她一呼一吸都是错。
没出事之前,宴莞尔明面上还和班里同学处于普通同学的关系,出事之后,班里除他、龚芷珊还有祁嘉石,都在明面上和她划开了一条三八线。
沈沐淮亲眼看到,她从座位上起身去教室门口时,一路遇到的同学,都以明显厌恶的姿势避开她。
而宴莞尔除了在第一位男生动作很夸张地从她身边弹开时,面色僵了僵外,其余时候,她都面无表情地照常进进出出做自己的事。
没有伤心、没有难过,好像因她而起的所有事,都与她无关。
第二节课课间,周宽来发周考的成绩,“宴莞尔。”
他叫到宴莞尔名字的时候,班里不少人纷纷将头转过去看宴莞尔表情,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都等着周宽提到宴莞尔家里的事。
甚至连沈沐淮,心都提起一瞬。
宴莞尔或许在努力抑制自己不去在意同学们的目光,但她一定不会不在意周宽说的话。
上周她因周宽批评而在天台落泪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这次成绩较上次周考,有一定地提升,总体成绩要继续稳住,物理则要更用点心。”
周宽完全没提她家里的事,只简短夸了下她。
“好的,谢谢周老师。”宴莞尔语气没什么温度地应下,上讲台接过试卷后,便埋头看题。
白白期待一场,利佳玥气愤地把笔重重摔在桌上。
“周宽不愧是只顾学习的人,”祁嘉石咬着笔头感叹,“宴莞尔的事已经算闹得人尽皆知了吧?他身为班主任、年级主任,竟然提都不提一句。”
“没什么好提的,”沈沐淮敛下目光,“这是人家的家事。”
这些围观者自以为正义道士,把别人的私事当做八卦来肆意进行道德审判,才是无聊透顶。
周宽发完试卷后便离开。
宴莞尔仔细分析物理试卷,把自己能改正的题都全部重做了一遍,可最后一道大题无论再怎么找同类型题目资料,找公式带,都没有丝毫头绪。
回想着周宽在发试卷的时候提了句:“我们年级只有沈沐淮把数学和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完完整整不丢分地做了出来。”
她低头从抽屉中取出手机,给沈沐淮发微信:
【周老师说你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得了满分,我这道题几乎没得分,可以麻烦你拍一下这道题的解题过程,发我下吗?】
沈沐淮恰好拿出手机看时间,看到这条,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顿。
回头看宴莞尔一眼,她正低着头,无意识地咬紧下唇,笔尖不停地草稿纸上写来写去。
大概是正在被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为难。
见她这模样,他找出那道题,打开相机,将摄像头对准解题过程,指腹悬在手机屏幕上五毫米处时,半晌没有摁下去。
片刻后,他退出照相模式,点回微信回复她:
【物理试卷我现在没有用,过来拿。】
宴莞尔在看到他的回复时,有片刻的愣怔。
她本打算趁此被爆出“丑闻”的时机,在他面前再扮扮可怜,可因为还没准确感知到他对此事的态度,便想着借物理题看看他是否还会愿意再和她有接触。
毕竟他说他们是朋友。
她想知道他对她作为朋友的情谊,是否经得起考验。
本是想看他会不会给她发解题过程的照片,没想到他会直接让她去拿。
让现在处于丑闻中心的主角当着全班的人的面走到他面前去拿试卷?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联系颇深吗?
他想做什么?
宴莞尔放下笔,笔身在桌面咕噜噜滚远,在要滚下桌的前一秒被她用食指抵住。
她站起身。
今天上午宴莞尔离回座位、进出教室的次数不少。
一开始大家还盯着她,看她要做什么,后来次数多了,知道她只是做寻常的事,便不再多做关注。
可当宴莞尔起身、一步步朝着沈沐淮的座位方向去时,大家开始不淡定了。
原本低头做题都人都会被同桌和后座的人戳醒,提醒他们赶紧看宴莞尔。
他们看到宴莞尔走到沈沐淮面前,一句话都没说,沈沐淮便像是知道她想要什么一般,抽出一张试卷递给她。
十足十的默契。
他们听到宴莞尔轻声道了句谢后,便往自己座位回去。
人群中间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嘁,真是不要脸。”
“会不会太夸张啊?竟然直接就去找沈沐淮了?”
“太搞笑了,她是不是觉得她妈做的好事根本没什么啊?”
“果然是什么样的妈才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自己在座位上待着反省吗?”
“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一时间,好像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隐匿在人群中,他们认为自己足够安全,安全到即使你一句我一句地当着宴莞尔的面以道德之名审判她,也不有人把他们怎么样。
祁嘉石听不下去,暴躁地抬头吼了句:“够了没啊!”
宴莞尔站定在沈沐淮座位与她座位直线距离正中间,忍耐地闭上眼,而后沉沉吐出胸中浊气。
即使心里清楚他们指责的对象根本不存在,可听到这些话,这些她在绵城时,就被街坊邻居,被当时班里的同学们反复指责过的话,内心的烦躁感依旧止不住地疯狂翻涌。
为什么?
为什么世人都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根本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仅凭一面之词,就将蘸了毒液的如刀尖般的语言,一句句往人心头刺?
他们究竟,哪里来的资格?
“反省?羞耻?”一道清润如春日清泉的嗓音瞬间止住教室内七嘴八舌的“讨伐”,也如一道刺破迷雾中的灼灼阳光,击溃宴莞尔心中满腔烦躁。
她睁开眼。
沈沐淮就这么挺拔地站在教室中间,用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声音说:“宴莞尔需要反省什么?需要羞耻什么?”
他一字一顿:
“需要为你们这些只敢藏在人群里面,时不时丢句伤人的话出来后又立刻缩回去,对自己的同学暗放冷箭,肆意谩骂的人羞耻吗?”
宴莞尔缓缓转身,看向沈沐淮。
他目光冷峻,面色如霜。
所有人都从未在公共场合见过沈沐淮如此严肃的一面。
如果说平时的沈沐淮,是明媚如曜日,那么此刻的沈沐淮,便如冷月高悬,令人觉得高不可攀,不敢招惹。
一时间,教室里空气凝结,没有任何声响。
“很喜欢玩冷暴力、玩校园霸凌是吗?”他的话一字一顿,穿破满室凝结气氛。
“或者说你们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是在校园霸凌?你们只是觉得你们在做正确的事,正义的事?”
没有人敢回答。
“喜欢玩孤立是吗?”沈沐淮冷笑一声,声线缀着冰渣,“那连我一起好了,我站宴莞尔这边。”
无论宴莞尔的母亲是否有当过小三,宴莞尔都已因这件事在绵城承受过本不敢由她承担的惩罚,那现在身为宴莞尔的朋友,他能做的,就只有站在她这边,陪她度过这场风波。
“我也,”龚芷珊举起右手,大声说:“我也站宴莞尔这边,要孤立的话,就带我一起。”
“再带个我。”祁嘉石懒洋洋举手,“你们,”他指的是刚刚你一句我一句说闲言碎语的人,“傻逼又垃圾。”
这期间宴莞尔都愣怔着,立在原地。
沈沐淮俯身从抽屉里抽出一罐可乐,走到教室门口,朝一直怔住,目光却始终跟随他的宴莞尔,轻抬了下下巴,“出来,不是要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