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何穗也懒得泡澡,简单洗漱后就上床了,刚躺下没一会儿,翡翠在外间敲门,“夫人,老爷说沐浴后就过来。”
何穗一顿,想着这老胖子都不能人道了还在想姑娘,也真真是心不死。
假意咳嗽两声,答:“我好像有些风寒,你去提醒老爷,最好是喝点姜汤再过来,别被我给传染了。”
“是,夫人。”
隔了会儿,翡翠又来了,道:“夫人,老爷说夫人身体不适就好好休息,老爷改日再来。”
何穗撇撇嘴,她就知道。
这老胖子虽然迷恋她,可到底只是迷恋罢了,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定会闪到一边,生怕沾上。
“知道了。”
翡翠在外间应了一声,睡下了。
大户人家晚上睡觉都是有陪夜丫鬟的,虽然何穗没有起夜或喝水喊人的习惯,但翡翠仍旧每晚睡在外间,何穗对此也没什么异议。
……
刚迷迷糊糊地睡着一会儿,何穗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捉着在蹭什么东西,她吓了一跳,陡然睁眼醒来,等眼睛适应了黑夜之后,瞧见一人坐在自己床边握着自己的手猛地在那人的衣裳上蹭着。
这人不是江子骞又是谁?
何穗一拧眉,使劲收回手,江子骞一怔,知道何穗这是醒了,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捉着何穗的手在他衣衫上擦。
“……你有病吧?”何穗低声问。
江子骞没好气地哼一声,“今天白日里谁让你用这只手挽着那个肥猪了?还敢当着我的面?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何穗又使劲抽回手,比他更没好气地道:“关你何事?你抱你的女人,我挽我的男人,干涉到你了?”
“谁是你的男人?你再说一遍谁是你的男人?”江子骞气得半死,何穗刚坐起来他就将将人给扑倒了。
“你给我滚开,抱你的晓雪妹妹去!你不是跟人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此刻的江子骞像个牛皮糖,哪里还有白日里站在那里,便让人不敢亲近的淡然样?
“你不是一向挺聪明的?我那话对谁说你不清楚?”
“清楚啊,对你的晓雪妹妹说啊!”何穗一脚踹向江子骞,江子骞往下一闪,滚下了床。
“翡翠!翡翠!”何穗高喊两声。
外间传来窸窣的声音,翡翠应道:“哎,夫人,来了!”
江子骞语气急切,“穗儿,我们这么久没见,就不能在一起好好说几句话?”
“翡翠,怎么还不进来?”
“夫人,翡翠来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江子骞压根没想到何穗会如此激烈。
以前在家他也有惹她生气的时候,可是他死皮赖脸的抱一抱哄一哄何穗就软了,再不济就在床上把她弄一顿,等她身体舒服了,心里也就舒坦了。
但此时何穗完全不听他解释,更者说她其实心里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故意要曲解他。
来不及说一句话,江子骞立刻推窗跳了出去。
窗门被关上了,房间也安静了。
何穗坐在床上,想着这个男人还有点良心,还怕她冷,逃走都不忘关窗。
窗子关上的那一刻,翡翠也推门而入。
灯点上了,翡翠甩着火折子,问:“夫人,是要起夜吗?”
何穗摇头,道:“我做了个噩梦,一个人睡着有些害怕了,你去外面把铺盖抱进来睡在榻上吧,多个人我也好一些。”
“好,翡翠这就去搬进来。”
这下房间里多了个人,她倒要看看江子骞还敢不敢随意闯入,这个男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私闯别人的府宅,胆子肥的很呢。
折腾了一顿,何穗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只是没躺下一会儿,肚子忽然像是煮粥一样的响了起来。
何穗皱皱眉,坐起。
听到响动的翡翠立刻坐起来,“夫人,怎么了?”
“我肚子不舒服去趟茅厕,你睡吧,不用管我。”何穗披了一件衣裳,急匆匆地去了。
房间旁边有个小隔间就是茅厕,专门是为起夜准备的,因着房间里一直有炉子暖着,所以进去也不至于太冷。
何穗方便完后出来,发现房间里亮着灯,翡翠还打来了一壶热茶。
何穗喝了一杯茶,爬上了床,感觉没有爽快。
果然,刚躺下没多久,肚子又开始造反,她猛地掀开被子就往小茅厕跑。
翡翠有些焦急,隔着门问:“夫人,是不是白日里吃错了东西?”
“……不知道……”何穗感觉好辛苦。
大户人家家里备有常用药,翡翠立刻就去取了一些,等何穗出来后,服了一颗药丸,可是貌似一点都不管用,只缓了半个小时何穗就又起来了。
翡翠感觉不对劲,跟何穗说了一声,立刻就跑出去喊了值夜的小厮去请大夫。
大夫来已经是块一个辰时之后,府里这么一闹,江声也闻声赶来,就连江太宝都被人吵醒了。
江太宝看着正在给何穗诊脉的大夫,回忆了一会儿后回答大夫的话:“上午我带夫人去酒楼吃的饭,我们吃了同样的菜,下午是在家里吃的,我们夫妻和我儿吃的也是一样,如今我儿和我都无事呢。”
大夫皱了皱眉,道:“我现在开一些药立刻煎了服下,但是江夫人怕是有些罪要受,至少今晚都无法安稳。”
何穗哀嚎一声,心道惨惨惨。
之前她被冯爱莲逼着喝了那送子汤后,也是闹了半夜的肚子,好在江子骞弄来了山谷的神水给她喝了,一喝就好,没想到现在她的肚子又开始造反。
大夫开了药,翡翠赶紧去厨房煎。
何穗扫了一眼,道:“声儿怎的穿这么少,夜晚寒气中,快些回房去。”
江声没想到何穗这样了还惦记着他冷不冷,心下有些感动,道:“声儿不冷,等母亲喝了药我再回去。”
何穗虚弱地摇头,“夫君,你和声儿都回去吧,别我没好,你们又倒下了,让下人给声儿煮个姜汤喝了再睡,他小时候身体便不好,发发汗再去睡去去寒气。”
江太宝确实想回去了,因着他对何穗没感情,到底是太冷了,又困,江太宝客套两句后拉着江声走了。
何穗眨巴了两下眼睛。
她一来是作戏,二来是真的同情江声。
江母去世的时候江声还未弱冠,而江太宝等江母一去世,便立刻偷偷请遍了各处的名医来医治自己不能人道的隐疾,而这个时候的江声,只能将母亲去世的痛压在心里,一边上课一边学习打理生意。
江太宝对这个儿子从小漠不关心,江母去世后他就更加的不闻不问,专心治疗自己的隐疾,后来知道自己的隐疾治好无望,意识到江声是自己唯一的血脉后,这才开始对江声上心。
等翡翠将药煎好后,何穗喝下了,感觉肚子暖了一些,刚刚要睡着,肚子又开始闹,一直折腾到天边泛白的时候,才感觉到肚子熄火了,她有些想哭,想抱着江子骞大哭一场。
这一觉,何穗睡到了中午吃饭。
本来江声是让人将饭菜端到房里来吃的,可何穗睡了这么久,再加上浑身有些无力,不想躺,想出去走走,于是自己跑到饭厅用了饭。
江太宝一脸关心,“夫人觉得怎么样了?”
何穗不在意他的虚情假意,答:“好多了。”
江太宝点头,“夫人无事便好,只是不知夫人昨日是吃了什么东西,亦或者是夫人体质差了些,库房有人参燕窝的,让翡翠多给夫人炖了吃。”
话音刚落,有人进来通报,“老爷,王太师家的丫鬟来了。”
众人疑惑,王太师家的丫鬟来这做什么?
“老爷和王太师有交情?”
“没有啊,话都未曾说过。”
何穗道:“先请进来吧。”
很快,一个丫鬟跟着下人进来了,那丫鬟见了礼,瞧了瞧何穗,问:“江夫人昨夜可睡得安稳?”
何穗一愣,反问:“为何这样问我?”
“实不相瞒,是我家小姐昨天夜里突然闹起了肚子,一直到今天寅时才能睡下。”
何穗惊得坐起来,“王小姐昨夜也闹肚子了?”
那丫鬟一惊,“怎的江夫人也是?”
“对,我和王小姐的症状差不多,昨夜请了大夫来看,开药喝下到天边泛白才能睡下。”
“呀,我家小姐也是如此!”那丫鬟忙道,“今天太师和大夫仔细问了我家小姐昨日用过的吃食,想着是不是昨日上午在尹丞相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故来问问昨天去尹丞相家的各家小姐,是否也跟我家小姐一样。”
“那其他小姐呢?昨夜可有闹肚子?”
那丫鬟摇头,“一路问过了好几家都没有,江夫人这里是第一家,接下来还有两家要问。”
何穗默了数秒,沉声道:“何小姐家是否去过了?”
“还没有,下一家就去何小姐家。”
几乎是这句话,何穗心中的答案已经完完全全露出水面,她没想到自己左防备右小心的,还是没能躲过,只是对方胆子也是太大了。
“翡翠,你跟着她走一趟,回来把结果告诉我。”
“是,夫人。”
等两人走了后,江声问:“母亲可是昨日在尹家用了不干净的东西?”
何穗淡淡一笑,答:“我不知那不干净的是东西,还是人。”
……
半个时辰后,翡翠回来了。
“夫人,我们先去了何小姐家,何小姐和夫人你还有王小姐的症状一模一样,最后一家的千金小姐却无事。”
何穗笑出声,道:“备上东西,随我去太师府。”
“是,夫人。”
片刻后,马车到了太师府前,翡翠刚掀开帘子便朝里道:“夫人,何小姐也来了。”
何穗下了马车,何小姐看过来,唤道:“江夫人。”
两人走到一起说了两句话,道明了彼此的来意。
何穗叹气,说:“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却想明白了。”
何小姐大惊,问:“什么意思?”
“先进去再说吧。”
太师府的人通报后何穗和何小姐进去了。
王小姐身子比两人都娇弱,何穗和何小姐睡了一觉养了半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可王小姐脸色有些煞白,人看着也没什么劲,招呼两人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昨日拉了半宿,整个人都虚脱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可真是要死了一样。”
何穗关切,“闹了肚子本就要补充营养和体力,你不睡不吃的自然不行。”
王小姐虚弱地摆手,“一口都吃不下。”
何小姐道:“昨日下午都是好好的,不知怎的,晚上我们三人便变成这样了,也真是倒霉透顶。”
沉吟数秒,何穗道:“我在家琢磨明白了,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
“什么猜测?”两人齐声问。
何穗看向王小姐,“这样吧,你先吃点东西,等有精神了我再跟你们讲。”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厨艺尚可,去给你做一点吃的,你多少用一些。”
王小姐诧异,“这怎么行?你上门是客,我怎好让你下厨。”
何穗并不在意这些,心里也有些抱歉,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导致这两人跟着中招。
“我们三人昨日谈得来,我把你们已经当成朋友了,再说我们又一起遭了罪,也算是难姐难妹,姐姐给你做点吃食难道还做不得?”
王小姐颇为感动,心下决定交了何穗这个朋友。
等何穗给她煮了面,王小姐闻着那香味,不禁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正吃着,丫鬟说王太师来了。
王太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是朝廷元老。
何穗一直生活在县城乡里,对什么位高权重的身份没什么很清晰的概念,而何小姐父亲只是个七品官员,多少有些惶恐,担心自己在王太师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王太师有三个儿子,可只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很是疼爱,昨晚王小姐遭了罪,他愁得一夜未睡,今日王小姐一口饭都没吃,他又是愁了一上午,没想到这会儿回来一看,宝贝女儿居然在吃东西,还吃得很香。
这悬在半空中的石头一下子就落地了。
王小姐给父亲介绍了何穗和何小姐,她吃完一大碗面,急忙问何穗:“你方才说的琢磨明白了昨日的事情是何意思?”
王太师一听事关昨日,也看向了何穗。
何穗缓了缓,道:“太师在此,我不敢妄言,只道我的猜测。”
“昨日我和尹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芙兰的过节你们都看在眼里,其实你们看不到的时候她多次出言挑衅我,我也是碍于尹小姐的面子没有说出来。”
“昨日我们在尹府时,其他千金小姐吃的喝的都一模一样,可唯独不一样的就是那梅花落。”
话一出,王小姐和何小姐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
“何小姐不小心打翻了你的那碟梅花落,故我把我和何小姐的梅花落,并在一起我们三人吃了,而昨日吃了梅花落的人,只有我们三个有事,由此我推测只有我的那碟梅花落有问题,这才让我们三人中招。”
王太师冷哼一声,“那么大的丞相府,居然允许一个低贱的丫鬟报私仇害客人,这丞相府的家规可真是好啊!”
何穗接话,“这也是我的一番猜测,不过我和芙兰接触过一段时间,她的为人我清楚,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她做的,只是能不能找到她下药的证据就要另说了。”
“蔓儿,爹这就去帮你讨回公道!”王太师站起身看向何穗,“小丫头,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王太师,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因为我,我自然是要为自己和王小姐还有何小姐讨回这个公道,不过尹小姐这人十分护犊,若是我们就这样上门芙兰不仅不会承认,还会伤了您和尹丞相的和气。”
“那你的意思是?”王太师拧眉。
何穗走近一步,对三人开口……
……
芙兰这心里可是十足的快活。
昨日她在给王小姐洗衣裳时,听从亭子来的丫鬟说了何穗和江太宝的事情,小丫鬟说两人看起来十分恩爱,可芙兰对此嗤之以鼻。
何穗这个女人是什么德行,芙兰自认为已经十分了解了,她厌恶何穗厌恶得入骨,故昨日才会在气得不行时,找人要了一包药下在了何穗的那碟梅花落里面。
那药无色无味,是出自江湖人之手,并且吃下去之后不会立刻发作,等到当日晚上才会见效,这样中招的人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儿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拉肚子。
正好何穗是上午在这里吃过,下午晚上有用过其他东西,故即便她怎么猜都不会猜到她的身上。
芙兰想想就想笑,对这药十分满意。
正要去厨房给尹晓雪拿水果,芙兰忽然听到了长廊下面的两个小丫鬟在聊着什么,且她还听到了江夫人这个词,她耳朵立刻竖起来,可是那两个丫鬟的声音又小了,芙兰急得不行,连忙走了下去。
“哎,你们在说什么?江夫人怎么了?”
其中一个丫头看向芙兰,“你还不知道啊?”
芙兰心里莫名有些激动,急忙问:“不知道啊,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今天外面都传开了,昨日里来我们府里的江夫人、王小姐,还有何小姐,全部中毒了昏迷不醒呢!”
“什么?”芙兰简直要跳起来了,“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应该只有江夫人一个人有事吗?”
两个丫鬟听着这话颇为不解,“为什么是应该只有江夫人一个人有事?”
芙兰大惊,支支吾吾地绕开话题,“……没什么没什么,对了,那现在她们都怎么样了?”
“不是说了么,全部中毒昏迷不醒呢,王太师焦心不已,且一个是首富之妻,两个是大臣之女,据说这件事情已经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派了人来调查此事,我方才听前面的小厮说第一个就要查咱们府呢!”
“查咱们府?”芙兰胆子都要吓破了。
“是啊,因着王小姐三人上午都在咱们府吃过东西,听说到时候咱们府的厨房和王小姐三位接触过的丫鬟都要彻查。”
另一个丫鬟记起一件事情,看着芙兰问:“咦,你昨日不是和江夫人闹过矛盾么?他们到时候肯定第一次查你吧。“
“怎么可能!那哪里是矛盾啊,只是误会罢了,江夫人以前收留过我,我怎么会跟她闹矛盾?”
那丫鬟点点头,“也是。”
另一个说:“好了别说了,我们快去干活吧,现在人心惶惶的,还是少说一点好。”
两人说着就走了。
芙兰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会闹成这样!
她下的只是特制的泻药,怎么会让人昏迷不醒呢?
芙兰惶恐极了,难道是对方把药搞错了?她又急又怕,原想着只是给何穗一个教训而已,怎么还把王小姐和何小姐牵扯进来了?王小姐父亲是王太师,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事情穿帮,她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且还会连累她的小姐!
不行,尹晓雪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地要嫁给江将军了,她不能死,更加不能连累尹晓雪!
调头就走,芙兰回到尹晓雪那里,捂着肚子道:“小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出去买点药吃。”
尹晓雪关切地问:“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我这里有些药,让小环去给你拿。”
“不要了小姐,要是让老爷知道奴婢吃小姐的药,肯定要怪罪奴婢的,奴婢快去快回,回来再服侍小姐。”
“好,你小心点,快去吧。”
芙兰跑出来之后,眼色暗了暗,朝外跑去。
她要赶在皇上派来的人调查之前去问清楚那药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