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0章梨花泪雨2
“冥浪，你这是在替‘那些人’打抱不平吗？”
薄御衡凛冽的眸光里飞闪出一道寒光，那光如刀似剑，直直朝着冥浪飞去。
海风大了许多。
朝着礁石奔涌过来的海浪溅起滔天水花。
两人身上都湿了不少。
“我不是替他们打抱不平，而是替他们不值。”
冥浪说完这句，迈步向前，朝着岛上唯一的别墅走去。
有卫士迅速跟上。
远处，几只海鸥掠过海面，叫声有些凄冷。
薄御衡负手而立，面朝大海。
冥浪回到别墅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咸涩之气渐渐将他包围，他的眼角也落下了不少湿痕。
海水的味道有些像眼泪。
但不是眼泪。
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薄御衡，泪腺早已关停。
从来，他只会流血，不会流泪。
他也早已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哭的。
或许是五岁，或许是三岁，又或者，生下来发出那一声啼哭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哭过了。
人人都说他天性冷情，阴狠冷酷。
南怀瑾与他，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性格差异，导致他的父亲都偏向于南怀瑾。
天性要强的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弟弟位高权重，成为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个人。
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逼迫南怀瑾放弃问鼎的机会。
没想到，走到今天，他依然还是失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为了权力，他放弃了自己的爱情。
为了权力，他牺牲了自己的妻子。
为了权力，他利用了自己的孩子。
种种过错，他这辈子都无法求得原谅。
这一生，他终要在忏悔中度过余生吗？
不。
即便落败，他强烈的自尊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薄御衡望着一浪接过一浪，无边无际的海面，灰白的眉头紧拧着。
海的尽头是哪里？
这个问题，十八岁的贺兰静曾经问过他。
他清晰记得，他当时的回答。
阿静，正如大海没有尽头，我对你的爱也没有尽头。
这话再次在薄御衡的身边回响，咸涩的空气里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抽了他两耳光。
他所说的没有尽头，不过只有短暂的四年时间。
海浪不断得冲刷着礁石，溅落在薄御衡脸上的海水也越来越多。视线慢慢有些模糊起来。
朦胧光影中，贺兰静那清淡若梨的笑脸赫然浮现。
她绯唇微掀。
“阿衡，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阿静......”
薄御衡看着她，低低叫了她一声之后，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他过得好吗？
好吗？
好吧。
他从云京回来之后，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积攒起来的财富也越来越多。对他趋之若鹜的权贵和女人也越来越多。
那些女人里，其中就包括了顾连城的第二任妻子。
醉酒过后，他放松了自己。
醒来，有过短暂的自责。那毕竟是他好友的妻子。
只是，这份自责并没有存在太久。
因为，他查到，已有妻儿的顾连城居然和杜蔻有所纠缠。
再后来，顾嫣然出生了。
也不知道顾连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他并未捅破此事，反而还对顾嫣然比其他两个亲生女儿还要好一些。
只是，顾嫣然的母亲在一场恶寒之后，一病不起，怅然离世。
薄御衡发现自己思绪有些扯远了，赶紧拉了回来。
好吗？
不好吧。
因为自他从云京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心笑过，哪怕他进入青云台，成为至高无上的王上。
他知道自己不开心。
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也不开心。
宇文南笙温柔娴雅，为人处世极为得体。
但他不爱她。
他的爱，留在了云京，留给了贺兰静。
他卑劣的指使林逸飞去追求贺兰静，心却是无比抓狂。
林逸飞和贺兰静结婚当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烂醉如泥。
后来，林安歌出生了。
他知道，那是他的女儿，却只能听到她叫别人爸爸。
那复杂而愤恼的情绪让他差点失控杀了自己的一个手下。
年年岁岁，他就在这种反复无常的情绪中度过。
直到，他终于变成了现在这样。
“阿衡，你知道海的尽头是哪里吗？”
模糊视线中的贺兰静再一次对他开口问道。
“......”
他没有吭声，轻轻得摇了摇头。冲溅到脸上的海水似泪痕缓缓往下淌。
淌过嘴角，唇角一片刺痛。
他再一次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咸涩而微苦。
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阿衡，我来告诉你，海的尽头是天堂......”
贺兰静的声音很轻很柔，嘴角挂着的笑意又浅又淡。
“天堂？！”
薄御衡凛冽的眸光骤然一紧，眸子上瞬间浮出了一抹浅灰色。
“是的，海的尽头是天堂，开满鲜花的天堂。”
贺兰静又重复了一遍。
风吹动她的长发和衣衫，整个人有如仙女一般。
“阿衡，如果你在这个世界不快乐，不如跟我一起来天堂。”
贺兰静恬淡得看着他，笑容越来越清婉。
“......”
薄御衡没有出声，他的双手不知不觉慢慢攥紧，拳骨泛起了瘆人的白色。
“阿衡，来......”
贺兰静朝他伸出手来，她的腕上还挂着一只白玉的手镯。
那是贺兰家的信物。
薄御衡记得很清楚，车祸之后，那白玉镯子已经摔成了两半。如今，怎么又好好的带在她的手腕上呢。
“阿静......”
“阿衡，我不怪你。来，跟我一起去天堂......”
贺兰静依旧对他笑着，那手朝他越伸越近。
回到别墅，正在喝茶的冥浪突然听到卫士的一声惊呼。
“冥先生，不好了，大殿跳海了......”
“什么？！”
咣当......
冥浪手中的青瓷茶盏猝然脱手，坠落在茶案上。茶水烫红了他的手背。
“还不快派人去救。”
“已经派人去营救了......”
卫士不安得回应道。
“走。”
冥浪迅速起身，朝着才刚没离开多久的礁石走去。
瞬息万变的大海，此刻浪花滔天。一下一下撞击着礁石，就像猛兽发出一声声怒吼。
天边，浓黑的乌云遮住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