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葶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担心殿下身体不好,方才太医不是说了,好好静养才是正道,千万不可伤身劳神……”
她扯到一半,发现对方眼神依旧在审视自己,就瞎扯不动了。她被视线压制之下,就说了心里话,问道:“殿下,您要做什么啊?”
她早就想问了。
“担心。”
萧知珩面带清笑,看她。
“管得挺多,”萧知珩听着前面话,轻斥了一声,语气里却没有责怪意味。他脸上笑意不减,轻声道,“皇后娘娘替孤办生辰宴,孤能做什么?”
叶葶不信。
……你又要搞事了对吗。
你良心痛个毛线。
等御医走后,萧知珩回头看了一眼叶葶,怪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御医微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太子这样问,皇子向御医打探皇上身体近况,是比较忌讳,别皇子就是想问,不会直说。
这太子殿下却是无所顾忌,如此坦荡老实,只怕吃亏啊。
他淡淡笑道:“想来是上天庇佑。有劳章太医。”
御医忙道:“不敢。”
宣帝被人提醒,想起来太子生辰要到了,太子人在宫里,正好碰上了,便让太子留在宫里住上两日。
太子留在宫里,御医自然就少不得要例行过来请脉了。叶葶人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做笔记,把御医话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叶葶和萧知珩在宫里住了几日。
萧知珩就顺口问了一句,温谦道:“一直劳烦陛下身边御医,孤前些日子病得厉害,未能去请安,不知陛下近来身体可好?”
御医心里这样想,心里却没有表露出来半分,便回道:“圣上龙体安康,一切安好。”
叶葶听到这句心声时,看向太子殿下,只见他面上毫无波澜,甚至温雅笑容有些虚弱。
萧知珩笑笑,“那孤就放心了。”
【到时候气出好歹来那就不好玩了——】
御医替太子把完脉,施完针,便笑道:“殿□□寒亏虚,受不得风雪,寒症难在调理,万不可过于劳神。殿下五内中寒邪痹气未清却无恶化之兆,或有所好转,此乃好事。”
萧知珩安静地听着,垂眸看自己袖口。
然而她信不信并不重要,该来总会来。生辰当日,她被太子殿下拖去了昭阳宫。
苏皇后差人准备了许久,就是为了今日,自是无一不周全,甚至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亲近之心言于意表。
几人坐在一起,倒像是一家人。
除了叶葶这个身份不合适良媛。
但苏皇后并没有任何怪罪意思,赐座让她坐下,笑容和蔼,那眼神跟看儿媳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叶葶心里清楚不是。
皇后面上对她满意,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太子使性子,哪怕是在皇后宫里见到了苏三小姐,都当做无事发生。
这是皇后想要看到结果。所以皇后对她态度温和亲近,更多是息事宁人纵容。
毕竟太子殿下把她宠上天了,皇后根本不好下手。还有联姻在即,未免她成为节外生枝那根枝,皇后不可能贸然把她摘下来。
叶葶作为披着一个恃宠而骄小妖精,时时刻刻不忘泼自己冷水,可以说非常清醒了。
当然太子殿下就坐在她身边,无声无息地影响着她,想迷失自我都难。
“本宫记得从前太子喜欢这个鱼米珍珠,快尝尝,”苏皇后让宫女布菜,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脸上笑得有局促,道:“许久不曾动手,怕是有些手生了。”
萧知珩动筷子吃了,笑道:“母后手艺很好,不曾有变。”
苏皇后脸上紧张褪去,笑里带了一点释然,连声道:“快吃,太子若是喜欢,本宫就让人多去做一些。”
萧知珩没有拒绝,吃相斯文而优雅,像是真很喜欢,半碗都是雪白鱼丸子。
叶葶默默地看着,如果她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估计也就真信了他说好吃了。
【记错了】
【孤从来没喜欢过这个东西】
叶葶拿筷子手指微微一顿,然后她就看了一眼夹着鱼米珍珠放到嘴里太子殿下,听到他心里幽幽声音——
【所以呢,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为什么从前到现在都觉得孤喜欢?因为孤那时候太听话了么,随便别人喂什么都可以——】
叶葶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想说话,但在这个时候,外面就有人来通报,说是宣帝到了。
苏皇后微怔:“陛下来了?”
“是。”
叶葶心里有点意外,忙起身撤退。本来她应该是和皇后身边女官一样退到角落,但是她要走之前,萧知珩拉了她一把。
叶葶微讶:“殿下?”
萧知珩:“跑什么?”
她有点不明所以,接着她就听到他轻轻地笑着,低声说道:“不想看热闹么?”
叶葶眼皮一跳,很想拒绝。
不了,她其实不是很想。
但是她想拒绝那是拒绝不了,转眼间,宣帝已经到了。来时宣帝面上愁容犹在,看上去似乎是心情有些不佳。
苏皇后一看就明白了,便笑道:“陛下怎么突然过来了?陛下近来为灾情烦恼,臣妾本想请陛下用膳,担心打扰陛下办理公务。”
宣帝一听,便缓下了脸色,“都起来吧,”随后他看了眼席面,又叹道:“是朕来得不巧,太子今日也在。”
萧知珩垂目,恭敬地应了一句。
苏皇后便笑着解围,道:“臣妾和太子盼着陛下来,怎会不凑巧?陛下日理万机,底下奴才不敢打扰陛下,自然是会有所疏忽。”
宣帝点头,笑道:“也罢,今日不谈什么朝政。朕也有好些日子没与太子说话了,此番要皇后费心了。”
苏皇后道:“臣妾应该做。”
宣帝对苏皇后大体很满意,便落座了,问起了太子身体,语气有些忧虑,道:“太子脸上气色不大好,怎章太医说好多了?”
萧知珩面色青白,来时大雪纷飞,吹了风,皇后宫里地龙暖气还暖不上他身体,身上就显出一抹令人难以忽略病弱气来。
萧知珩平静回道:“儿臣病情反复,想来太医们也是为难,父皇不必担心。”
宣帝面色沉了下来,“那也不像话!来人,去传御医。”
萧知珩出言阻止了,笑道:“儿臣怕冷,多走两步便不大好,小事罢了。父皇若传太医,再折腾一番,母后精心准备饭菜怕是浪费了。”
苏皇后立刻接话,温声道:“陛下担心太子在所难免,只是陛下过来也还没用膳吧?太医时时都在,陛下用完膳后再传也不迟。”
宣帝一时间有些恍惚,深深叹道:“朕都快忘了,今日太子生辰,一家人是当好好坐下吃饭。也罢,都坐下吧。”
萧知珩目光清凛,慢慢地坐下。
宣帝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神色有些伤怀,道:“太子身子一直不好,也没正经办过什么生辰宴。这一眨眼,二十年都过去了。”
苏皇后笑着应和,不动声色地说道:“可不是吗?陛下,太子今年都二十有一了。”
这话倒是提醒宣帝了,当年宣帝二十一岁时都有子嗣了。太子在这反反复复病里挣扎,也过了那么多年了,二十一岁尚未定亲。
宣帝看着萧知珩,眼角笑纹带着一丝慈爱和纵容,道:“往年这时候都是内务府人代朕行事,送东西到太子府。今日难得,朕便亲力亲为,太子可有什么想要东西?或是看中了什么人不曾?”
这话听起来像是询问太子,但宣帝话里意思很明白,他是有为太子指婚打算了。
不过宣帝这个打算并不十分强制独断,宣帝甚至给了太子主动开口机会,那就是暗示太子可以自己选意思。
苏皇后一听就立刻反应过来了,心中一阵欣喜欢悦,不用她开口求,陛下给太子补偿,主动赐婚,这事就再好不过了。
萧知珩微微扯唇,笑了,道:“父皇圣明。儿臣是有看中人。”
宣帝微微一愣,像是有些意外病得自己都没见几回太子竟真已有中意女子。
没等他问,太子下一刻就满足了他好奇心。
太子体贴地说了下去:“此女貌美如花,命格贵极,与儿臣极为般配,儿臣为其倾倒,犹如天女下凡,儿臣思之若狂,看中却强求不得,实在伤心。”
宣帝:“……”
叶葶:“……”
天女下凡这几个字听得叶仙女本人膝盖发软、冷汗直冒,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子殿下你真是够了。
明明说法有那么多,你就一定要选最坑爹,而且把话说得那么羞耻吗!
苏皇后听了之后,面色立刻就变得难看了,勉强地笑了笑,道:“太子也会开玩笑了。”
宣帝神思尚未全然回笼,有点走神地拿了杯茶喝了,结果被烫得连呛两声摔了杯,脸色就黑了,斥道:“混账!连茶都泡不好,怎么办差事?都当宫规是玩笑儿戏吗!”
宣帝一动怒,殿中所有人都吓得跪下了,连声求饶。
萧知珩冷眼相看,也慢腾腾地跪下。而这时,叶葶就在他身边,宣帝不忍苛责脆弱太子将人扶起,自然就看到了旁边人。
宣帝微怔,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他曾听什么人提起过太子偏宠一个名不见经传姬妾风言风语了。
宣帝有些迟疑地开口:“太子强求不得……”
没等萧知珩说话,就有人急着打断了。
“陛下!太子跟您说笑呢,”苏皇后有点焦头烂额地说道,“太子那是玩笑话,哪有什么天女下凡?”
萧知珩低声咳了几下,面色青而白,他低下头闷咳不止,像是说不出话来。这一下转移了宣帝注意力,立刻就让人把太子扶起来坐下了。
叶葶也惊着了,她离得近,便手忙脚乱地去扶他,结果她手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这像冰冷警告,像无声安抚,但好像又有点像恶作剧。
她手都不会动了。
在这种紧张氛围下,她感觉自己手心有点发麻。
萧知珩语出惊人,着实是惊了不少人。
而苏皇后担心太子再说出什么浑话来,便豁出去了,咬牙道:“陛下,太子身边是需要一个正经稳重人服侍了。其他皇子年龄相仿,都已定亲,您也该替太子考虑了,臣妾斗胆……”
话音未落,外面就有人进来了。
钱公公急匆匆赶来,道:“陛下,三皇子殿外求见。”
宣帝正心烦,听到这个就更是烦躁,气道:“他不是在闭门思过吗?为什么又出来了!看守人呢?都是死吗!”
“陛下息怒。”钱公公急道:“说是有要紧大事……三皇子说陛下若不愿见,三皇子就跪在御书房门前求见陛下为止!陛下,您知道三皇子腿……”
宣帝气极,“这个混账东西!”
宣帝回头看了眼凌乱席面,大抵也是觉得心累,揉了揉太阳穴,道:“乱糟糟,皇后收拾一下吧。太子身体不适,宫里比不得太子府方便……罢了,来人,送太子回太子府。”
苏皇后:“陛下……”
宣帝温和道:“辛苦皇后了。”
言已至此,苏皇后自是无话说了。
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宣帝就沉着脸离开了。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要紧事!
闹了这么一出,太子被送回去,皇后想让宣帝在太子生辰日给太子赐婚事,是进行不下去了。
所有安排白费,皇后难免气闷恼怒,但恼怒又能怎么样呢?她总不能把人又拉回来,硬着头皮谈下去。
苏皇后心知此事急不得,须得寻找合适机会,所以纵然是可惜,只能暂时压下不提。
苏皇后面色不好看,身边如意忙劝道:“娘娘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苏皇后闭眼,道:“本宫知道,成事不在一时,就是难免气急。太子不听劝,怎么处处跟本宫作对?本宫这是为了谁?”
如意小声宽慰道:“太子殿下会明白。再说了,太子婚事,最后还不是得娘娘您做主吗?太子殿下终归还是听您话。”
苏皇后摇头叹气,没接话。
随后她想了什么,皱了皱眉,沉声道:“对了,三皇子莽撞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去打听一下。”
“是。”
…
叶葶坐在马车上,想想宣帝和苏皇后各自难看脸色,有些心神不宁。
但是太子殿下却跟她完全相反。
外头风雪大,萧知珩吹了冷风身子不适,本来他坐在车里,靠着车壁抵唇咳着,但他咳着就笑了出来。
叶葶惊道:“殿下你怎么了?”
萧知珩:“好笑。”
叶葶整个就是悚然状态,不知道好笑在哪里。就刚刚那场景,没一个不是被吓到吧。
萧知珩压住了咳嗽,笑着说:“他们费尽心思才替孤安排了这么个体面生辰,又是安慰又是补偿,句句都是为了孤好,最后没一个笑得出来,是不是很好笑。”
叶葶笑不出来。
他说:“孤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生辰。”
叶葶看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语气凉凉地问道:“殿下感觉还不错是吗?”
太子殿下:“嗯,好玩。”
叶葶:“……”
好玩个屁。
差一点就玩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择偶标准?#
太子:至少得是个仙女
(5555修仙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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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里人没多,那天被清出去宫人,第二日就没有再出现了。大概苏皇后也明白了太子意思,便换回了原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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