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神社极其安静,来帮忙举行祭奠仪式的村民也全都回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好像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神社在小山上,跟所有村民的房子都隔着一段距离。别说到了晚上,就算是平时这里也都是寂静萧索的,风一吹过,只听到无数树叶哗啦啦舞动的声音,能最大程度地勾起人内心的孤独和恐惧来。
但岛袋君惠却好像已经习惯了,夜风吹得她的裙摆凌乱狂舞,她压着裙边,提着一盏玻璃提灯,脚步不慌不忙。
“神社的地下室有人说是封印魔物的地方,也有人说是战乱时代让人躲避的地方,不过我曾祖母以前说,其实只是一个放咸菜的地方罢了。”岛袋君惠微微低着头,缓缓地说:“在我小时候,这里总是摆着好几个坛子,里面腌着各种各样的咸菜——紫苏、萝卜、黄瓜、芹菜、梅子,有时还会有小鱼干。曾祖母的厨艺很好,她做的咸菜很好吃,可是现在,大家好像都不已经不做这些东西了,在母亲去世前,我也没来得及学会这门手艺。”
跟在后面的北原苍介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跟那位“曾祖母”去学,而是说:“没有人再做咸菜,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去卖人鱼周边了吧?能轻松赚到更多的钱,随时买到新鲜的蔬菜,谁还愿意去过苦日子呢?”
岛袋君惠愣了一下,笑道:“说的也是啊!虽然我也觉得相信人鱼什么的很傻,但是看到大家的笑脸,我就觉得……都是值得的。”
她走到角落里的一间仓库前面,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拽了下门边的拉绳,昏黄的灯光闪了闪,立刻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摆满杂物的仓库,周围有一些生锈的农具和旧家具,角落里还放着一堆木炭。
入门右侧的地面上,有一块方形的痕迹,地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拉环。岛袋君惠蹲下来去拉,北原苍介抢先一步抓住拉环,说:“我来吧。”
木制的活动门并不算轻,不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北原苍介将这个地下室的门一把提起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阵冷风卷起来,仿佛有人发出了一声也阴冷的叹息。
“门胁纱织就在这下面。”
岛袋君惠说完,先一步沿着台阶走了下去。北原苍介跟着进去,走在狭窄黑暗的台阶上,唯独岛袋君惠手中的提灯散发着并不明亮的光芒。
北原苍介忽然觉得很好奇,忍不住问:“岛袋小姐,我们今天下午才认识,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我呢?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岛袋君惠的脚步停下了。
北原苍介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这种环境自带恐怖氛围,本来就容易让人想多。他还说这种话,不是让人姑娘害怕吗?
北原苍介忙要解释,却见岛袋君惠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眉眼舒展,惊艳绝伦。
她轻声说:“我不怕。”
这一次,轮到北原苍介发怔了。
岛袋君惠说完后,就继续往下走。地下室本来也不是很深,很快,提灯的光芒就照亮了地上的那个女孩。
茶发女孩躺在地上,乍一看简直像死尸一样,身上脏兮兮的十分狼狈,手脚冻得冰凉。
她胸口缓缓起伏着,呼吸声十分微弱。门胁纱织本来就瘦,此刻更是瘦的好像脱了形,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北原苍介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脉搏,注意到女孩一条胳膊上的袖子被拉起来了,他握住手臂看了看,发现上面有几个针眼。
岛袋君惠拎着提灯站在旁边,说:“我担心让她醒来可能会闹出什么意外来,这三天一直都让她昏睡着,只每天给她注射一瓶葡萄糖。”
反正她不需要门胁纱织活得多么健康,只需要活到“岛袋君惠”该谢幕的时候,按照她原本的计划,这次复仇两三天之内就可以完成,到时候门胁纱织就会代替她被烧死在仓库里。
——就像她死去的妈妈一样。
女孩说这番话的语气十分冰冷疏离,跟柯南等人面前的温柔开朗不一样,跟神社巫女的高贵威严也不一样,那语气就好像在说——
看啊,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就是这么坏的人!
“这三天她有醒过来吗?”北原苍介抬头问道:“她知道自己是被你囚禁的吗?”
“这……这三天她没有醒来过,但是昏迷前我跟她在一起,所以……她应该知道吧?”
“药效还有多长时间?”北原苍介又问。
“……两个小时左右。”岛袋君惠答道。
“足够了。”
岛袋君惠看着北原苍介俯身把门胁纱织抱起来,直接沿着台阶走上去,心渐渐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她不怕北原苍介是个坏人,但却怕他是个纯粹的好人。
她很怕。
怕北原苍介对她的温柔、跟她说过的话、还有之前的那个计划……全都是为了营救门胁纱织而使出来的策略。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纱织请来的侦探,不是吗?
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岛袋君惠目光闪烁,心中犹豫不定,最终直到北原苍介走出了台阶,她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身体被锈住了一样。
岛袋君惠颓然松开匕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就算被骗了又怎么样呢?他们履行职责去救人,又有什么错呢?难道她真的要变成那种为了掩盖一个错误、就犯下无数错误的疯狂杀人犯吗?
只是……只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母亲的仇也没有报,而且……
说得那么好听,原来都是骗我的吗?
一滴泪水悄悄滑落,砸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岛袋小姐?”
北原苍介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你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
“灯光就位!”柯南趴在房顶上喊道。
“镜子,就位!”服部平次转了下帽子,饶有兴致地说。
“蜡烛就位!”远山和叶抱着一盒子蜡烛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布置。
“番茄酱……就位。”毛利兰总觉得跟他们一起犯二有些害羞,不过能参与其中,她眼中也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兴奋。
北原苍介看着她点点头,心中暗道:欧皇,就位!
他弹了下手中近乎透明的细线,再次审视了一遍两个名侦探协助设计的机关,说:“钢琴线,就位。”
“那个……人偶,就位。”岛袋君惠吃力地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盒子走过来,北原苍介见状连忙接过来。
岛袋君惠松了一口气,说:“我按照你的要求临时做出来的,有点粗糙,离得近了可能会被看出来,不过夜晚灯光很昏暗的话,应该没问题。”
“抱歉,我们没有人擅长特效化妆,只能让你来了。”北原苍介低头看着她,轻叹道:“制作的过程肯定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吧?”
“还好。如果妈妈知道我做这个人偶的目的,肯定也会理解我的。”岛袋君惠笑了笑,将难过的情绪压下去,走进仓库看了看,惊叹道:“好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几乎就全都布置好了!”
“嗯,现在就只差最后一点……哦,他来了。”北原苍介看着旁边笑道。
只见毛利小五郎一只手臂下面夹着一个箱子,另一只手中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个遥控玩具汽车,气喘吁吁的爬上山,几乎瘫在门口。
“北原……呼……呼……你、你这是什么东西……呼……有必要……有必要让人……从东京……呼……专门……寄过来吗?”
北原苍介没管那些玩具车,先接过箱子看了看,见上面用黑笔画着一副简笔画,正是一个小小的瓶盖模样,中间还写着“one”。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打开箱子看了看,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
“北原哥哥,这是什么啊?”柯南凑过来,看着里面的银白色粉末,用一种天真儿童的语气问道。其他人也都好奇地聚集过来。
“是我拜托一个魔术师朋友寄过来的冷火材料。”北原苍介道。
柯南和服部平次顿时恍然。
“冷火?那是什么?”远山和叶蹲下来,一脸疑问地说。
“就是这样。”北原取了一点粉末,用打火机点燃,只见火焰瞬间腾起,随后他把手直接盖了上去。
“啊!”几个女孩都发出一声惊呼。
“没事的,看!”
北原苍介摊开手掌,手心只有拉扯钢琴线时留下的细细的勒痕,却并没有被火焰灼伤。
“这……这是怎么回事?”远山和叶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掌翻来翻去,满脸惊奇。服部平次看得有些碍眼,直接把她的手拉开了。
“只是利用了某些物质燃点比较低的特点,点燃的时候火焰看着吓人,其实温度很低,也就30c-50c左右,根本不会伤到人,对吧,北原?”
“对,就是服部说得这样。”北原苍介把剩下的材料收起来,看着岛袋君惠说:“岛袋小姐,你现在可以约她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