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被丢弃的东西因为太大的缘故,放不进垃圾桶,人们通常会选择把它放在垃圾桶边上。而当骆慈光着上身站在垃圾桶旁边的时候,感觉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大大的垃圾。
杨青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打量了一眼骆慈,“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早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骆慈眼神复杂地看着杨青,“碰上一个烂酒鬼,吐了我一身,衣服只能扔掉了。”
“人没事就好,以后离酒鬼远一点,人脑子不清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来,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杨青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天蓝色的外套,披在骆慈的身上,“穿上!光着身子多难看啊,跟个没毛的小鸡仔一样。”
骆慈低头看着身上的外套,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轻叹一声,“找你来确实有点事,”毫不推脱地将外套的拉链快速地拉上,一脸郑重地说道,“有件事我要拜托你,现在我只能靠你了。”
“什么事?”杨青见骆慈如此一本正经,知道肯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先说说,万一我办不了,可不敢答应。”
“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骆慈双手插兜,又恢复一丝往日的神采,“我要你替我去葛家坝一趟,摸进一个叫葛军的人家里,从里面带一个人出来。这跟你平日和老爷子玩的营救俘虏的游戏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简单,因为白天那个葛军通常都不在家里。”
杨青咽了一下口水,“这可不是游戏啊......被逮着不是挨一顿打那么简单,是要被警察关起来的.....你要我救的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骆慈干脆地答道,“葛军的老婆。”
“他的老婆?为什么要我去救,人家待在自己的家里,能出什么事,我怎么感觉你要我干的不是什么好事。先说好啊,兄弟归兄弟,拐卖妇女的违法勾当咱可是不会干的。”
“放心吧,你做的是好事,即便你爷爷知道了,也会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你的。我让你救她,自然有我的道理,等你去了见到她就会明白。另外准备一根铁丝,她被锁链拴着,你应该知道怎么打开那种锁具,”骆慈拍了拍杨青的肩膀,“一切就拜托给你了。”
“被锁起来了?那看来确实不是坏事,”杨青搓搓手,饶有兴趣地说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嘿,行侠仗义的事情咱不能落于人后。”忽然想起什么,摸着下巴盯着骆慈,“听你的意思是不会和我一起去了,你让我去救她,那你要去干什么?”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骆慈面色晦暗地说道,“办完事情我会去找你们的。如果我一时半会没有来找你,你就带着那个女人离开这里,走得远一点,f市的金佛山就可以,在山上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你到底要去干什么,”杨青打断骆慈的话,“怎么感觉有点临终托孤的意思,不说清楚,我不会答应的。人,你自个儿去救吧。”
“想什么呢,”骆慈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轻轻拍打了一下杨青的脑袋,“我怎么可能去干那些傻事,我这么聪明,有什么危险一定躲得远远的。而且,我要去做的事情,你干不下来,就像做物理实验一样,你搞得懂吗?我已经答应那女人要回去救她,你总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
“物理实验?”杨青瘪着嘴,想起物理课那些复杂的计算公式,乱七八糟的原理,顿时觉得头大,“什么物理实验那么重要,让你连救人都顾不上了。”
“说了你也搞不懂,”骆慈故作轻松地说道,“不过,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就这么说定了,”伸出手掌,拉起杨青的手,不轻不重地对击一下,“你去救人,之后我再来找你,或者我来不及跟你们会合,就等你回来再来找我。男子汉应下的事情,可不能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说完,骆慈转身离去,走了几步背对着杨青挥挥手道了一句“回见”,复又埋着头快步行进。
杨青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垮着肩膀,一脸无奈地嘀咕着,“什么嘛,我都还没答应呢.....”
走到一个巷子的拐角处,骆慈快速地闪现到一个阴影角落里,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泪水一滴滴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努力平息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抹掉揩掉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外套,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真是一个傻子.....被人盯上了自己都不知道.......”
穿进巷子的深处,走到尽头的墙壁前,骆慈看了一眼旁边的垃圾桶,揭开垃圾桶的盖子,爬了进去。
几分钟后,一个黑衣男人走进了巷子里,四下扫视一眼,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跟丢了.....”
“废物!”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一个小孩子都跟不住,你平常吃的都是屎啊!”
“他和另一个孩子见了一面,”黑衣男人脸色难看地解释道,“那边人太杂,没敢凑近,分开之后我一直跟着好好的,谁知道一拐进这个巷子,他就不见了....”
“继续找!那孩子穿着天蓝色的衣服,很显眼,要是你这都发现不了,就该把你的眼珠子摘了当灯泡踩。找到他,立刻把他带过来,知道吗?”
“好的!”黑衣男人一边朝巷子外走去,一边挂断电话,“真是见鬼了,我还不相信你丫的会飞不成,等我逮到你非得打断你的腿,害得老子平白地挨顿骂....”
片刻之后,骆慈推开垃圾桶盖,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左右环视一番,松了一口气,眼帘低垂道,“先办正事,回头再来会会你们。”走出巷子,朝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奔跑起来。
半小时后,骆慈再次来到昨晚发生车祸的地点,能带走的物证估计已经被警方取走了,就连路边老爷子的血渍警方也连带着泥巴一并铲走。骆慈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昨晚的情景,努力沉思有哪些是凶手和警方都带不走的证据。
站在陈有庆当时的位置,骆慈此刻将自己代入了陈有庆的视角,一切就像真的回到了昨晚他离开后那段时间里。
一辆小轿车打着晃眼的远光灯从陈有庆的左侧驶来,陈有庆看了一眼倒在路旁的老人,眼睛一亮,走到路中间不停地挥动手臂,大喊大叫着“停车”两个字。
小轿车并没有停下,直直地朝陈有庆撞了过来,等到陈有庆反应过来,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嘭地一声,陈有庆被小轿车撞飞了出去,小轿车方才停了下来。骆慈走到陈有庆跌落地面的地方,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上泥土,扭头看向停下来的小轿车,就像当时陈有庆看向小轿车一样。
此时,小轿车的司机似乎也看见陈有庆正盯着自己,小轿车再次发动,再次朝着陈有庆驶来,直接从陈有庆的身上碾了过去......
骆慈站起身来,看着小轿车离去的方向,双眼微微一眯,从地面的车胎痕迹来看,当晚发生的情况应该就是如此,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这是一场无证谋杀!
脑海中忽然响起张小满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凡存在,必留下足迹。”
骆慈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去,心中不断计算陈有庆和小轿车之间的距离,一步步退到小轿车停车的位置。盯着地面上那个轮胎印,用手指量了一下轮胎的大小,喃喃自语道,“205,很普通的轮胎。”
就在骆慈一脸失望地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在轮胎印右侧两三步的距离外有一个浅浅的鞋印。登时精神一振,有人下车查探过!
骆慈即刻走过去,将那个鞋印在脑海中复刻出来,看鞋印应该是某种运动鞋,鞋跟部分印迹缺失了一部分,36码,是个女人!一道亮光从骆慈脑中闪过,这种特殊的鞋底印迹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没错!这种鞋印他在小惠的地下室见过,地下室就有一双这样的鞋,那是罐头厂发的工作鞋。
昨晚,在这里撞飞陈有庆的是罐头厂的工作人员!
骆慈想到此处,立马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居住的小区跑去,那个志愿者的妈妈就在罐头厂工作,这年头有小轿车的可不多,而且还是女人,那就更少了。骆慈坚信,只要自己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开车撞飞陈有庆的是谁,也能知道老爷子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世间的事往往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当你念念不忘时,必定就会有回响。
当骆慈踏进小区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行色匆匆的志愿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双眼无神地朝小区外走去。
骆慈当即凑过去,笑呵呵地招手道,“陈平,走这么急,是要去哪啊?”
陈平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道,“不去哪里.......”扬了扬手里黑色的塑料袋,“到小区门口扔个垃圾......”
“哦?我想问你个事.....”骆慈忽然瞥见陈平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回想起陈平之前跟自己吹嘘过,他妈妈前不久买了一辆小轿车,说是什么时候可以带骆慈去兜兜风。心中悚然一惊,止住自己之前想要问出的话,挠挠头,打了个哈哈,“算了,我又好像忘了要问什么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忙你的。”
陈平轻轻地“哦”了一声,埋着头继续朝小区外走去。
骆慈悄悄地跟在陈平后面,到小区门口时,走进门卫的小房间里,假意和保安攀谈几句,等到陈平从小区外回来,骆慈才走出去。来到小区外的垃圾桶旁,俯下身子翻找起来。
在垃圾桶的最底部,终于找到了陈平扔的黑色塑料袋,嘴角微微上扬,陈平刻意把这袋垃圾藏这么深,一定有问题。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赫然显出一双和小惠地下室里一模一样的鞋。翻过鞋子,看着鞋底那个特殊的花纹,以及磨平了的鞋跟,骆慈眼睛微眯起来,“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骆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
骆慈浑身寒毛直立,正要转身,一个坚硬的物体砸在了骆慈的后脑勺上。骆慈身子一软,缓缓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