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雨陪苏千清玩游戏。
几局下来,除非遇到开挂的或是意外,基本把把吃鸡。苏千清感觉身边的简直就是真人外挂,游戏体验极好。
时间真的不早了,陶星雨再次催她去睡觉。
苏千清好久没玩游戏机了,忽然手痒,就小学生似地抱着游戏机说:“再给我二十分钟!”
陶星雨:“……”
她实在没办法,无奈地笑:“那我先去洗澡了,二十分钟喔,说话……”
“说话算话!”
苏小学生满意地点点头,抱着游戏手柄,换了张碟玩起来。
—
苏千清玩着游戏机,身体随着游戏界面的视角微微偏,自带体感效果。
十分钟后,自己的飞机被敌方炸得干干净净。
她长长叹口气,失落地丢掉手柄,背无力地靠着沙发,感觉自己还是适合玩充充钱的氪金游戏。
手压在抱枕上,感觉有硬硬的东西。
翻开靠枕,才发现陶星雨的手机还在下面。
苏千清拿起来放到茶几上,正巧,屏幕亮了起来,进了几条微信。
苏千清随意瞥了眼,刚想站起身,整个人忽然被定住了。
扭过头,她盯着屏幕上冒出来的消息。
【明天你是在家里的对吧?】
【我几点过来比较方便?】
陶星雨之前告诉了她手机密码,是六个零。
苏千清一边想,随意看别人的消息是侵犯隐私的行为不好,一边输入进“000000”打开了手机。
苏千清快速点进微信的界面,看聊天记录,发现只有这两条消息。陶星雨是喜欢清干净界面的人,只留两条工作消息标着未读挂到最上面,其他人的聊天消息都删掉了。
微信这种东西,删掉聊天页面,就相当于删掉聊天记录。
苏千清盯着这两句话,完全没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则是消息太片段,二则,她情绪不太冷静。
深呼吸,苏千清点进那个“王茶杰”的朋友圈。
最近那条朋友圈就是自拍,位置标着某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在门口拍的,灯光昏暗,五官勉强还算端正清秀,有点胖。
背景的角度微妙,看得出身后那辆车是兰博基尼。
细看,判断出来是个富二代,没什么特别的。
吃吃喝喝,名牌跑车。
跟苏千清认识的富二代稍微不同的就是,他貌似很喜欢去海洋馆,或者是海洋馆主题的餐厅。大半照片都是各种鱼或者珊瑚。
往下翻,看见中间有张去健身房练腹肌的照片。
苏千清心凉了一截,不知道这个王茶杰是哪里冒出来的。
陶星雨给所有人的备注都是姓名,没有特别,也分析不出什么。
很快拖到最底:朋友仅显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苏千清气得不行,退出来盯着那两句刺眼的消息,心想说,你有种就明天真的来。
—
“看什么呢?”
苏千清吓一跳,赶紧把微信退出来。
“……”
陶星雨洗完澡走出来,看见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本来是随口问问。忽然想起来,还没和王茶杰确认明天安装设备的具体时间。
那大鱼缸今晚就能送来。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想早点把苏千清哄去睡觉。
趁着明早到中午她睡觉的时候,正好把缸组装好,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陶星雨忙走过去,把手机拿回来。
被她提前知道,惊喜就不怎么惊喜了。
苏千清意外她这突然的动作,就像怕被她看见什么似的,可明明连锁屏密码都告诉她了。
“……”
苏千清想到王茶杰那张去健身房的照片,就想起陶星雨在参访里说想要跟会运动的男人交往。
她知道偶像的合约里都有写不能谈恋爱的条款。
所以有恋情,也是悄悄低调的。
苏千清被自己的想法折磨着,像有人在她的脑神经上摩擦跳舞。半刻都挺不过去,她觉得有必要说实话:“姐姐,那个王茶杰给你发消息,被我不小心看见了。”
“……”
陶星雨闻言点进微信,看见之后,顺手回他:“越早越好,你能几点来?”
王茶杰秒回:“越早越好?那我现在就能来,缸送到了吗?”
“没有呢。我问了快递,说今晚一定会给我送的。”
“同城快递都那么慢,我本来想开兰博基尼给你拉过来的,可惜最近都忙。”
陶星雨心想,原来敞篷的跑车还能这么用吗……
苏千清见她只顾着回消息,都没搭理她。
心里像被锤头重重地砸了下,疼完还压着,始终喘不过气来,嫉妒的滋味最难受。王茶杰这人就是遥不可及,却近在眼前的敌人。
一会儿被她的自尊压得无比渺小,又被她的想象力放得无比强大。
他是谁?
他和陶星雨是什么关系?
苏千清情不自禁地问出来:“他跟姐姐什么关系?”
陶星雨微睁大眼,似乎有点疑惑,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到地板上。
这问题挺奇怪。
“我跟他什么关系,你很在意吗?”
“当然……”
苏千清把后半截话咽下去,她气苦,怕说出些自作多情的话惹人发笑。
委屈愤懑伤心混着自尊心受挫的愤怒。
“当然不在意,”她维持着面子的完好无损,故作漫不经心,“但我看了他照片,那男的长得太丑了,配不上你。”
陶星雨闻言低头,点进他朋友圈看见最新的自拍,标准直男摄影。
她笑了笑,“是拍得挺猥琐的,真人比照片好看一点,你明天……”
“明天怎样?”
差点说漏嘴,陶星雨忙改口说:“没什么,他难看就难看呗。游戏玩好了?你早点洗澡睡觉去。”
苏千清盯着她脸上的笑,身侧的手拼命地掐自己的大腿肉。
明天怎样,明天怎样……
陶星雨转身,准备去把头发吹吹干。
“明天到底怎样?”背后,传来苏千清淡淡的语气。
陶星雨也没察觉到有不对劲,“早点睡,明天你就知道了。”
“你浏览器开着的网页我也看到了,不用特意找个男人来恶心我。”苏千清一字一字,带着恶意,也不知道在朝谁捅刀。
几句话,一颗心捅得鲜血淋漓。
“对不起,害你误会了真的实在对不起。”
陶星雨顿住,脸色瞬间苍白。
她想起来,那天打开的网页没有关掉。苏千清拿她的手机开浏览器,应该直接就重新加载出来了……那个帖子。
她以为是她在特意暗示她?
陶星雨唇动了动,发现说不出任何话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转过头,看见苏千清脸上有明显的愤怒。
陶星雨傻傻地站在,眼睛望着她,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苏千清是很骄傲的人,顺风顺遂的先天环境和后天能力培养出来,她的谦虚是刻意的,骨子里就是极自信的人。
所以发现自己喜欢陶星雨之后,很容易就接受,很容易就跟父母摊牌。
很容易,就相信陶星雨也是喜欢自己的。
陶星雨则和她完全相反。
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被不断打压自信,清楚自己的平凡,她的谦虚是谦卑,小心谨慎。她们两人的差距太大,出生就自动落到两个世界里。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苏千清和陶星雨永远不会有什么交集。
所以,陶星雨知道自己喜欢她,也不敢正视。
陶星雨从来没敢构思过两人的未来,只求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再长点。
—
一个从来骄傲的人,发现自己犯了个尊严扫地的大错,自然而言恼羞成怒。
苏千清的大小姐脾气冒出来,直想说点什么真能伤害到人的话,一起血淋淋的才好玩。可她对上陶星雨的脸,张张嘴,话就自动地咽了回去。
实在不忍心,不可能忍心。
到了这时候,她都受不了失去她的可能。
鼻尖发酸,害怕眼泪控制不住,苏千清强行忍着别过脸,语气冷淡地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空气像要冻结成冰。
沉默半响,陶星雨嗓音微哑,“早点睡吧,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今晚不会回来了。”
她身上穿着纯色体恤衫,头发还在滴水。
说完,拿着包真的出门了。
—
门打开和关上,清脆的声音。
整个房子里只剩下苏千清一人,静谧无比。
“……”
苏千清回神,发现自己站在玄关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过来的。
心里空白,复杂的情绪早就过去,就只剩下浓厚的疲倦感。
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没有参照物,时间都仿佛变得不存在。
苏千清直直站到双腿发酸,几乎站不住了,向来灵光的大脑,都到没能想到任何比较好的主意。一时间欲哭无泪,脆弱得想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她撇撇唇,眼泪充盈满眼眶,又硬生生地忍耐住了。
不哭,哭有什么用呢。
站着发呆的苏千清,被门铃声打断。
她伸手按了下,“请问找谁?”
“快递,是陶星雨对吧。”
“嗯……”
十一点半,怎么晚了还有快递要送吗?
苏千清狐疑着,也没敢开门,透过监视的小显示屏看眼。
沉浸在浓厚消极中的她也不由惊了。
快递员小哥身边扛着巨大的纸箱,缠着无数黄色胶带,朝着门铃里喊说:“您看您方便下楼自己取件吗?”
……不方便不方便。
苏千清直接按了开门键,“麻烦您了。”
就算楼内有电梯,搬上来的速度都比别的东西慢得多。
苏千清把门敞开着等,边想,这是什么东西。想打电话给陶星雨问,又拉不下脸那么快就找她。
快递员扛着大件出电梯,气喘吁吁,把单子拿给她签字。
这东西比快递小哥的人还要高,高而偏窄。
……这是搬来了个棺材吗?
苏千清腹诽,边飞快地签好字微笑着谢谢快递员。
等快递员进电梯间。
苏千清蹲在地上,使劲地拖着这个大东西进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都觉得手臂快长出肌肉来了,终于拖了进来。
包裹得严严实实,黄色胶带缠得牛皮纸都快看不见了。
横躺在深红色地板上,几乎占住整个玄关,从厨房到客厅必须跨过去。
苏千清越看越觉得像口棺材,还是能装两个人的那种豪华双人棺材。
她踌躇半响,去厨房里拿了把大剪刀。
还是决定拆开来,先把脏兮兮且占地方的外包装扔掉、
胶带裹得实在结实,剪刀划了好几道,才找到该拆的位置。
苏千清剪得满手都是黏黏的胶带痕,终于把外包装拆开,里面裹着密不透风的防震泡沫。泡沫又是裹满了黄色胶带。
“……”
她扔掉剪刀罢工,心想,不拆了。
站起身,看着满地的垃圾,还有神神秘秘棺材形状的白色泡沫包裹物。
苏千清到底还是好奇,闲着也是闲着。
又蹲下来,认认真真地拆。
泡沫可比有缝隙的纸盒难拆多了。
等她把泡沫全部拆开,背后都冒出一层汗来。快递也缩水变小很多。
苏千清完全拆开开,看到是个玻璃鱼缸的时候,愣了下。接着条件反射般,伸手拿起快递单看。
发件人那栏,蓝色的圆珠笔写着方方正正的“王茶杰”三字。
她脑海里有根弦用力“铮”了下。
耳旁嗡嗡作响。
王茶杰,王茶杰怎么是个寄鱼缸的?
陶星雨为什么买鱼缸,苏千清不消仔细想,就猜到。
因为自己说喜欢海底世界。
因为她喜欢,所以她就买了个大到夸张的鱼缸,还有大堆设备,想给她造片海。怪不得,沙发忽然往旁边移了移,特地空出地方来。
苏千清坐在地上,后悔的情绪滔滔不绝。
仔细想想,陶星雨怎么可能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我到底在干什么……”
苏千清拿出手机,给陶星雨打电话。
准备撒娇卖萌道歉,或者哭也行,只要和好。
电话打不通。
没有关机,就是纯粹没有人接而已。
“嘟嘟嘟……”
苏千清耐心地等到最后一秒,自动挂断掉,她又接着打。
五个电话,都没有打通,也没有被故意挂掉。
苏千清在客厅里反复踱步,浑身冰冷,揉着眉心坐下来,喃喃说:“没关系,没关系。”
陶星雨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早就看过陶星雨的行程表,明天是难得空白的休息时间,后天她就要出发去外省录新综,录三期,去一整个星期。
就算明天不会来……
录制综艺前,她怎么都得回家把要带的行李收拾好。
苏千清走去浴室洗澡,想缓和下心情。
温热的水流过皮肤,她就想到,陶星雨穿得那么单薄,头发都没吹干,走在路上会不会冷。她紧抿着唇,把水龙头转到最大的那格。
自然而然,出来的全是冷水。
就算现在是夏末,洗冷水澡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冷得呼吸都短促些。
好像这样,她心里就会好受点似的。
—
苏千清在沙发上呆了整晚,没合眼,也没再打电话。
直到天亮,都没等到陶星雨回来。
她难过的情绪刚跑出来,又担心她会不会有危险,忙给赵安打电话探问。
赵安明显还在睡觉:“找星雨?她昨晚在公司啊,跟我抢舞蹈室来着,现在好像去机场了,我听张姐说徐晓旭的档期提前了,星雨说可以陪她一起。”
“原来是这样……”
苏千清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笑了笑,语气自然且表情自然地挂断电话。
—
东西都顾不上整理,陪着队友,提前去外省录制综艺。
为期一周的综艺。
电话也不接,是有多不想看见她了?
怎么办……
苏千清稍稍呼吸就觉顿顿的痛,控制不住的心慌,无力感比任何情绪都让人难以忍受。
她心里闷,发泄般一拳砸在墙上。
不巧,客厅的那面墙装饰着坑坑洼洼的白色和黄色的岩石,表面粗糙,轻而易举划破她手掌外侧的皮肉。
整个右手拳面顿时皮肉外翻,一片鲜血淋漓的凹凸不平,就像被挫刀磨过般。
苏千清低头,微微摊开手,放到眼前看。
四指关节处伤得最厉害,血肉模糊。
弯曲起来仿佛能看见森森白骨,血顿了顿,一丝丝往外流出来,转眼满是血。
滴到地板上。
应该是很痛的。
苏千清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面无表情,就像隔着屏幕看电视里沾满血浆的别人的手。竟没觉得怎么疼。
—
一个人什么都不用做,时间就对他失去了意义。
苏千清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早坐到晚,她想要打起精神,追去外省做点什么事情。但没精打采,四肢跟灌了铅般沉重,摸摸额头,发现烧得滚烫滚烫。
白痴,冲什么冷水澡。
苏千清无声地扬唇笑笑,看着霞光微敛,手上的伤口早就止血,消沉也消沉够了。她站起身,走到卧室准备去睡觉。
思绪清晰地想,睡一觉病就好了,然后买机票,天涯海角也不是不能追过去。
吵架而已。陶星雨心软,只要她站在她面前撒个娇示个弱,就一定能和好。
苏千清想的没错,只是错在对自己的身体太自信。
翌日天亮,她不但没有退烧,反而烧得更加严重了,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
勉强坐起来,苏千清判断出来自己需要去医院。手边就有手机,只要拨出去,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都会在半小时之内赶过来送她去医院。
但她不敢拨。
不敢让亲近的人知道,自己待在陶星雨的身边却成这幅狼狈模样。怕给陶星雨留不好的印象。
苏千清直直地靠在床板上,头无力地垂着。
朝阳初升的光芒黯淡,周围无声无息。
心里难受,生理也难受。
苏千清抬手轻按住眼皮,漆黑的睫毛被灼热的泪水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