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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来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年过三十的模样,面容清秀,话少,看着便是个稳重的。
“小姐这背上的伤可不轻啊,必是静躺几日,特别是脚伤,切忌不可用力。”
女医开了方子,又吩咐了些注意事项,青桔在旁边听了个仔细。
等把人送出门后,她才小声说了句。
“小姐,这位女医看着可不像咱们洛城的人啊。”
“是么?”
黎悠悠穿过来的时日短,一进也分辩不清这朝代不同地方人的口音,更别提穿着讲究什么的了。
“嗯,您瞧她的谈吐,绝非普通医馆里的大夫,倒像是专门为官户人家看病的。”
青桔正说着,徐六便敲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两个大盒子。
“听闻黎娘子要回去,这是我们爷特地吩咐我拿来的,让您这两日补身子用。”
“徐管家客气了,我们叨扰了这半天,已经是很麻烦白爷了,又怎么好再收东西呢?”
黎悠悠坚持不肯,徐六也是个会说的:“那若是我家小少爷送的,黎娘子是否可以笑纳了?”
说到小娃儿,黎悠悠心里隐约透着几分酸涨。
“徐管家,熙熙他现在在哪儿呢?我要回去的事,您和他说了么?”
自打被百里自厚气到坐地大哭一顿后,百里炎熙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谁也不肯见。
黎悠悠差青桔去哄人,结果也是落败而归。
&;“黎娘子,放宽心便可,我家小少爷脾气一向如此,想不通的事自己闷上许久,便好多了,再说,您这两日也还在这东郊住着,待到明日我再劝劝,保不齐啊,他自己就跑去找您了。”
“可是,白爷那边……”
黎悠悠担心百里自厚不同意小娃儿去找她,却没想到百里徐笑的一脸殷勤的回道。
“爷若不答应,别说小少爷出不去,就是您也是进不来这院子的。”
——
几人坐上马车,走在路上好久后,黎悠悠心里仍在思量着百里徐的那些话。
隐约觉得他是在向自己透露着什么信息。
再次仔仔细细的将一天发生过的事前后捋过后,黎悠悠发现,确如徐六所言,百里自厚对自己的突然闯入,以及指手划脚,有种默许的意思。
思及此,她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倒不是黎悠悠太过自恋,她只是觉得,不管对方是出于一时的兴起,还是有另外的试探之意。
总之,和这样的男人暖昧不清,是她绝对无福消受的。
——
秋收十分的顺利,黎悠悠的脚伤好些后,便按捺不住的跑到了田间地头,想要亲自体会一下耕种之事。
前世,活在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里,只听福利院的白姨说起过,农村的田间地头有多少乐趣。
那个时候,她是很难想像,没有汽车尾气,没有现代化生产的田园,会是怎样的一种忙碌充实。
“小姐,您可别去了,回头弄一身土,多脏啊。”
板栗看着一边将袖子裤腿扎紧,一边眼含热盼的黎悠悠,急的直跺脚。
“青桔,你倒是帮着劝劝啊,那地里头的活,哪是小姐能干的呢?”
“我可不劝,我还要和小姐一起去呢,小姐说了,等到明年麦苗熟时,我们还要再来这里割上一把,回去熬麦仁粥喝呢。”
青桔是个性恪爽快的,黎悠悠想干什么,她只有起哄架秧子的份,规劝什么的,根本也不在行。
“板栗,你要怕脏了衣裳,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青桔说话时,黎悠悠已经挎着个篮子下地了。
听到板栗在身后急着叫她时,黎悠悠扭头,笑的一脸明媚:“这土啊是最干净的了,没有这土,我们吃的喝的从哪儿来?还有穿的用的,有多少都是土里长出来的,板栗,你这么娇情可不好啊。”
黎悠悠一个眼神,青桔立马坏笑着凑过去,一把将板栗扛在了肩上。
“小姐都在刨土了,哪有丫环还不劳作的道理,板栗,你今儿不玩一身土,休息离开此处。”
“啊呸呸,青桔,你快放我下来,草,草叶子飞我嘴里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闹着,黎悠悠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几个农夫身后,他们在前面犁地,她就和其他妇女们一样,将蓝子里的种子撒下去,然后,再用脚将洒过种子的坑填好,踩几下。
“少奶奶,这地里的活又脏又累,您玩个新鲜就得了,去那边木桩子上坐着,看着咱们劳作,也是一样的。”
有农妇见黎悠悠那绣着花的鞋面被弄脏,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多好的面料啊,弄脏了洗都不好洗的,少奶奶估计也是不会再穿第二次的,扔了好可惜的。
熟不知,黎悠悠出门前还是特意换了一双青桔的鞋,这种面料的鞋,在洛家和飞鸾阁来说,都是普通人穿的,根本不及一个少奶奶穿着的十分之一呢。
“王嫂,我可不是来玩的,我啊是真的想学学这播种的,我不仅今天要来,明天后天,直到大家把这地种完,我是天天都要来的。”
“哎哟,少奶奶,这您怕是要食言了,这一连几天下来,我们几个弄惯了农活的妇人都要吃不消的,您就更别提了。”
“是啊,您啊还是坐边上看着咱们吧,这秋后的太阳可毒着呢,可不是您这般娇嫩的人能受得了的。”
黎悠悠性格随和,农妇们说话虽然直白了些,却是没有恶意的。
“没事,再细皮嫩肉还能不晒太阳了么?嫂嫂们,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太阳光可是最好的资源了,不仅是万物生长的基础,更是对我们的身体有很大的帮助,多晒太阳,好处多多呢。”
黎悠悠一番话,将几个农妇逗的笑作一团,原本枯燥的田间农活,因为她的加入,倒是多了几分生趣。
只是,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太久。
“小,小姐,洛少来了。”
“啊?你说谁来了?”
黎悠悠扭头看着一脸气喘吁吁跑近自己身边的板栗,在她点头后,手里刚抓的一把种子,不小心全掉进了土里。
“他现在在哪儿呢?快,姑母一会要送茶水来,青桔你想办法去拦着,别让他们见了面就好。”
“是,小姐,我马上去。”
青桔像只兔子一样飞快的窜出田地,黎悠悠也赶忙将蓝子递给旁人,往边上走着。
却是,田间地头,一处树阴下,一身风尘仆仆的洛安华,早已静立许久。
他真是鬼迷了心窍,回到洛城,得知她并不在家后,便马不停蹄的追赶了过来,甚至于,连衣棠都没有换洗。
阳光热烈,满是黄土的田地里,他的妻子,一头烟发高高的挽起,像在头顶盘了个包子似的,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袖口扎起,裙角也被她系在了小腿处,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干练清爽。
她清脆的笑声,和明艳的笑脸,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要灼瞎人眼似的灿烂。
&;洛安华不由得勾起唇角,跟着也笑了起来。
“从前她便喜欢往地头跑,说什么这里没有约束,最是让人能够敞开心斐的地方了。”
“少爷,少奶奶要过来了。”
随行的阿福不懂少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小声提醒的同时,将一个锦盒递了上来。
黎悠悠跟在板栗身后,整整围着田梗绕了多半圈后,才找到洛安华,见他所站的位置,便知道,他是早来了的。
她方才从播种中找到的几分愉悦,在看到洛安华那张帅气的笑脸时,顿时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四个字。
烦不胜烦。
“洛少,怎么往年你都不会关心这庄子里的事,这临要和离前,倒是怕我动什么手脚了么?”
洛安华握着锦盒的手指渐渐收紧,脸色一瞬僵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继续笑的温柔。
“悠悠,你非要这么扫兴么?”
两人有月余未见,他处理完生意场上的事后,片刻不耽误的赶了回来,为的还不是能早点看到她。
可她,扭脸就将那一脸灿烂丢给别人,看着他时,只剩下横眉冷对,冷嘲热讽。
“是我要扫兴的么?我都没几天活头了,还不能凭着自己的心意痛快痛快,难不成,你要我死了埋在你们洛家的坟地边上,整日里阴魂不散的么?”
洛安华眼角微微抽动,看样子是真的被气到了。
黎悠悠则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心里却是无声的冷笑着。
渣男,都不爱“她”了,还要拖着不和离,她要不好好的扫扫他的兴,这日子怕是要耗到天荒地老了。
而且,当断不断,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精神战,都会心力交卒,何苦呢?
“我这次途经荔城,不仅收购到满意的棉团,还拜访了当地一位老神医,只不过,那位老人家不愿意离开家门出诊,悠悠,我带你去找他看看,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
洛安华真真是耐性好得不得了,气过之后,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为她着想。
黎悠悠抬眸,回望着他眼底的温存深情,再看向他手里拿着的锦盒,突然就笑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里面装的应该是宝石一类的原石。
“安华?”
“嗯。”
“你在荔城可有遇到过其他人?”
“你指的是……”
洛安华温和的眉眼渐渐转冷:“黎悠悠,你简直不知好歹。”
他突然的变脸,似乎早在黎悠悠的意料之中。
她看着洛安华愤愤的转身,清丽的眉眼间,并没有任何的不悦,反翘起了唇角。
&;“你……”
黎悠悠带着几分薄讽的笑容还挂在嘴边时,原本走掉的洛安华,突然又折返了回来,一脸气汹汹的将手中的锦盒塞到她怀里。
“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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