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素梅来赶人了，卓慕凝却一把拉住她，神色一反刚刚的不屑，“先生何出此言？”
姚半仙嘿嘿一笑，这时候却不再多言，装疯卖傻起来。
当卓慕凝听到姚半仙刚刚那番话的时候，她险些以为他已经识破了她并非原主真身，可是如今一看，又觉得是这老儿在故弄玄虚，或许是因为她心虚才觉得姚半仙的话中有蹊跷。
思及此，卓慕凝又觉得这个姚半仙有点意思，留下他也未尝不可。
自打姚半仙踏进卓然居的那一刻起，消息就在王府中传开了。这些闲得发慌的女人们想象力也是颇为丰富，竟然纷纷传言说姚半仙是茅山术士，懂得巫蛊之术，可以施法吸取旁人的阳气来保护她腹中的孩子。
这事传到卓慕凝耳朵里已经是几天后了，天气渐凉，卓慕凝披着薄毯在屋中烤火，听到后也只是懒洋洋地睁开了眯着的眼睛，并无过多的表情。
这让在站在她面前讲得唾沫横飞的素梅更加忿忿，“卓姨娘，你怎么都不上心呀，她们这帮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真可恶！”
“自古流言止于智者，让他们瞎传去吧，咱们英明的王爷不还没说什么呢。”
素梅一想也是，这种事情自然是会第一个传到墨君昊那里，可是接连几天下来，他却没有什么动作。
这才刚刚入冬，树叶还没有全落光，卓慕凝竟然就已经冷得开始烤火了，精神也总是恹恹的不如从前。
“素梅，什么时辰了？”
“约莫应是巳时了。”素梅上前扶卓慕凝坐起身来，再过一会儿姚半仙就该来卓然居讲书了。这个姚半仙刁滑得很，将时间定在这个点，恰好讲完了书还可以蹭顿饭。
要说这个姚半仙也不算是个单纯的江湖骗子，几天相处下来，卓慕凝倒是渐渐对他生出了几分钦佩。从药典中的草部到虫部，他在念书的同时总能举出很多曾经的见闻，一堂课下来竟也不是单纯的念与听。
卓慕凝往往会被他的故事吸引过去，然后对这味药材的属性用法悟得更加透彻。
姚半仙在房间里踱着方步，一如既往地扯着嗓门，将几页药典演绎的跟茶楼说书先生的话本似的。
卓慕凝端起素梅刚刚送来的安胎药，边听边皱着眉头咂了一口，啧，真苦。
“这溪鬼虫腹下有刺似枪，螫人有毒也，样子嘛，我在扶休国游历的时候倒是见过一次，形如蜣，但是稍大。味辛，性温，有小毒。”姚半仙比划了半天，觉得都不能很好的表达出他想要的意思，一扭头，正看到端着药碗的卓慕凝，顿时来了兴致。
他一手夺下卓慕凝的药碗，竟然毫不避讳地尝了一口药汁，咂咂嘴道，“嗯，就是这个味道。”复又递给卓慕凝，“你再尝尝，这当中撇去当归、川芎这些药的味道，还加了不少的溪鬼虫。”
卓慕凝震惊地看着姚半仙，他这番话说来稀松平常，就好像她喝的药里不是被人下了毒，而是洒了点盐或是添了点酱油那么简单。
素梅再不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药是她亲手熬的，若说药汁有问题，她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素梅扑通一声跪在卓慕凝面前，眼泪唰地涌了出来，“卓姨娘，这安胎药每天都是我亲手熬制的，怎么会有问题。”
卓慕凝转头看向姚半仙，“你确定？”
姚半仙捋捋胡须，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夫人房里焚的香可谓别具一格，是特意调制的吧？不过这当中附子花的味道却是重了一点，小老儿建议以后还是去掉的比较好，不然这香料和汤药相辅相成，日积月累，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卓慕凝的衣食起居都是由素梅打理，姚半仙越说，素梅越是心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卓姨娘，真的不是我。”她忽然反应过来，向着姚半仙扑去，“都是你这老头胡诌，离间我跟主子的关系，你居心不良，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姚半仙纵然看起来年纪不小，身手倒是很灵活，一个转身轻轻巧巧就躲过了素梅，站在远处叉着腰跟小姑娘对骂，一副老顽童的滑稽样。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卓慕凝被这你一言我一语震得头又开始疼了。
她刚刚仔细想过，姚半仙所言非虚，可是素梅她也是信得过的，那这当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差池？
姚半仙不愿意插手别人的家事，是以吵完架后就匆匆准备告辞，连平时最重视的午饭都不肯留了。
“先生请留步。”卓慕凝一改往日的懒散模样，在素梅的搀扶下郑重向姚半仙福身一礼，“先生真人不露相，小女如今恶疾缠身，可否请先生帮忙解毒？”
姚半仙乐了，“夫人真是折煞小老儿了，我既非医者圣贤，也非能人异士，哪有什么解毒的本领。倒是夫人在医术方面天赋非凡，若是肯下功夫，他日定会有一番作为。”
姚半仙依旧是晃着他那面写得牛逼哄哄的招牌，迈着大步，一摇一摆地离开了。
“卓姨娘，您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吗？”
卓慕凝闭目叹了口气，信，怎么不信。她早就隐隐察觉自己的周围有些不对，可这始终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不敢确定，也无法找到源头。今天姚半仙的一席话，就如同指点迷津的仙人指一般，让她一下子全都想明白了。
“素梅，始终都是你在服侍我吗？”卓慕凝记忆中自己初始是左梓玥的陪嫁丫鬟，后来意外怀孕才成了姨娘，搬到了卓然居中，而素梅的出现，似乎要稍微晚一些了。
素梅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在奴婢来之前，应该是由赵嬷嬷服侍过您一段时间，王爷念在她是您的娘亲，在还没有安排好您的起居之前都是由她来照应的，但是后来赵嬷嬷因为要服侍王妃，在奴婢来后又回到遗珠小苑了。”
卓慕凝拧起了眉头，像食物、香料这种日常的东西，只有贴身伺候的人才能做得手脚，可是卓慕凝平时的人情往来并不多，接触最多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而现今一一分析下来，又好像都没有可能。
这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