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移开如风干的橘皮般的手，道：“咱们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既然替人家的女儿活着，那就要真作为他们的女儿活着，你不要看着乔寒山以前是你的手下，你就不把人当爹了。”
“奶奶，我是真心把他当爹的。”萧青衫道。
萧老夫人笑了起来，“那就好，这才是我们萧家的好女儿。”
萧青衫狐疑地望着她，咬了咬下唇，然后垂下了头，不敢看她，“奶奶，我……”
萧老夫人笑容消失，满是皱纹的脸上，余下疼惜，叹了口气，摸索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奶奶知道你不容易，奶奶也明白你没想过要嫁给皇上。”
萧青衫点头。
萧老夫人道：“可你即使不愿，却还是不得不嫁了。如今在世人眼里，你不是皇上的师父，而是皇上的女人。你不侍寝，所有人都在担心，你一侍寝，举城上下都在高兴。奶奶也不想你嫁给皇上，但事已至此，奶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奶奶，皇上没有碰过我。”萧青衫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萧老夫人惊道。
“奶奶，孙女岂敢骗您，这是真的。”萧青衫道：“孙女一直谨守奶奶的训诫，半分不敢忘，师父是师父，徒弟是徒弟。”
“那你和皇上？”萧老夫人何其厉害？敏锐地嗅出里面的猫腻。
萧青衫低下头，咬着下唇，道：“我和皇上，立了个约定，我帮他稳固后宫，假怀孕，然后帮他抚养孩子，三年后，他放我自由。”
萧老夫人听到后面，气得浑身颤抖，“跪下！”
萧青衫“扑通”跪下了。
萧老夫人道：“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子孙？皇上荒唐糊涂，你怎可跟着他犯糊涂？混淆皇室血脉，这是大罪，你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列祖列宗，你……”
“奶奶！”
萧老夫人差点气过去，萧青衫连忙起身扶着她，给她顺气。
“走开，我怎么养出你这个自私的东西！”萧老夫人推开了她。
萧青衫摔到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她伏在地上，哭道：“奶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老夫人气过这一阵，也不禁泪洒衣襟，佝偻身躯坐了下来，道：“唉，都是奶奶的错，要不是奶奶从小教你师徒不可逾越界限，你也不至于如此。孩子，是奶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萧家的列祖列宗。”
“奶奶，您别这样说，是孙女叫您失望了。”萧青衫转向她，咚咚磕了两个头。
萧老夫人摸了过去，扶她直起身，道：“孩子，不是你的错，都是奶奶不好。可如今，皇室血脉至关重要，万不可叫皇上胡来啊！”
萧老夫人言辞激动，萧青衫陡然间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悔恨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怎么能如此小家子气？忘记至关重要的事情？
“奶奶，我知道了，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了，我现在就回去。”萧青衫道。
萧老夫人一愣，“现在就走？”
萧青衫点了点头，“嗯。”
萧老夫人神情一松，道：“青衫，不，夏儿，我们萧家世世代代都对皇家尽忠职守，一切以皇上为重，所以，你万不可以做出背叛皇上的事情出来，但也要阻止他做荒唐的事，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所不惜。”
说到后面，每一个字好像都锤在她的心上一样难过。
萧青衫往后退了退，跪好，拜了下去，“孙女谨记在心。”
萧老夫人颤抖了下，道：“去吧。”
“奶奶保重，孙女告辞。”
萧青衫起身，把萧老夫人扶到蒲团上坐下，然后匆匆离开了。
萧老夫人听到她离开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蹒跚转身，跪在蒲团上，双手颤抖的合拢。
“萧家的列祖列宗，请你们保佑萧家为数不多的后人萧青衫，保佑她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千万不能有事。”
她便闭上眼睛，诚心诚恳地祈祷起来。
……
萧青衫刚出了祠堂便碰见萧夫人。
她擦了擦泪，上去行礼，“见过干娘。”
萧夫人看着她哭着出来，忙扶起她，道：“这可使不得，怎么回事？你怎么哭着出来了？”
萧青衫摇了摇头，道：“没事，干娘，我还有事，着急回宫，以后再来看您。”
“啊！”
后面丫环惊呼，吓了两人一跳。
萧夫人不悦地看了眼后面的丫头，道：“一惊一乍的，吓到娘娘怎么办？”
丫环捂住嘴，惊恐地道：“不是，夫人您看，娘娘手上怎么都是血？”
血？！
萧夫人低头，这才看见萧青衫手上缠着的布上确有血迹，她执起她的手，想给她看看。
萧青衫收回来，道：“这是我不小心磕到石头上磕破的，我没事，我真的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奶奶一个人在祠堂，我不放心，娘您来了，可以先去看看。”
说完，她便走了。
“哎，乔妃娘娘！”
萧夫人伸手想拦，但没有拦住。
萧青衫跑出了萧府，回去的路上已经冷静了很多。
她时不时地注意自己身后有没有跟着人，绕了两三圈，才回到密道入口。
开了机关，进去。
刚刚跟过来的一个男人，看到她身影消失不见了，挠了挠头，又跑开去找了。
萧青衫回到帝寝宫时，天已经黑了。
绕过华丽的床罩，来到正面，毫无意外地看见了坐在床沿上等她的孤羽丰。
“你回来了。”
很沉很平淡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然而寝宫的氛围却如同黑云压轴，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青衫跪了下来，“请皇上治罪。”
孤羽丰看向她，桃花眼里戾气未消，红血丝几乎都能看见。
在她回来之前，他恐惧过，慌张过，他想派所有人去找她，但他没有。
他想等她回来，等他回来主动来找他。
他不相信她真的这么狠心。
从中午得知她来到这里后，他便在这里一直坐到现在。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明天早上还等不回来她，他就要出动所有暗线去找她。
至于找来回来之后……
那就锁在帝寝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