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甫善过寿这天,孟府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一起家丑。
孟家后花园是京城公认的闲情雅致,别具一格,乃是孟甫善亲自设计,游览一圈,饱吸天地灵气,胜读十年书。
就是不知道有几成是阿谀奉承之人吹出来的。
两位千金小姐在花园闲逛时,脱离了人群,居然迷了路,晃到了后门。
撞见这一幕,惊叫起来,惹来了众人。
周氏到时,孟槐菡神志全无,还在男人身上撕不下来。男人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物事都软了,孟槐菡还扒着他不放,家丁们见小姐衣衫不整,也不敢上去拉。
周氏目眦尽裂,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孟槐菡扯开,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力道之大竟然把头上的金步摇甩在地上,珍珠蹦了一地。孟槐菡更是直接晕了。
她浑身发抖,宴会上装出来的华贵气度全无:“后门的护院呢!孟家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祸害家里的小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孟槐菡比较像主动的一方。
但周氏这么定性了,大家伙只能一起用谴责的目光看冷汗直流的护院们,以掩饰内心的窃笑。
“是小姐、小姐说前院贵人多,让我们去守着,后门老爷会派其他人过来。”护院中有年轻气盛的忍不住大声辩解。
宾客中有人没忍住嘘了一声。周氏脸色铁青,目光狠毒地剜了一眼那个护院。
孟甫善姗姗来迟,见状也十分挂不住面子。
他首先考虑的是他自己的名声,遂温和地看向与孟槐菡私交的男人:“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高堂在否?身负何职?”
“事已至此,夫人你准备菡儿的婚事吧。”
那男人似乎没想到这样发展,战战兢兢地回孟甫善的话:“小人,小人王大富,京城周边人士,父母健在,在千红楼当打手。”
孟甫善强自镇定的表象在听到千红楼那一刻,终于维持不住:“胡闹!”
众所周知,千红楼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
此人正是替孟槐菡送“丫鬟”过来的青楼打手。因为听说左相今日过寿,朝中一半以上贵人都来道贺,颇为好奇,因此送完人之后徘徊不去,结果碰上了发|情的孟槐菡。
自作孽,不可活。
京城继前任右相儿媳逃婚之后,又有了一新鲜火热的八卦!
左相女儿在左相过寿当天和青楼男子在家厮混,众目睽睽被抓,择日就要下嫁!
有人忧心忡忡地感慨起大魏宰相的风水,这一个接一个的。
严右相可要稳住了。
但是,听说他家的公子好像跟人跑了?
孟家的人都去关心孟槐菡了,孟侜作为孟府隐形人,没什么存在感。只要孟槐菡不找他麻烦,小院里一向很清净。
孟侜的床铺实在算不上坚固,从日头正毒,摇摇晃晃到夕阳西下,楚淮引做到一半差点直接把人裹在被子里抱回淮王府。
动静大得连十米外的季炀心肝也跟着颤,甚至出去买了两块床板备着。
非常贴心,且未雨绸缪。
孟小猫安静地睡着,睫毛仿佛用羊毫饱蘸春水刷过,又黑又长,湿漉漉一片未干。几乎被孟侜挠花后背,楚淮引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磨平这小野猫锋利的爪子。
他破天荒给人剪指甲,不是很熟练,幸好小猫连身都不翻,乖得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孟侜醒来之时,全身酸痛,他回想起初时进入的撕裂感以及楚淮引糟糕的技术,苍白着脸喃喃自语:“军营里一定没有女人吧。”
后悔,简直后悔死了。
“你说什么?”楚淮引握着他的手,吹了吹指甲盖的粉屑。
“淮王真是治军严明。”
楚淮引:“……”
“没什么。”淮王的男性尊严还是要适当维护一下,孟侜缩回手,无意间看见楚淮引脖子上交错的划痕,顿时一虚。
好吧,他也没有好多少。
两败俱伤。
孟侜面无表情地看向楚淮引,努力用目光传达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意思。
娘都不在,那各找各爹吧。
楚淮引接收到孟侜专注的眼神,心里一动,道:“我们……”
“各取所需。”深怕楚淮引有异想天开的思路,孟侜快速接到,“淮王殿下大可放心,下官不会因此就对淮王存有非分之想。”急到称呼都变客气。
好一个互取所需!
楚淮引气结。
“我说的不对?”孟侜观察楚淮引的奇怪的反应。
这一点他从始至终清醒的很。楚淮引野心勃勃,将来登大位,子嗣延绵,传承国祚,怎么想都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楚淮引深吸口气。
小猫吃完抹嘴,一点都不好逗。
话题终结地太快,楚淮引在房间里烦躁的踱步,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后续,可看孟侜的态度,又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并且理所当然。
楚淮引干不出强迫的事情来,但深觉不能被孟侜牵着鼻子走,他想再说什么,孟侜已经裹成一个糯米卷闭目养神,摆明不想说话。
袖子不留神擦到桌子上摆的整齐的一叠纸,袖风强劲,宣纸秋风扫落叶一般飞起,楚淮引条件反射出手一截,正好截到一张写满字的。
两种字迹。
其中一个非常眼熟。
孟侜听见呼啦一阵响,就暗道不好,他猛地坐起,因为包裹地太严实被弹回床上。
他看见楚淮引从纸上移开目光,直直看过来,一脸复杂,隐藏着不明显的怒意。
“你去赌场了?”那赌场里刀剑林立,寒光骇人,楚淮引亲自去查看过。只要一想到孟侜又阳奉阴违,只身赴险,在刀光剑影里滚过一圈,他就觉得……这小猫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是。”
“你在追查姜信之事?你怀疑有人暗中指使?”
孟侜颔首:“兵器之事只是顺便带出来的。我一人处理不了,便转交于淮王。想必淮王会有收获。”
楚淮引眸色一深,“你什么意思?”
孟侜已经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淮王愿意收下我吗?”
这个收下,断然不会指什么桃色遐思,楚淮引沉吟了会儿,问:“原因。”
“得遇明君,出将入相。”孟侜挺直脊梁,大言不惭。
楚淮引把纸折了两折,随手塞进袖笼里,“为何是本王?”
他坐到孟侜旁边,朝中支持二皇子的人不少,其中大部分以文官为主,孟侜也算此类。
他侧耳恭听,嘴角含笑,希望孟侜说几句类似“我们关系不一般”的悦耳之语。
孟侜凝了凝神,认真道:“阳伯河以东,百废待兴,阳伯河以西,纸醉金迷。京师子弟安于一偶,不知疾苦。苍生多艰,淮王体谅民生,是大魏之福,也是孟侜所向。”
“你倒是心怀苍生。”被孟侜使劲恭维了一番,楚淮引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回到京都以来,他对比两地景象,不止一次想过这番话,可以说孟侜是说出他心声的第一人。
可是,楚淮引微微皱眉,他有种一种近乎可怕的直觉,孟侜的“大义”,恰恰是他不想要的。
但他无从苛责,因为这点,是每个英明帝王对所有臣子的要求。
而他,到底想从孟侜身上得到什么?
楚淮引暂时想不通这里面的纠结,索性不再去想。
孟侜话里话外都在揭过昨晚之事,寻求两人间新的平衡。
如此辛苦地转移话题,那便如他的愿。
楚淮引挑眉,重新审视孟侜。随手逗一逗的小猫,与共谋盛世的心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要求。
孟侜小聪明是有,但其他的……楚淮引收起一脑子的旖旎遐思,同样认真起来。
他从不轻易将后背交于其他人,能被他看中之人,衷心与能力缺一不可。
孟侜看出楚淮引的疑虑,一点也不焦急。不会被一时的美色冲昏头脑,于正事上始终保持理智,也就是这样的淮王,才更有上位者的担当与责任。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觉得勉强算个美色吧。孟侜不慌不忙地俯身,正色道:“我会证明自己的能力。”
“不可涉险,否则无效。”不知道孟侜会怎么证明,楚淮引想了想,离开前还是嘱咐一句。
孟侜点头。
楚淮引盯了他一会儿,越发觉得孟侜的保证一点说服力都没,半响,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休息吧,今天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主子。”季炀一看楚淮引出来,立马跟上,一脸的喜气洋洋,就差端出红鸡蛋庆祝了。
“再不收敛你的表情,明天就去凉山练兵。”楚淮引冷不丁出声。
季炀投继续投以八卦的眼神,楚淮引回之冰冷地视线。
“咳,以后……”季炀连忙板起脸,是不是就是一家人了?
“先前跟着孟侜的暗卫是谁?”
“影九。”
“让他多看着点,不准让孟侜冒险。”楚淮引听见孟侜那句“证明自己的能力”,心里就不太安稳。
这个小东西,还真让他转移了话题,想想有些不甘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