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恒散人看着凤凰妖尊,那目光十分复杂。
凤凰妖尊的目光从那颗蛋移到赭恒散人面上,与他对视了片刻。随后,凤凰妖尊眼底便渐渐蕴上了几分笑意,那笑意太过难得,让赭恒散人看得不由恍了神。
“开个玩笑。”凤凰妖尊开口道。
他当然知道这里头不会是凤凰,也不可能是孔雀。
虽然他无法断定里头到底是什么,可以他的妖力,至少能判断出这里头的东西不像禽族,或者说不像是纯粹的禽族。那感觉他说不清楚,仿佛混杂了禽族和兽族的气息,形成了一种令他也分辨不清的特殊妖气。
在拿到这颗蛋的时候,凤凰妖尊就已经感觉出来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起,他心中便隐约猜到了这颗蛋的来历。
至于后头逼问赭恒散人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怒气罢了。
如今他怒气消了大半,倒是连玩笑的心思都有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开玩笑。”赭恒散人收敛了一脸的复杂神色,开口道:“我试过,但是始终分辨不出这里头究竟是什么。”实际上不止是他,就连江浅和郁辞舟都没法分辨出这蛋里的东西是什么。
“最好别是只豹子。”凤凰妖尊面色又冷了几分,不知想到了什么。
在他看来,只要这里头不是只豹子,一切就好说。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只豹子,也不能是只黑色的豹子,否则他看着就要烦死了。
赭恒散人见他一直打量着那颗蛋,心情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似乎是接受了这颗蛋的存在,便开口道:“你为了一颗蛋,将事情闹成这样,如今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凤凰妖尊又看向他,开口道:“怎么都能收场。”
凤凰妖尊斜倚在矮榻上,手里拿着那颗蛋把玩,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坦然又笃定,将他那妖尊的架势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什么事情在他面前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赭恒散人一见他这副样子,就有点头疼。
他太了解凤凰妖尊了,做事毫无章法,全凭自己高兴。
原以为分别这些年,凤凰妖尊能有所好转,哪想到先前生气的时候还能听几句劝,如今气消了,反倒开始“疯”起来了,一副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做派。
“那你倒是收一个场给我看看。”赭恒散人道。
凤凰妖尊收起那颗蛋,抬手一挥,眼前出现了一个光幕。
光幕中是禁地的画面。
画面中,郁辞舟刚刚转醒,神情看起来很是茫然。
“你动手打他了?”赭恒散人看着郁辞舟身上被妖火灼伤的痕迹,开口问道。
凤凰妖尊挑了挑眉,开口道:“没忍住,教训了一下。”
赭恒散人:……
这家伙都是个妖尊了,为什么做起事情来还那么像小孩子?
他不用想都知道,凤凰妖尊起先大概确实没打算动手,但将郁辞舟弄晕之后,拿到了那颗蛋,觉察到了那蛋里头非比寻常的妖气,隐约猜到了那蛋的来处,所以忍不住又将郁辞舟给“教训”了。
禁地外头,郁辞舟醒来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身上找了一圈,发觉那颗蛋失踪了。
郁辞舟面色有些紧张,他显然记得江浅很看重这颗蛋,知道蛋一旦丢了,定然没法朝江浅交代。可凤凰妖尊不讲武德,直接将他弄晕了,他根本就防不胜防。
郁辞舟立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似乎想要想清楚凤凰妖尊为什么不惜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将他弄晕,只为了抢走那颗蛋。但他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只能归结为,凤凰妖尊就是看他不顺眼,所以对他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可蛋没了,他怎么朝江浅交代?
他可还记得江浅有多在意那颗蛋,几乎日日都在盼着蛋被孵出来。
就在郁辞舟正一筹莫展之际,江浅来了。
江浅回去之后,到底是放心不下,又见郁辞舟迟迟不回来,这才找了过来。
没想到远远便看到郁辞舟一身狼狈立在那里,身上那伤痕一看就是被凤凰妖尊的妖火灼伤后留下的。
“他不是说了不会对你动手吗?”江浅惊讶道。
“我没事。”郁辞舟只顾着担心蛋的下落,都没留意到自己身上的伤,经江浅提醒他才觉察到。
江浅伸出手按在他手臂的一处伤口上,驭起妖力为他疗伤。
郁辞舟有些紧张地看向江浅,心念急转,暗自思忖该如何朝江浅提起蛋的事情。
以他对凤凰妖尊的了解,对方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将蛋抢走,多半是不会轻易还给他的。郁辞舟有些担心,凤凰妖尊会不会拿这颗蛋要挟江浅离开他?
若是凤凰妖尊提出这要求,江浅会如何回答?
郁辞舟有点没底气,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觉得江浅应该是更在意那颗蛋的。
“蛋呢?”江浅开口问道。
郁辞舟一怔,看着江浅没有做声。
江浅见他不开口,伸手在他衣袋里摸了一下,没有摸到蛋。
郁辞舟特意找狼妖缝制的那个口袋,如今是空的。
“蛋呢?”江浅这次声音染上了几分焦急,又问了一遍。
郁辞舟拧着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忐忑,依旧沉默着。
江浅见状便猜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说话,郁辞舟。”江浅冷声道。
“被凤凰妖尊拿走了。”郁辞舟开口道。
江浅放在郁辞舟手臂上的手慢慢离开,只残留了些许他指尖上的凉意。
郁辞舟想去抓他的手,却没敢动,他知道江浅这会儿的心情应该很不好。
“阿浅……”郁辞舟试着开口。
“你答应过我会保护好他的。”江浅怒道。
他并不知道郁辞舟经历了什么,自然也不会想到凤凰妖尊竟会直接将人打晕抢走蛋,这会儿只觉得满心担忧,说起话来语气便染上了怒意。
“阿浅……”郁辞舟再次开口。
江浅却不想听了,转身朝着凤凰妖尊的住处快步行去。
光幕外,赭恒散人看着这一幕,表情显得有些担心。
凤凰妖尊却低头观察着手里的蛋,时不时将蛋放在耳边听一听,竟似对旁的事情毫不关心一般。
“你还有心思玩儿蛋呢?”赭恒散人开口道。
“着什么急?”凤凰妖尊头也不抬地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赭恒散人有些无奈:“我原本计划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只是让你激出豹子的心魔,你倒好,非要去抢这颗蛋。我看如今豹子倒不像有事,就怕你将小孔雀的心魔激出来了。”
“那倒也歪打正着。”凤凰妖尊终于抬眼看了一眼光幕,光幕中的江浅双目通红,显然是真着急了。郁辞舟跟在江浅身后,话都不敢说一句,一脸担心。
片刻后,外头传来了少年的通报。
江浅找上门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赭恒散人当真是被凤凰妖尊搞的没法子了,索性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
凤凰妖尊将手里的蛋交给他,开口道:“收好,别让人看到。”
他说罢起身大步离开,直接出去了。
外头,江浅面上带着忐忑,看戏凤凰妖尊的目光里满是恳求。
他虽不知道凤凰妖尊为什么要那颗蛋,但直觉告诉他,凤凰妖尊似乎已经知道了真相。
这一念头令江浅心中很是不安,可他却没法不去管这颗蛋。
“妖尊……”江浅开口道。
凤凰妖尊微微一抬手,打断了江浅,冷声道:“那颗蛋和这只豹子,你选一个。”
江浅:……
他茫然回头看了一眼郁辞舟,又看看凤凰妖尊,那表情仿佛是在问,选一个做什么?
“选一个带走,剩下的一个本尊会将他喂给禁地那只魔物。”凤凰妖尊开口道。
江浅一怔,目光登时露出了几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凤凰妖尊竟会朝他说出这样的要求。
这意思是,选一个生,另一个死?
一旁的郁辞舟也拧紧了眉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凤凰妖尊,似乎想知道他此举的用意。
“选。”凤凰妖尊看着江浅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容置喙的威压。
江浅看着凤凰妖尊,因为紧张,呼吸略有些急促。
这一刻,他几乎可以确定,凤凰妖尊确实知道了那颗蛋的来历。
他知道,凤凰妖尊这是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会迁怒于郁辞舟和那颗蛋……
江浅不想选,他不想失去那颗蛋,但郁辞舟也不该死。
他看着凤凰妖尊,小心翼翼上前几步,想要朝凤凰妖尊求情。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近凤凰妖尊身边时,对方却驭起妖力朝着江浅一击,江浅猝不及防被凤凰的妖气击中,直直飞了出去。郁辞舟飞身跃起,接住了江浅,但江浅还是忍不住呛了一口血出来。
江浅看着自己白色薄衫上沾着的血迹,目光带着些许茫然。
他显然没料到凤凰妖尊当真会对他动手,他在凤凰妖尊身边这么多年,对方都没朝自己动过手,如今因为一颗蛋,对方却动手打了他,可见这一次凤凰妖尊是真的动了怒。
“最后一次,若是不选两个都死。”凤凰妖尊语气冰冷,手中驭起妖火,目光落在了郁辞舟身上。
江浅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郁辞舟,此刻郁辞舟也正看着他。不过郁辞舟目光中并没有恐惧等多余的情绪,他看着江浅时,仿佛只是想看,而不是在探究江浅的选择,仿佛江浅无论怎么选,他都不在意似的。
就在凤凰妖尊手中妖火准备释出之际,江浅突然开口道:“我选他。”
郁辞舟闻言一怔,目光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凤凰妖尊冷冷看着两妖,半晌后轻笑一声,开口道:“早知会如此,那颗蛋本座已经喂给禁地中那魔物了。”
他此话一出,江浅如遭雷击一般,怔怔看着他。
不过凤凰妖尊却未停留,丢下众妖转身便走。
江浅难以置信地上前想要拉住他询问,却被凤凰妖尊再次拂袖挥开了。
郁辞舟抱住江浅,便觉江浅不住颤抖,紧接着身体便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慢慢瘫软下去。
江浅稍稍扬起脖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哽咽,通红的双目依旧看着凤凰妖尊的背影。
屋内,赭恒散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方才在外头还冷冰冰的凤凰妖尊,进来之后便一言不发,双目也有些发红。
“重吗?”凤凰妖尊问道。
“什么?”赭恒散人不解道。
凤凰妖尊看向光幕里的江浅,目光落在江浅薄衫上的血迹上,眉头微微拧着。
“我使了半成妖力都不到。”凤凰妖尊道:“是不是生了蛋身子虚?竟都吐血了!”
赭恒散人这才发觉凤凰妖尊竟是在纠结自己方才打江浅那一下重不重。
他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如今的关键是打得重不重吗?
“你明知道那是他的蛋,你还骗他说没了……”赭恒散人道。
“他不伤心,怎么能激出那豹子的魔气。”凤凰妖尊理所当然道:“总比当真打他一顿要好吧?”
赭恒散人:……
这凤凰竟然觉得骗小孔雀说蛋没了,比打一顿要好?
“是你出的主意,如今倒是看不下去了?”凤凰妖尊从他手里拿走那颗蛋,表情也有些烦躁。
赭恒散人道:“主意是我出的,可总得慢慢来,你不必如此……”
“本尊没耐心,再等蛋都要破壳了。”凤凰妖尊道。
赭恒散人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他看向光幕中的江浅和郁辞舟,有些发愁,也不知这样会不会弄巧成拙。
光幕中。
郁辞舟依旧抱着江浅没有松手。
江浅面色苍白得厉害,目光中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脆弱感。
直到这一刻之前,江浅都没有意识到那颗蛋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
他此前一直说服自己,这颗蛋生下来只是为了玩玩,顺便满足一下他自己的好奇心,看看到底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但方才得知凤凰妖尊将蛋毁了的那一刻,江浅却觉浑身冰凉,仿佛被毁掉的不是一颗蛋,而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是啊,那本来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只是他一直没有意识到而已。
江浅悲从中来,情绪几乎失控,身上的妖力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
“阿浅!”郁辞舟抱着他,沉声安慰道:“不要这样……”
江浅看着郁辞舟,颤声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
郁辞舟觉察到江浅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缘由,只能不断试图安慰江浅。
然而他越是安慰,江浅那情绪便越发不受控制,释出的妖力将狼妖和小八哥都招来了。
不过众妖都不敢上前,只神色担忧地远远看着。
“只是一颗蛋而已,回头说不定还能捡到,若是你喜欢……”郁辞舟开口安慰他。
江浅闻言目光一敛,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只是一颗蛋,他是……”
郁辞舟看着江浅,便见江浅一脸绝望地道:“他是我的,是我的……”
郁辞舟拧着眉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惊疑,而后骤然想起了那晚江浅喝醉时朝他说的话。
当时他问江浅那颗蛋是哪儿来的,江浅朝他说:“我生的。”
郁辞舟当时只当江浅是说了疯话,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江浅一只雄鸟竟会生蛋。
但这一刻,看着绝望的江浅,听到江浅口中说那颗蛋是他的,郁辞舟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浅,问道:“你说你的,是什么意思?”
江浅如今情绪崩溃,早已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他通红着双目看着郁辞舟,一字一顿地道:“我的,他是我生的蛋。”
郁辞舟闻言怔住了好半晌,大脑一片空白。
一瞬间,他脑海中翻涌出了无数回忆……
在平安巷中时,江浅体内妖气的异动。
他第一次触碰那妖气时,感受到的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到了澹州岛之后,江浅对他没来由发得那几通脾气,如今想来那个时候江浅应该就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迁怒与他。
再后来,他们在结界中,江浅体内的妖气骤然传来剧烈的异动,疼得江浅几乎晕厥过去。也正是那一日,郁辞舟守着门外,释放了自己的妖力,帮忙安抚江浅体内的妖力……
现在想来,那一日便是江浅生下这颗蛋的时候。
再后来,江浅拿了这颗蛋来让他孵……
从前不觉得异样,如今仔细想来,桩桩件件的往事中仿佛都藏了蛛丝马迹。郁辞舟越想越觉得懊恼,他不意外以江浅这样的性子会瞒着他此事,他懊恼的是为何自己如此粗心大意。
既然狼妖和兔妖两只雄妖都可以生出小崽子,他和江浅又为什么不可能?
况且以江浅那样的性子,若只是一颗捡来的蛋,怎么可能会如此爱护在意……
郁辞舟越想越自责,几乎要被愧疚淹没了。
更重要的是,如今这颗蛋还是在他手上丢的。
“阿浅。”郁辞舟看着江浅,哑声道。
江浅这会儿已经稍稍冷静了些许,只是双目的红意依旧没有褪去。
他一袭白色薄衫,身上沾着血迹,显得有些触目。
一张俊美的脸,也衬得愈发苍白,带着一种脆弱的美感。
“我会帮你……不,不是帮你。”郁辞舟看着江浅的眼睛,开口道:“阿浅,我会把他找回来。”
“妖尊说他已经将蛋喂给了魔物。”江浅哽咽道。
郁辞舟伸手抹去江浅脸颊上沾着的眼泪,又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江浅沾着血迹的嘴角,开口道:“若是那魔物将他吞了,我便将魔物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总能找得到他。”他说罢便朝禁地奔去。
江浅看着郁辞舟的背影,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凤凰妖尊说将蛋喂给了魔物,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无论如何,他总要先去看看才能确定吧?
另一边。
赭恒散人看着光幕,光幕是禁地中的画面。
画面中,郁辞舟正以一己之力,不断冲撞着封印魔物的禁制。
那禁制中,不断有魔气溢出,不多时便将郁辞舟包裹其中。
然而那禁制却十分牢固,显然不是郁辞舟能冲撞开的。
“他这是疯了吗?”赭恒散人开口道。
凤凰妖尊看着光幕中的画面,稍稍挑着眉,眼底染着几分笑意。
赭恒散人转头看向凤凰妖尊,目光带着几分讶异。
片刻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又转头看向了光幕中的郁辞舟。
郁辞舟此刻周身已经被魔气浸染,双目也隐隐现出赤红之色。
“他的心魔一旦被激发,会不会真的撞破禁制?”赭恒散人有些担忧地道。
“那正好,连里头那东西一起灭了,倒省得多费手脚。”凤凰妖尊开口道。
赭恒散人知道他又在说气话,便不与他继续争辩,只有些担心地看着光幕中的郁辞舟。
“他竟这么聪明吗?猜到了你的用意?”赭恒散人开口道。
“他未必是猜到了我的用意,也可能是想岔了。”凤凰妖尊道。
凤凰妖尊朝江浅动手时,只使了半成的妖力,手下留了太多的情。江浅情绪激动或许未曾留意,郁辞舟却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凤凰妖尊拿走了那颗蛋,什么都不质问,开口就逼着江浅做选择,这举动太反常了。
江浅身在其中,自然想不了那么多,郁辞舟却不由想到了凤凰妖尊此前在禁地中朝他说过的话,说要找高阶大妖的魂魄做祭品,净化江浅被魔物浸染的那两魄。
郁辞舟猜测凤凰妖尊在知道了那颗蛋的来历后,改了主意。所以想激他用自己的魂魄做祭品,这样一来那颗蛋便可以安然无恙。
毕竟,在凤凰妖尊眼里,那颗蛋好歹是江浅的血脉。
而郁辞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只兽族……
既然如此,郁辞舟倒也不在乎遂了凤凰妖尊的意。
这样,既能救了江浅的命,也能保住那颗蛋,不亏。
“倒是我小看他了。”凤凰妖尊看着光幕中的郁辞舟道。
凤凰妖尊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胡诌的几句话,竟也能让郁辞舟当了真。
虽然蠢了点,倒也还算有良心。
凤凰妖尊淡淡一笑,心里倒是没那么讨厌这兽族了。
禁地中。
郁辞舟被魔气影响,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郁辞舟!”江浅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开口道:“跟我离开这里!”
郁辞舟看着眼前的江浅,一时有些分辨不清此刻的江浅是不是真实的。
“救我!”记忆中孔雀的哀鸣响起。
少年江浅振翅而起,想要去救被妖火灼烧着的另一只孔雀,却被郁辞舟扑倒在地。
“你救不了他。”郁辞舟压在少年江浅身上,开口道:“没用的。”
“放开我,郁辞舟!”少年江浅怒道:“不然我杀了你!”
耳边孔雀的哀鸣不断响起,少年江浅双目通红,不断释放出妖力想要挣脱郁辞舟。奈何郁辞舟的妖力比少年江浅的高,所以少年江浅始终无法挣脱。
“郁辞舟,你为了兽族背叛我……”少年江浅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郁辞舟哑声道:“我没有背叛你。”
禁地中,江浅被郁辞舟压在身下,怒道:“混蛋,放开我,快醒醒。”
“阿浅。”郁辞舟陷在回忆中无法挣脱,只喃喃朝江浅道:“我没有。”
江浅一边对抗着魔气的侵袭,一边还要应付被心魔所困的郁辞舟,当真焦头烂额。他幻化出羽刃在郁辞舟身上划了一道伤口,想要唤醒郁辞舟。
郁辞舟却一把握住他的羽刃,手掌被羽刃割得鲜血淋漓。
“你又想杀我一次吗?”他双目通红居高临下看着江浅,开口道:“为什么你始终不信我?就因为我是兽族吗?”
“郁辞舟你个混蛋快醒醒!”江浅抬脚踹向郁辞舟,却被郁辞舟顶住膝盖,牢牢困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江浅又急又恼,偏偏自己不是郁辞舟的对手。
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莽撞地跟着郁辞舟进来了。
这么下去,只怕郁辞舟没有清醒,他自己也要陷进去了。
届时他们两个心魔都被激发,若是乱杀一气那可就麻烦了。
念及此,江浅看向了不远处的水潭。
他记得不久前,他和郁辞舟便是通过那水潭暂时隔绝了魔气的影响。
可如今郁辞舟将他制得死死的,江浅根本就没法动弹。
江浅心念急转,而后将心一横,仰头吻在了郁辞舟唇上。
郁辞舟一怔,身体骤然僵住了。
江浅借势搂着他就地一滚,两妖双双落入了一旁的深潭之中。
身体骤然被海水包裹,令郁辞舟恢复了短暂的神智。
江浅借势拉着他游向了上次暂避过的那处浅滩。
“你疯了吗?”到了那浅滩之后,江浅朝郁辞舟怒道。
郁辞舟看着江浅,声音带着几分阴郁,开口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早就同你说过,是你自己不信。”江浅道。
他后来断断续续回忆起了那夜醉酒时的片段,知道自己朝郁辞舟说过那颗蛋是自己生的,只不过郁辞舟没有信而已。
郁辞舟依旧看着江浅,又道:“我信不信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我不想同你说这些。”江浅眼眶一红,开口道:“别发疯了,先出去。”
“你放心,凤凰没有毁掉那颗蛋,他想毁掉的只有我。”郁辞舟冷笑一声道:“你原本想选的也是那颗蛋吧?如今好了,他替你选了。”
江浅闻言不由有些着恼,怒道:“郁辞舟……”
他抬眼看向郁辞舟,便见郁辞舟目光中隐隐带着魔气,显然尚未恢复理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魔气对郁辞舟的影响,比上一次更大。
哪怕刚刚从水里出来没一会儿,郁辞舟的神智就再次被影响了。
江浅也顾不上和被魔气影响的郁辞舟置气,在旁边找了个破瓦罐,而后舀了半罐潭水兜头泼到了郁辞舟脸上,想着这样可以帮郁辞舟恢复一些神智。
郁辞舟:……
两妖对视片刻,郁辞舟拧了拧眉头,突然扣住江浅的手腕,把江浅压到了洞壁上。
江浅从郁辞舟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从未见过的陌生目光,那目光让他觉得有些危险……
“江护法……”郁辞舟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他往前凑了凑,将唇抵在江浅耳边,低声道:“你知不知,曾经我无数次想过,干脆去广陵大泽将你偷出来,找个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将你藏着,让那只凤凰永远也找不到你。”
江浅:……
虽然知道郁辞舟这是被魔气影响了,但这感觉还是有些奇怪。
“你不是讨厌兽族吗?”郁辞舟轻笑一声,又道:“若是我们躲在这里不出去,这世上也就没什么兽族不兽族的了,只有我和你。”
江浅动了动手腕,拧眉道:“你弄疼我了,郁辞舟。”
“你不是不怕疼吗?”郁辞舟一手捏起江浅的下巴,开口道:“我与你亲近的时候,你可是……”
“郁辞舟!”江浅打断他道:“你再发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郁辞舟用那双沾染着魔气的眼睛看着江浅道:“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是要……”
他附在江浅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江浅顿时被他气得涨红了脸,恨不得将他的舌头咬下来。
另一边。
赭恒散人从光幕上移开视线,看向了凤凰妖尊。
凤凰妖尊那面色看着不大好看,他显然很清楚,妖一旦被魔气浸染之后,在面对某些特定的对象时,可能会做出什么样极端的事情。
“要不要现在出手?”赭恒散人问道。
凤凰妖尊没有应声,只因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混蛋若是敢欺负江浅,本尊待他出来后,便废了他。”凤凰妖尊开口道。
赭恒散人失笑道:“那你得问问小孔雀愿不愿意答应。”
凤凰妖尊冷着脸,那表情很是郁闷。
赭恒散人偷偷瞥了他一眼,又道:“要不你别看了,我帮你盯着?”
凤凰妖尊又瞥了一眼光幕,光幕中郁辞舟也不知又附在江浅耳边说了句什么混账话,惹得江浅一脸恼意,从耳根到脖颈红了一片。
凤凰妖尊冷哼一声,手里拿着那颗蛋起身大步走了。
赭恒散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失笑,然而下一刻,他看着光幕中的画面,便怔住了。
看小孔雀这副样子,似乎是……魅毒再次复发了?
禁地中的江浅,显然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看向郁辞舟,微微湿润的眸光中带着些许不安。
但那不安落在此刻的郁辞舟眼中,却带着十足的蛊惑意味。
江浅几乎立刻就感觉到,郁辞舟的呼吸变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