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忙碌有时候也会是一剂恢复苦痛的良药。
蒋钰珩最近对工作格外地努力。每天按时到公司，组织开会，大会小会，甚至公司所有的杂事他都一手操办。下班后他也不闲着，约着客户应酬。连蒋永元都对他刮目相看，原来的阿斗终于被扶起来了，果然是他蒋永元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只是没人知道，他每晚只有在喝得酩酊大醉时才能睡着。他每天逼着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来让自己忘记痛苦，忘记她。只是每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他才会明白心底的那个伤口还在溃烂、化胧。
沅湘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他蒋钰珩又一次被抛弃了。五年前这个狠心的女人把自己赶走，而五年后她居然就这么走掉，不管不顾，毫无声息。
下班后电话响起，他接了起来。
“喂。蒋钰珩。我打听到了沅湘弟弟的电话。马上发给你。”
“好，谢谢你。小柳。”
一个月前，沅湘莫名消失，他像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地方。那个晚上，他在沅湘家楼下等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却等来了沅湘的房东。房东告诉他，沅湘已经走了。只是东西都没有带走，说是送给他了。蒋钰珩立刻拜托房东赶紧把房子租给他。
那个房子里一切东西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像是她的主人还在的样子。这一个月来，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沅湘的小房子里。只有守在那里，他才能安心下来。
他拿着小柳发过来的号码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甚至没有勇气拨打这个电话。他拿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李甄。
“喂。怎么了？”
“出来见一面吧。”
“好。什么地方”
“沅湘以前工作超市楼下的茶馆。”
“好。一会见。”
李甄一个人早早地就在茶馆等着蒋钰珩。他和蒋钰珩一样，这个月他也是心慌意乱。一个月前，他的伤还未好。那个晚上他给沅湘打了无数的电话，里面的女声永远都在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慌了神赶紧去了她家也是没人。无奈下，他四处打听小柳家住处，半夜才找到了小柳。
他还记得，他一瘸一拐到了小柳家。小柳一见到慌乱的他，反而没那么意外。
她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进房间说是取东西。边走还嘟囔着：“唉。我们一家人今晚觉别想睡了。刚送走心急如焚的一个这不又来一个。真是冤孽啊。赵沅湘，你真是隐藏的够深啊。一个李甄就算了可是蒋钰珩的事你居然还瞒着我。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甄听着她说，才知道在他之前蒋钰珩居然已经来过了。
小柳从房间出来给了他一个大纸袋。
“东西是沅湘托我给你的。我原来想着你可能明后天才会来找我吧。嘿，没想到半夜你就到了。东西我也交给你了，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今晚真是麻烦你了。打扰到你休息非常抱歉。我告辞了。”李甄说完拿着东西离去了。
小柳看着李甄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唉。又一个情种。赵沅湘，你怎么命这么好。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么一个呢。唉。我还是去睡觉吧。”
李甄离去后在楼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袋。深夜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腿脚有点不便的年轻男子坐在地上，慢慢打开手里的纸袋。
厚厚的一叠钱。她果然还是把钱还给自己了。李甄忽然间觉得心那般的冷。他知道终有这么一天，沅湘会把钱还给他，还给他的那一天或许就是他们分道扬镳之时，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的快，弄的他措手不及。
钱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他慢慢打开纸。是一封信。信上是一个女子的娟秀字迹。
李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认识你的这些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意外。你总是那样无私的帮助我，我却从未回报过半分办毫。请原谅我的自私。
这个纸袋里一共只有三万。实在抱歉，我还没能凑足所有的钱。剩下的两万我会再还给你的。纸袋里还有张纸，是我写的欠条。
我这一生只亏欠了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却是他。我曾经说过，我会好好考虑。此刻，我才考虑清楚。我曾以为我可以忘记他，可惜我怎么都不能忘记，他早已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的心里。即使我不说，他还是在那里，挥之不去。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这对你不公平。我已经伤害了他太多，我不能再伤害到你。
对不起，以后的路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了。希望你能幸福。
如果有缘必会再见。
赵沅湘
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满面愁容的女子曾就对他说过，有缘自会再见。
没想到这句话既是开头又是结尾。
李甄曾经自私的想过，这笔钱或许能促使沅湘接受他。女人总是容易感动，而感动会是产生感情的第一步。虽然她的心里一直有着蒋钰珩，没关系，他不在乎，时间会消磨掉一切，而此刻，他还是认输了。那个存在于她心中的男子原来一直根深蒂固在那里，无论是谁都不能代替他。
李甄还在沉思间蒋钰珩已经到了。
这个茶馆叫“茶话”。是李甄一个朋友开的。很古色古香的一个地方。
蒋钰珩一进去，就感受到一股茶香扑面而来，人顿生舒适之感。
这个点恰好是饭点，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李甄坐在窗边位置，看似悠闲自在的品着茶，实则却满腹心事。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蒋钰珩坐到李甄的对面毫不客气的到了一杯茶边喝边问。
“你最近忙吗？”李甄放下了茶碗漫不经心问道。
“当然，忙得不可开交。这不，今晚为了见了连应酬都推掉了。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唠嗑吧？”
李甄并不说话，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纸给了蒋钰珩。
蒋钰珩疑惑：“这是什么？”
“是她走之前给我留的信。我想你可能会有需要。”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你有这么好心？”
李甄笑答：“你也许会需要它。”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决定放弃了，但并不代表我输给了你。我只是输给了她。”
李甄说完低头看了下时间，道：“今晚我还要值班，就不陪你了。”他说完转身离去又停下来，说：“如果你待她不好，我一定要把她抢过来。祝你一路顺风。”
蒋钰珩一个人在茶座里坐了好一会儿，茶一杯接一杯的豪饮。一封信，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几乎倒背如流。
他又想起了小柳给他的电话号码，这一次他不再没有勇气了，拿起电话直接拨打了过去。
里面的彩铃想了很久，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嘈杂。
“喂？请问是赵沅智吗？”
“你哪位？”
“我是蒋钰珩。”
电话那头愣了下，又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他鼓足了勇气，问：“你姐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声音沉闷，过了会，沅智说：“见面说吧。”
他当然不会拒绝。沅智给他的地址颇远，在稍偏僻的一处建筑工地上。他启用导航开了快2个小时才到沅智说的地方。
他到了之后，给沅智打电话。“我到了，你出来吧。”
过了一会，沅智从建筑工地旁的安置房里出来了，直接进了他车里。沅智进去之后左右打量着说：“你这车不错啊。有钱公子哥果然不一样啊。哎，你这车多少钱啊？”
蒋钰珩犹豫了半刻，问道：“你现在在这里上班？”
沅智冷笑了一声，反问：“我不在这儿上班你家公司要我吗？”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我可不敢，你爹要是也开了我怎么办？”他的态度里带着深深地不屑。
“你什么意思？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你少他妈给我装什么好人，我姐好端端地为什么被开除你不知道啊？你要不知道可以回去问问你们家老爷子。”
“你姐现在在哪？”
沅智冷漠地说：“想知道自己找去。别问我，你们有钱人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到吗？”
“沅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就想知道你姐好不好，求你告诉我好吗？”
沅智本不想理他，后看到他恳切的眼神，叹了口气，说：“我姐人傻又心软，好多事都不想告诉你。算了吧，我也不想瞒你了。”
沅智像诉说故事一般开始慢慢道来。
“五年前，也就是在你走之前。我们家出了大事，我也不怕你笑话，确实跟我有关。我妈那年生病住院，要手术费大概二十万吧。我家哪有这么多钱呢，那天晚上我就跟我爸准备出去借。我们为了抄近路走了一个巷子，遇到一群酒喝多了的小混混。然后莫名其妙就起了争执，他们同行中有人竟然有刀。可惜没我身手快，我一把夺过刀然后跟他们撕扯起来，他们人多，我慌乱之下就捅了其中一个几刀。然后我跟我爸就被带走了，我爸为了替我顶罪坐牢了。现在还坐着呢。那时候，我妈手术费急着要，捅伤的小混混又逼着要赔偿。我姐一个人在医院急的要死。”
沅智说了停了下来看了蒋钰珩一眼，说：“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爸逼着你出国，你不肯去。然后你爸就找到了我姐，让我姐劝你。还拿出了20万。我知道，你肯定恨死我姐拿你爸钱了吧。”他说着情绪激动起来，道：“我告诉你，我姐当时不是没有拒绝，但是当时我们家已经进退两难了你知道吗？这二十万是救命钱啊。要不然你以为我姐还真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吗？唉，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你就走了。我妈手术也没成功，我爸也被关了起来。就这样稀里糊涂到现在。”
“喔，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姐为什么退学，这事你也回家问问你爹。”他说完之后就准备开车门离开。
“你知道你姐现在在哪儿吗？”蒋钰珩眼看他要走急着问道。
“我还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也就跟我联系一次。我就知道她挺好的”而后他下车后看蒋钰珩一副悲凉凄苦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唉，她也没地方去。估计在我姨家。S市。农村，很远的。”
沅智走后，蒋钰珩又在车里坐了好久。已经临近深夜，建筑工地本就地处偏僻，更显得空旷寂寥。
他从未想过这些年沅湘过的这么不好。五年前，他以为他伤心离去，却不知最伤心的却是她。他似乎能想起那个女人在那段时间是怎样的无助。她到底是怎么熬过那段艰苦的时光。蒋钰珩又想着前不久那个夜晚他满怀恨意地在她面前撒钱时她的眼神，那么地空洞而绝望。一时间，懊悔、自责、悲痛都让他尝了遍。人与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他怎么能不信她呢，悔恨像一根长长的藤蔓紧紧地嘞紧了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成了一团，他被压得透不过气来。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去找她，不管什么地方他都要去找她。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他都在所不辞。以后的日子里他再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前行的路仿佛让他有了目标，那种目标让他的心仿若有了指路明灯，一路开车径直到家。
刚到门口蒋钰珩就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家，他预料到有人在屋子里等他。只是此刻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蒋钰珩那一刻像是有了无限的动力，直接推门而入。
“回来啦。过来坐坐。我们爷俩聊聊。”蒋永元看他回来说道。
蒋钰珩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咚咚”上了楼，回到卧室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往里面塞。一切妥当后他拖着箱子就下了楼。
蒋永元看他拖着行李箱，诧异地问道：“你要去哪？”
“我的事不劳烦你操心。”蒋钰珩冷淡的回道。
“你什么态度！我告诉你，我是你爹，你要不说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大门试试看！”
此刻蒋钰珩一直忍耐的怒火“噌”的一下被点燃。“我要去找去赵沅湘。我八岁那年，你把我妈逼走了。五年前，你把我逼走了。现在，你也把赵沅湘逼走了，不是吗？她为什么当年会被退学，又为什么会被辞退？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我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她那样的家庭根本配不上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让她离你远一点。你不要忘了当年我给她钱也是证明了她那样的女人只是爱钱大过爱你！我看你是被那个势利眼的女人迷了心窍了！”
蒋钰珩忽然冷笑了几声，说：“你难道不是利用她家当时的情况来逼她收取你的钱吗？对！我就是被她迷了心窍了，可是我至少专一。不像你为了外面的女人逼走了我妈。跟你相比，我稍差的远呢！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需要。”
蒋永元怒不可遏，指着蒋钰珩说道：“好好好！你有骨气，你不需要我。我告诉你，你今天只要走出这个大门，以后你就跟这个家恩断义绝。”
蒋钰珩愣一会，毅然决然地还是提着行李箱开了门，在他决定出门的那一刻，他还是转身跟蒋永元说：“我会向你证明我不用这个家的一分钱我也能活的很好。”
路灯昏暗朦胧，夜色微凉，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这一生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目标明确，他那空虚许久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