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楚莫忽然接过她的话,眸中闪过一丝凉意,“那人苦苦逼迫我楚家至此,简直欺人太甚。”
“城外大军,不是凭一己之力能破,就算我们侥幸逃脱,也救不了齐州城数万百姓,夫君有何打算?”为免引人注意,她没有挽他的手,只是跟在他身边半步的距离。
“凭我一己之力,自然不能成什么事。走,去找林思平。”楚莫说着拉过她的袖子,向县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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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文辛被罢官之后,县衙空置了几天,等林思平到齐州后县衙就被他占了。
几人走进县衙大门,发现林思平还挺讲究,院子里新种了几棵小树,挡住不远处牢房和停尸房的方向,角落里还放着几盆花木,幽香阵阵。
本来的泥土地面上也新铺就了一条简易的石板路,通往正堂。
“楚大人稍侯。”一个衙役领他们走进正堂后,就进去通传。
楚莫四处打量着县衙,衙门里面本来那个用来震慑犯人的刀枪架子被撤到了墙角不起眼的地方,取而代之是几张胡椅和茶几,看样子这个林思平很久没有审案了。来了齐州数月,难道他真的每天都在混日子?
不对,他既然能赶在城外大军发现之前劫走朱影的马车,就说明此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着呢,又怎会是个混日子之辈?
“问离?你怎么来了?”从内室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
男子头上插着白玉簪子,一身淡灰色流光锦袍,手里还托着一个藤编鸟笼,厅中顿时多了些“叽叽喳喳”的鸟雀之声。
“自然是有事。”楚莫礼貌地拱手行礼,又扫了一圈周围。
林思平便吩咐衙役去上茶,将下人都支走了,自己则在楚莫身边寻了一个胡椅随意坐下。
“怎么样?这黄雀是前几日我去街上买来的,打算带回京去给我儿子玩。”林思平将鸟笼放在二人之间的桌案上,又瞥了一眼站在楚莫身后的朱影,挑眉问道,“我将人给你送去,可还满意?”
“林思平,你来了两个月了,可有想出对策?”楚莫没有答话,只沉着眸子看向对面的锦袍男子。
“对策?”林思平不以为然地一撩袍,翘起二郎腿儿,“你可知道陈兵齐州的是谁?”
“你知道?”衙役上了茶,楚莫便心不在焉地掂着茶盖,茶盅里一阵热气升起。
“苏凛。”林思平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咱们俩现在是瓮中之鳖……”
“你才是鳖。”黑袍男子白了他一眼。
“你?!我的意思是……这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林思平左右望了望,见没有衙役在跟前,才凑过来小声道,“你还敢反抗?死得更快!”
“所以你就在这儿拖延时间,不思正事?”楚莫将茶盖往桌案上一掷,吓得笼中那几只黄雀叽叽喳喳乱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事绝非圣上的主意。”
谷鳶/span“你你你……你还不信!”林思平指着他“你”了半天,又凑近了沉声道,“本来我也不信,可前几日我的探子从城外来报,在大营中见到了苏凛本人,他是谁的人,不用我多说吧?”
苏凛曾是永王麾下副将,但其实他是李研的人,当年也正是他反咬永王和萧太妃一口,才让永王之乱平定得无声无息。
经此一事,苏凛深受圣上信任,他所领的京城守备司是圣上嫡系之一。
“坐以待毙,可不是你林思平的作风。”楚莫盯着那个藤编鸟笼,缓缓道,“这黄雀,可还想带给你儿子?”
“哼,”林思平端起茶,轻啜一口,“我一个人……自然是有办法脱身的。”
他也有自己的探子和暗卫,几十个人护着他一人,要想突围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脱身以后呢?那人会让你活着回长安?”楚莫“嗤”了一声,“就算你侥幸回了长安,齐州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圆过去?大理寺少卿还做不做了?”
那幕后之人必然会将犯上作乱和屠城的帽子扣在楚家和齐王府头上,林思平知晓此事内情,必然是那人最不放心之人,要被杀人灭口。
怎么说他都脱不了干系,要么在齐州跟着楚家一起被屠,要么回到京城等着治罪,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就不信他们能瞒天过海了!”林思平忽然愤怒地一捏拳头,“齐州虽是弹丸之地,也不是说屠城就屠城的!本官虽是暂代这县令,也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
“哦?”楚莫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做?”
林思平眼珠子转了转,又朝楚莫一拱手,“此事……自然还需楚少卿相助。苏凛手里有兵,咱们胳膊拗不过大腿,只有……借你手里的兵一用。”
楚莫与林思平平级,他也不是武将,手里也没有兵权。但是这些年来,楚莫一直在培植自己的爪牙,林思平这么机灵的人儿,估计也知道几分。
可他手里的多是杀手势力,人数不能与苏凛的正规~军相比。
楚莫低头饮了一口茶,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你先说说,那杨波的背景。”
“杨波年近六旬,四五年前还在长安,上半辈子都在齐王府里做管事,大约是三年前从长安来的齐州。”林思平看似混日子,其实该查的都去查了。
“三年前?”玄衣男子低头思忖了片刻,又问道,“可知道他为何放弃长安的荣华富贵,来到这偏远的齐州?”
“或许……就是不想给人看家护院了吧!长安富贵的人太多,杨波这样的只能算是个体面的下人,”林思平不以为意地逗着笼中鸟雀,“可来了齐州就不一样了。听闻他带了一笔钱财来,又是买田、又是买地,还买了几房妻妾,生儿育女,这对一个老头来说,也算是……安度晚年了吧?”
“林少卿这日子……过得也不错啊,又是种花又是养鸟的,”楚莫听着“叽叽喳喳”的鸟叫有些烦,调侃着问道,“怎么着?也想呆在这齐州安度晚年?”
“诶,问离!你又说笑了,”林思平连忙抽回正在笼中逗鸟的小木勺子,“但凡有个法子能让我逃出生天,我才不会呆在这里!”